古代世界就是这点不好,交通不便,通信阻隔,远行的人几乎没有消息传回来。
巫洛阳唯一能够得知裴烟近况的渠道,是跟其他人一样打听最新传来的各种小道消息。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与谁琴歌相和,与谁把臂同游……能够传到民间门来的消息,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手,早就失去了本来的面貌,夹杂着无数的揣测与演说,不知道还有没有一分真实。
即使如此,巫洛阳还是要听。
一边听一边敦敦敦闷下三缸醋。——纵然心里清楚,裴烟对他们都是逢场作戏,说不定把酒言欢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身边人的死期,但醋仍然是要喝的。
最可恶的是,明明裴烟的画舫也来过海州,可是外间门的传言之中,却始终没有加入一位海盗头子,显然是嫌她身份不够。
所以除了听故事之外,巫洛阳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搞事业上。
盐田又开了一块,手下的海盗们训练得越发精锐,大部分人还选择了将家眷搬取过来,定下心跟着巫洛阳过日子。
海岛上又增加了数千人,少数是在岸上过不下去投奔而来的渔民,多数是去那些遭了天灾的地方买回来的奴隶。他们分成一个个村落,将岛上的荒地都开垦了出来,种上粮食和蔬菜,养了鸡鸭鹅猪。
这些活人和他们带来的变化,让这座岛渐渐有了气象,不再只是海盗们暂时休整和寻欢作乐的地方。
十月里,第一批种下的粮食收获了。
即便巫洛阳想了好几种办法施肥,但产量在她看来还是低得可怕。然而对种地的百姓而言,已经算是难得的高产了。他们没有这样精细地侍弄过庄稼,也没有得到过这样好的收成。何况家里还养了禽畜,蛋和肉因为没地方卖,都是自己吃掉,十分奢侈。
因此,这些人个个都对巫洛阳感恩戴德,觉得她一定是天上下凡的神女,才能懂得那么多。
“下凡的神女”正在指点木匠改造农具。
说是木匠,但其实只是当过几年学徒,会做一点粗浅的木工活,手艺粗糙,很多东西都不懂,只能巫洛阳连说带比划地在一边指点,他再摸索着做出来。
至于铁匠,这岛上就更不要指望了。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铁器,从兵器铠甲到锅碗瓢盆,全都是从前抢来的。
就在巫洛阳发愁的时候,裴烟终于回来了。
她这次来得很突然,事先竟然半点消息也没有,以至于巫洛阳听到下面的人汇报说画舫已经停泊在码头,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裴烟的画舫,在码头?”
按照时间门算的话,她现在应该还没到江陵。而江陵是南国的都城,她到了那里,肯定会耽误几天的。
巫洛阳都已经做好了要再等一阵的准备,没想到人突然就来了。
她立刻带上礼物,上船拜访。可惜被婢女拦在了外面,说是旅途奔波,裴烟略有不适,已经休息了,请她明天早点来。
虽说裴烟一直把船当成家来住,常年四处漂泊,应该不存在旅途奔波的状况,但巫洛阳关心则乱,对于这个决定十分赞同,留下礼物之后便告辞了。
如此干脆,倒是让婢女有些意外。毕竟这艘船上的客人,说出去都是风度翩翩,但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似这般半点不纠缠的,反倒少见。
巫洛阳当然不是“高风亮节”,只不过,她提着礼物到了船上,才意识到,这段时间门一直在忙,根本没有时间门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所以回来之后就立刻让人烧水,梳洗沐浴。换衣服的时候,又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根本没有添置过新衣,只好在前任海盗头子留下来的衣裳之中,挑挑拣拣选出一套不那么辣眼睛的,连夜让裁缝改了尺寸和设计。
于是第一天一早,出现在甲板上的,就是梳洗一新,换上了一身蓝袍,看起来颇有几分潇洒风流之态的巫洛阳了。
婢女看到她时,差点没敢认。
但她也没敢问什么,把人送到房间门,就关上门退出去了。
门在身后关上,巫洛阳回头看了一眼,不由一愣。客人到了门口,不说茶水,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么?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不远处的罗帐轻轻动了动,一条白玉一般的胳膊伸了出来。巫洛阳心头一跳,猛地想起了上次分别的时候,裴烟说过的那句话。
……她竟然不是说笑,而是认真的邀请?
片刻后,像是被外面的冷空气冻着了,那只手又慢吞吞收了回去。
房间门里寂然无声,连另一个人的呼吸都听不见。巫洛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进去,在桌前坐了下来。
伸手摸了一把茶盏,果然是冷的,不过巫洛阳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又过了多久,帐子里传出一道温软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模糊鼻音,撩人心弦,“小婵,什么时辰了?”
巫洛阳惊醒过来,看了一眼铜漏,自己都有些吃惊,“巳时了。”
她竟然不知不觉,就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而且脑海里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时间门是怎么过去的。
“唔……”那声音又说,“替我把帐子挂起来。”
巫洛阳顿了一下,才站起身走过去,在近处道,“小婵不在,我来帮你吧。”
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她才伸手将一边的帷帐挂到了一旁的金钩上,露出帐内的情形。裴烟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侧着身,枕在手臂上,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张未施粉黛的脸十分好看。
对上她的视线,巫洛阳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慢了一拍才将另一边的帷帐也挂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裴烟没有起身的意思,慢吞吞地问。
巫洛阳道,“来了一会儿。”
裴烟就又问,“那今天你有耐心了吗?”
“嗯。”巫洛阳也笑了起来,说出了实话,“等了一个多时辰。”
裴烟睁大了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抬手打了个秀气的呵欠,才说,“你去叫一下小婵吧,跟她说我醒了。”
巫洛阳转身去开门,谁知一开门,才发现外面已经等了一长串的人了,抬着火盆的,端着热水的,捧着各色洗漱用具的,看起来颇为壮观。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门一开,她们就鱼贯而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不多时,炭火就烧得房间门暖起来了,架在炭盆上的水壶被烧开,小婵动作利落地换了新茶,沏好之后,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
“你们出去吧。”裴烟摆手。
小婵便带着人走了。
到这时,裴烟才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一边问巫洛阳,“我平日里盥洗梳妆,都是丫头们伺候的,你做得来么?”
虽然沦落风尘,但裴烟确实没过过一天的苦日子,始终是众星拱月/被无数人奉养的存在。
“勉力一试吧。”巫洛阳查看了一下盥洗的用具,见都是认识的,便点头道。
“那今儿就让你来伺候吧。”裴烟微微抬起脸,对她说,“可以开始了。”
这和巫洛阳想的晨妆不一样。没有挑逗,没有暧昧,只有一个等着伺候的主子。好在对于巫洛阳而言,即便这样,也是一种新奇有趣的体验,所以不觉得怎样。
好在很快就到了她期待的环节。
漱口净面之后,裴烟就在桌前坐了下来,打开妆匣,开始描眉施粉,束发簪花,不多时,就从从海棠初醒的慵懒,变成了艳压群芳的牡丹。
美人梳妆也是好看的,巫洛阳就站在旁边,裴烟开口提要求的时候照办,其他时间门,就只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场艺术。
梳妆毕,裴烟又去挑了今日要穿的衣裳鞋袜。
她先梳好了头发,头上的饰品颇为,就不方便低头去穿袜子了。所以裴烟眼珠一转,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朝巫洛阳招手,“你,过来给我穿鞋袜。”
巫洛阳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接过鞋袜。裴烟这才抬起一只脚,踩在了她的膝上。
即便是在室内睡觉,她的脚上也穿着一双软底的绣花鞋,十分精致。
很奇怪,明明已经是很熟悉的情人,更亲密的关系也已经有过,但是当巫洛阳抓住她的脚踝,将绣花鞋一点点褪下时,仍感到了一种奇妙的悸动。她很确信自己并不是足控,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东方式的含蓄与隐秘,让这个动作充满了某种不可示人的情调。
好像她真的在这一瞬间门,窥见了一个深藏的秘密,一件无价的珍宝。
裴烟浑身的肌肤都是娇嫩的,从不示人的足部尤其如此。白皙细腻,握住时,触感像是碰到了一块温润滑腻的羊脂白玉。
巫洛阳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急切的干渴。
而在她上方,裴烟斜倚着桌子,浑身放松下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打量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变化。
她好像……有点理解邀请客人参加晨妆的乐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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