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第265章 我种田养你(1) 那么柔……
“我……我去洗洗?”李炜有些心虚地说。
巫洛阳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但最后没忍住,先笑了出来,“你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一笑,李炜也跟着笑了,小声说,“在想你。”
巫洛阳将装着戒指的勺子放在一边,问,“另外一只呢?”
“在这里。”李炜从裤子口袋里直接掏出了一枚指环,没留着盒子,大概是怕口袋太鼓了被巫洛阳看出端倪来——在这种小地方,她又意外地精明细致了。
巫洛阳将她手中这枚对自己而言明显大了一圈的戒指接过来,随手往拇指上一套,竟然也很合适。
于是她对李炜说,“这个是我的了,那个你拿走,随便怎么处理吧。”
“哦。”李炜低头看了一眼满是油润的戒指。
巫洛阳不得不提醒她,“不要自己乱洗,问一下店员,或者直接送去店里洗。”
虽然如果直接送去店里,可能会被店员用奇怪的视线打量吧。不过也说不定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不以为怪。
总之,虽然中间有一些奇怪的小插曲,但是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就是巫洛阳吃饭的过程中,李炜一直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打量她,看得人替她着急。
巫洛阳假装没看见,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自己的炒饭,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李炜,问,“你是不是还准备了台词没说?”
“……是的。”李炜坐直了一些,清了清嗓子,“巫洛阳,对我来说,你是比我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我以前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把你摆在什么样的位置,现在我找到了,我把你藏在我的心里。希望我是那个能陪你一路沐浴和风细雨,走过冰雪严霜,一起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的人。”
她说着,朝巫洛阳伸出手。
巫洛阳将戴了戒指的那只手搭在她的手上,低头笑了一下,“除了你,还有谁呢?”
李炜站起身,抓着巫洛阳的手微微用力,俯下身跟她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
李炜认为,自己今天的惊喜姑且算是成功的,虽然除了一开始的玫瑰花之外,后面完全是她一直在惊,巫洛阳在笑。但不管怎么说,结局还是很美好的。
反正她在巫洛阳面前,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形象,现在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能让对方笑出来,就是她的成功。
不过,至少有一点她说错了。在她们携手的这段人生之中,或许会有一些小的波折,但怎么都算不上冰雪严霜的程度,顺顺利利就走到了终点。
就连巫父巫母,在两人毕业之后,得知她们的关系,也没有表现出激烈的反对。
那个时候,李炜和巫洛阳已经在首都定居,而长辈们却依然住在老家,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远了,少了那种情绪上的拉扯与折磨,便也没有脱口而出的伤人言语。在自行冷静几个月之后,巫妈妈若无其事地打电话,叫她们回家过年。
两人老老实实在家里住了半个月的时间,这件事便心照不宣地过去了。
一开始李炜还刻意跟巫洛阳分开住,没两天就抱着枕头去爬床了。巫父早上看到她从巫洛阳的房间里出来,就像瞎了一样,一脸平静地招呼她一起出门晨跑。
人到中年,这位长辈突然注重起了养生,为了保持身材,也开始锻炼身体了。
李炜为他老人家制定了一整套完整的锻炼方案,既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承受,又能够最大限度地得到锻炼,不至于做无用功,或者因为锻炼不当而伤了身体。
“比健身房的私教强多了。”巫父如此点评。
然后表情自然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她,“你到家里来也很多年了,什么时候改口?”
“谢谢爸!”李炜一激动,给了老父亲一个熊抱。
感受到她手臂和肩背的力量,巫父一边揉胳膊,一边在心里暗想,就这体格,一般男的也比不上她。巫洛阳跟她在一起,至少不用担心家里的重活没人干,或者被人欺负什么的。
这么想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女儿,从小到大,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何曾见过别人敢欺负她?
得到了家人的支持,李炜就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
从此之后,她在生活上风平浪静,在事业上所向披靡,为国家队争得了许多的荣誉。
要说大家对她有什么不满,那就是太低调了。
明明已经到了互联网信息时代,可是网络上关于她的消息,却基本上都是公开的行程,没有任何私人的消息,就连粉丝偶遇都没有过,简直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比完赛就消失了。
直到许多年后,当李炜终于在三十五岁的“高龄”退役,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出了柜,众人才恍然。
啊,她藏得这么深,当然不是因为她是个深柜姬佬,而是因为她的另一半,赫然竟是一位国宝级的科学家,保密等级巨高的那种,连带着身为她伴侣的李炜,也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外面才没有她的消息。
对于这样珠联璧合的一双情侣,即使她们的性向与普通人截然不同,公众也还是更愿意给予宽容的对待。
尤其是她们少年相识,一生扶持的故事,更是成为了一代传奇。
……
巫洛阳轻轻吸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罐头里,挤得手脚都无法活动。
等她看清周围的环境,便发现这里跟罐头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
这是一列火车,而且是那种老式的绿皮车。车厢里挤满了人和行礼,原本是三人座的位置上坐了五个人,也难怪她连动一下都难。因为人太多,车厢里充斥着一股奇妙的气味,即使开着车窗也没有任何改善。四周人声鼎沸,吵嚷得巫洛阳有些头疼。
这嘈杂的环境唤醒了她的记忆,巫洛阳终于想起来了。
她和坐在身边的几个青年男女,都是下乡的知青。而她此刻所在的这列火车,正是从上海开往西部山区。
她们插队的地方就在那里。
对于这趟旅程,无论是巫洛阳还是身边的人,显然都不太情愿。
现在早就不是那个知识青年们奋勇争先,主动报名,愿意到乡村去支持国家建设的时候了。她们这群人,都是被摊派到的名额。
而会被从上海送到西部山区,便足以说明这些年轻人们既没有特别出色的能力,更没有任何背景,就连在自己家里,也是最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否则不至于落到这个境地。
——同一辆车里,还有去其他地方的知青,但他们是走得最远的,条件据说也最差。
然而,就算在上海这座大城市,他们都是底层的底层,留在城里根本找不到工作,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前程和发展,但被“发配”到山区,虽他们而言依然是很难接受的事。
大家的心情本就苦闷,车上的条件又如此糟糕,上车没多久,一群十几岁的年轻人就忍不住哭了一场。
巫洛阳就是哭累了才睡着的。
结果一觉睡醒,不但没觉得好过一点,反而浑身上下都又酸又痛,更难受了。
偏偏周围都是人挤人,还不能站起来活动一下——站起来容易,想要再重新坐回去可就难了。
好在巫洛阳的位置就在窗边,她把脸转过去,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慢慢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也就暂时地忘却了眼前的难受。
巫洛阳生得白净,五官精致,在这一批知青之中,是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在这个时代,这样的长相其实是有点不合时宜的,与身边的同龄人总是格格不入。然而,无论主流的声音怎样,也无法改变小年轻们会更多地将视线放在她身上的事实。
此刻,当她望着窗外出神,脸上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忧郁神色,就引得不少人暗暗关注,恨不得上前安慰一番。
可惜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巫洛阳被挤得动弹不得,他们也一样。
好在随着火车在一个个站台停靠,一波波的旅客下了车,虽然偶尔还有补上来的,但数量还是没有下去的多,过了最拥挤的那一段之后,车厢里便空了起来。
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巫洛阳惊得身体微微一颤,回过头来。
巫洛阳身边和对面,原本都是女孩子挤在一起,但此刻,身边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人,而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
在这个年代,能有这样一件衬衫,可谓是非常体面的了。至少他们这一批年轻人里,只有这么一件。
这也是这位男青年敢于上前与巫洛阳搭讪的底气。
“巫同学,你在想什么?”见巫洛阳看过来,男青年便朝她一笑,“有什么困难之处,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没什么。”巫洛阳微微低头,“我只是在想我们要去的地方。”
“据说条件比较差。”男青年点了点头,但又说,“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我们这些知识青年去建设和改造它嘛!”
巫洛阳没说话。
男青年又道,“巫同学你放心,等到了地方,我一定会帮助你的。让我们一起融入新的环境,为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巫洛阳终于正眼看向她,轻颤的眼睫如同振翅的蝶,“谢谢你。”
男青年立刻在这目光之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连忙趁热打铁,自我介绍道,“我之前自我介绍过一次,不知道巫同学有没有记住,我叫黄桥。我家住在xx区,父母都在厂里上班,巫同学你呢?”
在知青内部,自然也是分了一二三等的。像黄桥这样的情况,算是条件最好的了。父母都是职工,只不过因为家里孩子太多,没法给他找到工作,只能让他下乡。同样因为没钱打点上下,他才分到了这里。
不过等到了插队的地方,他们这些人就统统都是“城里人”了,彼此之间并无分别。
所以黄桥选择这个话题,除了增进了解之外,也是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但巫洛阳微微蹙起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抱歉,黄同学,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可以吗?”
“当然当然。”黄桥连忙说,“那你休息。”
巫洛阳便又重新把视线转向车窗外,头靠着车厢壁,并且闭上了眼睛。
过了没多久,就到了吃饭的时间。知青们从行李中翻出家里带来的干粮,狼吞虎咽起来。条件好一些的,还配了路菜。
车厢里顿时弥漫起各种食物的香味,虽然因为是冷食,不太明显,但对于巫洛阳而言,依旧是一种难言的折磨。此刻,她甚至觉得之前那种身体都动不了的拥挤,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因为那时,大家也不方便把东西拿出来吃。
巫洛阳将手按在隐隐作痛的胃部,眉间的折痕更深了。
这让暗中关注她的人相信她是真的不舒服,就算有心请她一起吃东西,也不敢上前打扰。
其实巫洛阳包里还是有一点干粮的。但是她不敢都吃完,因为还不知道到了那边之后究竟是什么情况。
其他人无论家里情况怎么差,多少总会给他们带上一点钱、粮票甚至米面,就算村里一时半会没有粮食分给他们,也不用担心。巫洛阳却什么都没有,不能不精打细算。
好在这就是最后一程路了。
巫洛阳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听说已经到站,不由悚然一惊,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不由望向车窗外。
在她睡过去的那段时间,火车已经驶过平原地区,穿山越岭,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下车的地方其实还好,尽管面积很小,而且只有一个十字路口隔开的两条街道,但毕竟是一座县城。但是到了这里,只是开始。在知青办办理了各种手续之后,他们被分配到了不同的村子,每个村两个人,然后就是在知青办等人来接。
“要等多久啊?”一个女知青问,又小声抱怨了一句,“就不能早点来吗?”
知青办主任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村里走到县城,怎么也要两三个小时,且等着吧。”
“两三个小时?”知青们顿时鼓噪起来,又有人问,“主任,那我们怎么过去?”
“怎么过去?当然是走过去!”主任的脸色冷了下来,“你们是来支援乡村的,不是来享福的,难不成还等着车来接吗?”
没人说话了。
但是知青们看着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都不由发起愁来。
他们没有走过山路,还以为跟城里的大马路一样好走,对于要走三个小时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们虽然生在城里,但也不是什么金贵人,出门一样靠走,在家照样干活。但是,带上那么多东西,就是另一回事了。
角落里,不顾形象坐在地上的巫洛阳也是脸色煞白。
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前冒金星了,本以为到了这里可以休息一下,没想到还要走两三个小时。
迟疑片刻,她终究还是从包里翻出一个玉米面窝头,默默啃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反应过来。这么长的路,不吃点东西还真受不了。
程怀燕走进知青办时,看到的就是知青们坐了一地,正在狼吞虎咽的情景。她本来只是随意地扫一眼,但视线落在那个蹲在角落啃玉米窝头的女孩身上,不由微微一顿。
程怀燕只上到初小毕业,作文都写不利索,自然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在路边救下来的一窝幼鸟,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鸟,像是一只只的毛绒团子,啾啾地叫着,叫得她心软,明明自己也没多少粮食,却还是忍不住分了一把小米给它们。
她朝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直到知青办主任跟她打招呼,才回过神来。
“小程,你来得好早!”主任说。
程怀燕朝他笑了笑,“早点来早点回,不耽误地里的庄稼。主任,哪个是分给我们小塘村的?”
“我看看。”知青办主任低头翻了一下名册,提高声音喊,“黄桥!巫洛阳!接你们的人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两人身上。
很奇怪,明明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但是一样等人来接,有人先被接走了,似乎就得了什么好处似的,让人忍不住羡慕。
巫洛阳收起啃了一半的窝头,拎着自己唯一一个包站起来,快步走到前面去。
察觉到她的靠近,程怀燕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直到对方疑惑的视线投过来,才倏然回神。
这时黄桥也过来了,知青办主任就介绍道,“这是你们小塘村的程怀燕程组长。”
黄桥立刻热情地握住了程怀燕的手,“程组长,你可算来了,我们被分到村里,那就是一家人,见到家人,这心就踏实了!”
程怀燕也大方地跟他握手,“黄知青巫知青,欢迎你们来到小塘村。”
她说着,转头去看巫洛阳,似乎生怕她也要上来握手似的。
然而巫洛阳没来,她心里又有点失望。
程怀燕拍了拍脑袋,将这来得莫名的念头驱逐出去,“那咱们这就走了?”
说着,还帮黄桥拎了两袋行李,让对方颇不好意思之余,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而且,他们跟着程怀燕走了半天,在曲曲折折的巷子里绕来绕去,又是爬坡上坎,终于来到了一个有些旧的采石场,然后得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程怀燕是牵着马来的!
也对,这里是山区,很多道路车子无法通行,自然只能依靠牲畜驮运。之前知青办主任只说没有车,大家都没想到还会有马。这样一来,至少行李不用自己扛了。
程怀燕的马是一匹毛色非常漂亮的大青马,马背上架着一副马鞍,正在甩着长长的马尾,伸长了脖子从旁边的箩筐里叼草吃。
黄桥一看眼睛就亮了,“这马看着真气派!”
程怀燕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来。虽然收敛得很快,但还是被巫洛阳看见了。她心想,这匹马应该是这位程组长养的了。
程怀燕从一块大石头上解下马缰绳,又从箩筐里抓了一把草喂给马儿,然后才抓住箩筐的边,一把将之抬了起来,架在了马鞍上。巫洛阳这才注意到,这箩筐是绑在一个“几”字形的木架子上,一边一个,正好用来装东西。
“把你们的行李放进去吧。”程怀燕回过头来说。
两人将行李放好,程怀燕就牵着马,领着他们走出了采石场。出门的时候,还给门口看守的老头付了一毛钱。
因为马背上的箩筐很占地方,之后他们就没有再绕小巷子了,沿着宽阔的大路往前走,没多久就出了城。这时,程怀燕才跟他们介绍了一下小塘村的情况。
小塘村距离县城三小时的路程——说到这里,程怀燕特意转头打量了一下两位知青,又补充道,“不过那是我们走惯了山路的脚程,你们要走多久,得走了才知道。”
这是一个规模比较大的村子,一共四十几户,分成两组。因为土地都属于集体,平时怎么干活都是村里安排。因为这里是山区,土地不像平原那样一大块一大块,而是沿着山势开垦出的梯田,地方也比较分散,所以为了提高效率,平时干活都是以组为单位的。
程怀燕的组长,就是这么来的。
黄桥和巫洛阳听到这里,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没比他们年纪大多少的女孩,居然还是个领导!
黄桥立刻就是一通年少有为之类的夸赞。
程怀燕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只是村里人信得过我。”然后又说了一些别的。
总之,小塘村除了大队长和村支书之外,还有两个组长。至于他们到了之后会跟着哪个组干活,要看大队长和村支书的安排。
黄桥和巫洛阳都没在说话,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一个村子两个组,正好来了两个知青,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一个组分一个。
按理说,他们现在认识了程怀燕,应该跟她搞好关系,去她的组里。但是呢,黄桥心里自有计较,程怀燕当然是很能干的,不过毕竟是个女孩,不说在她手底下干活憋不憋屈,就说组里跟另一个组竞争一些东西的时候,能不能抢得到?这就不好说。
所以他打算等到了地方,看看再说。
至于巫洛阳,她就算有心跟人搞好关系,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想得到程怀燕的关照,怎么也要给出去一些好处。可她两袖清风,包袱里除了几个窝头,就是两身衣服,几本书,哪一样能拿出去送礼?
这一沉默,之后就没人开口说话了。
一开始是不知道说什么,到后来就顾不上说话了——这山路和城里的大路完全不一样,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也就算了,那路上到处都是突出来的石头和陷下去的泥坑,崎岖坎坷,非常难走,稍稍一分神,就可能会摔跤。
巫洛阳两天只吃了半个窝头,踩在平地上都像是在踩棉花,何况是这种路?
尽管谨慎再谨慎,终于还是在下坡的时候,眼前一黑,直接栽了下去。
幸好她走得慢,就落在了后面,前面就是程怀燕,及时把人给扶住了,要不就让她这么顺着山路滚下去,说不定人就没了。
“你的脸色不对,生病了?”程怀燕皱起眉。
巫洛阳撑着她的手臂,想要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反而额头上沁出了一片冷汗。
前面的黄桥察觉到动静,也转回来,“巫同学怎么了?”
“好像是生病了。”程怀燕说。
黄桥一看她的脸色,也有些担心。巫洛阳长得就比一般人白,所以脸色发白也看不太出来,但是现在,那白里隐隐泛着青色,就叫人觉得很不妙了。
“这怎么办,去医院?”他有些心慌地问。
程怀燕扶着巫洛阳靠在山壁上坐下来,嘴里说,“我们哪有钱去医院?”
黄桥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队里当然不会没钱,而程怀燕出门,多少总会带一点在身上。但是这个钱,不可能花在一个刚来村里的知青身上。要是断了腿之类的外伤还好,至少看得见钱花在了哪里,但巫洛阳之前还好好的,突然这样,去了医院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来。钱花了,却没个结果,那就很难交代。
黄桥的行李里,当然也是有钱的。家里出不起几百块给他买个工作,但是给他拿一点压箱底的钱还是有的。
但是这钱,他也不可能花在巫洛阳身上,哪怕他对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很有好感。
“你看着她。”在黄桥心里思量着这些东西的时候,程怀燕已经栓好了马,交代了一句,就匆匆走了。
过了一会儿,程怀燕回来了,手里捧着用路边摘的大片树叶做成的圆锥形杯子,里面装着满满的清水。她走到巫洛阳身边,先往她嘴里灌了一点,又用手沾了凉水,拍在她的脑门上。
黄桥也回过神来,意识到天气还很热,巫洛阳搞不好是中暑了。
果然,缓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就好看了不少,人也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她轻声说着,就要挣扎着站起来,继续赶路。
“你这样不行。”程怀燕皱着眉道。
“总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巫洛阳说,“要不然,程组长你把路告诉我,你们先走,我在后面慢慢走。”
程怀燕猜想她是将自己那句“早点来早点回,地里的庄稼耽搁不起”听进去了。但不管怎么说,她来接的人,怎么也不能把人丢在路上。
况且……她又想起了那一窝毛绒绒的小鸟。
那么柔弱,一点风雨都经不起,只能依靠她。
“这样吧。”她回头对黄桥说,“照顾一下女同志,让她骑马,行吗?”
“啊?”黄桥没想到程怀燕会问自己,但还是忙不迭地点头,“行,当然行。”
程怀燕点点头,直接伸手将准备拒绝的人抱了起来,还顺手掂了掂,“还行,不太重。”说完就抱着她走到大青马旁边,双臂用力一举,就把人送上了箩筐中间的“几”字形木架。
“腿分开,踩在箩筐里,双手扶着前面。”程怀燕指挥着巫洛阳坐好,还不放心,自己牵着缰绳走在了前面。
骑马对巫洛阳来说是一种十分陌生的体验,而且绝对称不上好。因为马走起路来身体会摇晃,马背上的人自然也要跟着摇晃,让她有一种没着没落的恐慌。
唯一的安慰是程怀燕在前面牵马,至少这匹马不会突然失控跑起来,把她甩飞出去。
好在这之后,没有再出现意外。
他们一行人走的时间,也确实比程怀燕预估的更久一些,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程怀燕先看了一眼巫洛阳的情况,把人放下来,才领着她们进村。
巫洛阳心下暗暗感激。
要是让村民们看到,知青来的第一天就骑了他们村里的马,连一点路都不愿意走,对她的印象恐怕会很糟糕。
村里是没有办公室的,要办事都是直接去大队长和村支书家里。去大队长家要穿过整个村子,村民们听见动静,纷纷走出来围观,手里还端着饭碗。黄桥和巫洛阳哪里经历过这个阵仗,都低着头走路。
走到一半的时候,一组组长黄家学也跟了上来。
两个知青,肯定有一个要分到他的组里。黄家学一看知青是一男一女,就立刻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男知青弄过来。
虽然大家都说,城里的学生估计娇贵得很,干不了农活。但不管怎么说,男孩的身体素质、力量等各方面,都肯定比女孩强一些,不那么容易拖后腿。
尤其是这个小姑娘……长得倒是挺漂亮,可是身板看起来风吹就倒,哪里是干活的材料?
所以黄家学对黄桥十分热情。
黄桥还在考虑加入哪个组,自然不会得罪他。也就是走过去的路上,两人就因为同姓,认了个本家,黄桥已经叫上叔了。
程怀燕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最后的分组果然也没有出乎预料。在得知黄家学是大队长的侄儿之后,他一开口邀请,黄桥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的一组。剩下的巫洛阳,自然只能加入二组了。
偏偏黄家学还要说点场面话,“我也不是不想要巫知青,不过她是女孩子,在燕子的组里更方便一些。”
大队长就问,“燕子,你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程怀燕说,“不过大队长,原本计划是把牛棚划给知青们住,但是男女有别,恐怕不太方便。”
“这倒是个问题。”大队长闻言也有些发愁,“可是村里没有别的空房了。”
“我想,既然巫知青是我的组员,不如让她住在我家。毕竟牛棚离我们二组确实远了一些,干活的时候还得让人来叫她,也不方便。”程怀燕说。
“好!我就说么,燕子是咱们村里觉悟最高的同志。”大队长连连点头,“那你就带她回去吧。”
程怀燕点点头,示意巫洛阳跟自己走。
而屋子里,黄桥还在眼巴巴地看着黄家学。
虽然不知道那个牛棚是怎么回事,但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地方。黄桥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去住牛棚——巫洛阳都能蹭老乡家住了,他为什么不能?
黄家学一脸为难。他家但凡多一间房,他也就答应了。毕竟城里来的知青,手里是有一些好东西的,然而他自家四个孩子,三间房都快住不下了,哪有多余的地方给黄桥?
“这样吧。”他领着黄桥从大队长家里出来,对他说,“我回头去问问哪家有空房子,让你住进去,条件比牛棚肯定要强一些,而且也可以跟他们搭伙吃饭,不用自己开火。不过呢,黄知青你也知道,村里大家都困难,多个人就多个麻烦,所以这个……”
黄桥立刻领会,“组长放心,我每个月多给几斤粮食,算是房租。”
那就没问题了。
……
程怀燕走在路上,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牛棚是什么地方?”
她转头看了一眼,巫洛阳不知什么时候走上来,跟她并着肩了。不知为何,这让程怀燕有点莫名的不自在,她连忙转回头,直视前方,一边解释道,“那是以前地主家的牛棚,不过现在里面早就没有牛了,村里一直没拿定主意用来干什么,房子就空着。”
斗地主,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空放着的房子,本来就坏的快,何况还是村里自建的土墙房?那牛棚已经塌了半边,尽管知青来之前,村里已经组织人手修缮整理过一次,但也就是把杂物清理掉,好的那一半用茅草重新铺了屋顶,又凑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其他全都光秃秃的。
相较之下,程怀燕家的房子虽然也是三间的土墙房,但至少家具齐全,屋顶铺的是瓦片,不会漏雨。
巫洛阳非常感激,“谢谢,我会帮家里干活的。”
程怀燕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巫洛阳没料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看她,面上一点疑惑。
“说到这个,确实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程怀燕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那个,你会补衣服吗?”:,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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