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本杀游戏里,最紧张刺激的环节就是互相揭短,揪出其他玩家刻意隐藏的秘密。
但若是换成一个不小心就真可能丧命的游戏,即将被揭短的那人可就有大麻烦了。
沈莳一直留意着陆秀的表情。
这个短毛虎牙的活泼青年此时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紧握成拳,即便竭力控制,但目光深处的惊惶还是掩都掩不住。
看来,他刚才果然说谎了。
沈莳心想。
“我之前听我妹妹说,她交了个男朋友,也是圈内人。”
这时冯杉杉继续说了下去
“她男朋友就是你,对不对”
冯杉杉的妹妹就是被张宜和汪二朋拍下艳照后自杀的冯丽丽。
若陆秀当真和冯丽丽是一对小情侣的话,那么他的杀人动机就变得很充分了。
“啊”
陆秀神情愕然,然后一步蹿到冯杉杉面前,“你没证据可别瞎说我什么时候跟你妹妹是一对了”
冯杉杉嗤笑“呵,难道你不是吗”
在冯杉杉进入剧本杀时,就接收到了这个世界的前置剧本。
这段剧情像是一段自动生成的记忆,睁眼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不需要他阅读也不需要他特意去记住,自然得仿佛他真正经历过一般。
在前置剧本里,冯杉杉知道自己有个感情很好的妹妹,可惜却被两个人渣害死了。
而他妹妹冯丽丽出事前曾经在视频电话里很开心地告诉他,自己交了男朋友那男孩年纪跟她差不多,也是娱乐圈里的新人,没什么名气,不过很有潜力。
然而当冯杉杉追问妹妹那人是谁,自己是不是认识对方的时候,妹妹只是笑着摇头,什么都不肯说。最后,在哥哥锲而不舍的逼问下,妹妹才透露了一句对方的特征。
“我妹妹说,他男朋友右臂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冯杉杉紧盯陆秀,一字一顿道
“如果你不是我妹妹的男朋友,你敢不敢撩开袖子给我们看看”
“啊”
陆秀双目圆睁,半晌没有说话。
冯杉杉干脆上前一步,一把拽起了陆秀的衣袖。
陆秀的右胳膊上没有红色的胎记,却有一片巴掌大的狰狞烫伤。
“卧槽,你还真是够狠的啊”
冯杉杉冷笑道
“为了掩盖跟我妹妹的关系,你还故意把自己的手给烫了啊”
陆秀一听,顿时急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跳着脚分辩道
“我这是前段时间参加c台排练时被喷火装置燎到的你跟我一个公司,还是我的好朋友,不可能没听说我出了舞台事故吧”
“呵”
冯杉杉心想什么“好朋友”,不都是副本给安排的过家家,在投凶和积分面前算个球“凑巧就烫到右臂我还真不信了”
陆秀气得脖子通红,恨不能扑过去撕烂冯杉杉的嘴。
“我们这里包括管家在内都算是娱乐圈里的人啊”
他气急败坏地叫道
“你怎么不把其他人的胳膊也检查一遍”
“行啊”
冯杉杉转头,朝旁边围观的四人扫视一圈,“你们也拉起袖子让我瞧瞧呗”
根据他从前参加剧本杀的经验,系统给他们的前置剧情都能在盘查人物关系时派上用场,因此冯杉杉坚信“妹妹的男朋友”这么重要的一个信息点不可能毫无意义那人一定在他们当中
“这、这样吗”
戚知锦被冯杉杉骇人的气势瞪得一哆嗦,条件反射挽起袖子,露出了自己瘦削白皙的右臂上面干干净净,别说显眼的红色胎记,连一颗小痣都没有。
沈莳、伍洛汀和管家也先后撩起袖子,同样没有胎记。
冯杉杉转向陆秀,冷声问道
“这下你没话可说了吧”
陆秀满脸通红,张口结舌,愣怔半晌,才呐呐说道
“真不是我你不能这样,真不是我”
可惜冯杉杉根本不想听他这苍白无力的辩解,其他人也一样。
2月27日,午夜十二点四十五分。
几人的房间搜查完毕。
大家的精神高度紧张了大半日,都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疲倦。
但搜证还未结束。
因为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部分众人要证明今天晚上自己到过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从而推理出谁才是杀害了张宜和汪二朋的真凶。
通常人们对剧本杀的认知,是只要动动指头点击屏幕,或者抽张卡翻个牌就能完成搜证。
然而在如此巨大的实景游戏中,他们却要动用自己的两条腿,一处一处确认每个地点的实际情况。
整个钟楼山庄一共四栋楼,没有电梯,光是上下楼梯就能花去众人许多时间,而且非常消耗体力。
于是六人商量过后,决定分成两组行事,三人一组检查另外一组走过的场地,寻找线索,拍照存证,然后回到宴会厅集中盘查。
当然,三人一组是为了彼此互相监督,以免有人偷偷动什么手脚。
沈莳、冯杉杉和管家分在了一组,他们要检查的是伍洛汀去过的温室,陆秀呆过的东馆阳台水塔,以及戚知锦去取梯子的后馆六楼的休息室。
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呼呼的冷风依然刮得人脸颊生疼。
三人顶着寒风穿过庭院,进入温室,又爬上三楼的平台。
“确实,从这么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汪二朋死的那个房间。”
伍洛汀眯着眼,细细打量着五十米外那扇破了个大洞的窗户,回头对沈莳说道
“这距离,确实只能勉强看个人影。”
“是。”
沈莳知道冯杉杉这是在故意无视对他们说了谎的管家,“虽然距离有些远,不过我相信,是真人还是模型还能分得清的。”
冯杉杉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伍洛汀没有说谎的话,他应该确实看到过犯人出现在汪二朋的死亡现场。”
五分钟后,三人从温室出来,原路返回钟楼山庄,转道去了东馆顶楼的水塔。
水塔矗立在东馆顶楼阳台,本身足有一层楼高,只有一道狭窄的直梯,上下都得小心翼翼。
他们在水塔上发现了有人攀爬过的痕迹,足迹和握痕都很新,可以证明,陆秀确实如他自己所言的那般,曾经爬上过水塔。
“可这也不能证明陆秀不是凶手。”
运动神经很发达的冯杉杉亲自爬了一遍直梯,从塔顶确认过视野,又拍了一打照片,“毕竟谁知道他在塔上到底呆了多久如果只是上来一趟再去下面三楼杀人,完全来得及啊”
沈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仰头盯着水塔,默默地琢磨起来。
离开东馆,他们最后去了后馆六楼的休息室。
这地方沈莳先前踩点时来过,印象深刻。
休息室的门没有关,三人刚走到门前,就看到房间角落处那一地的狼藉几个花篮散落在地上,里面的花草滚得到处都是,原本挂在墙上的绳梯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莳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绳梯,与地上的花篮和草叶花朵作对比。
冯杉杉在旁边看着,探头问他“怎么样”
“一模一样。”
沈莳两只手里各举起一枚燕尾夹,说道“梯子上黏着的竹屑也和花篮的材质对得上。”
说着,沈莳又捏起一片白色的花瓣,在同样的花簇上找到那朵正好缺了这片花瓣的小花,“断口的形状能对得上,确实是同一朵没错。”
冯杉杉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么看来,戚知锦确实是从这里拿的绳梯了。”
他们在来路上就讨论过,戚知锦有没有在其他地方取来另一架绳梯的可能。
但沈莳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小。
首先他从来没有在大宅的其他地方发现另一架绳梯,而且即便戚知锦找到替代品,那么原本挂在这里的那一架绳梯,他也得想办法处理掉才行。
可戚知锦把沈莳从坑里救出来之后,两人就一直呆在一起。
换而言之,戚知锦没有任何机会、更没有时间单独溜出去处理原本在这里的梯子。
现在他们亲自来对比过,确认绳梯就是原本挂在这儿的那一架以后,唯一作假的可能性也降到了最低。
至于说,戚知锦会不会在夜晚的游戏开始前就提前拿好梯子,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所有的任务指示都被提前保管在管家那儿,除非管家与戚知锦是同谋,否则戚知锦根本无法知道沈莳会掉进天井里。
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两人有同谋嫌疑。
从案件的合理性而言,管家本人作案的可能性反而比“同谋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更何况,沈莳百分之百肯定,当时还是他自己首先开口,指点戚知锦去后馆六楼的这间休息室拿绳梯的。
“绳梯的挂钩在那儿。”
沈莳将绳梯递给冯杉杉,又朝墙上一指
“你把梯子挂上去,看看位置对不对,行吗”
这是确认绳梯是否同一架的最后一步,冯杉杉自然没有二话,利落地爬上旁边的柜子,长臂一伸,就将绳梯两端挂到了两枚塑料挂钩上。
梯子的长度和宽度都正正好,若是再把满地的花篮和鲜花放回梯子上,就能完美还原沈莳记忆里的布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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