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寂寂。
这种感觉风承熙十分熟悉。
每当叶汝真从他的身边离开,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周遭的一切瞬间会静下来,阳光不再闪烁,花木不再芬芳,空气都不再清润,每吸一口便觉得堵得慌。
他拿起叶汝真的纱衣。
衣料柔软极了,捧在手里便像是捧着一把轻盈的花瓣,透出熟悉的脂粉香气。
崔复小心翼翼地进来,就见风承熙手里握着一捧绢纱夏衣,像是拿来擦鼻子。
“陛下,该您更衣了。”崔复道,“叶夫、叶大人引开了府兵,您赶紧换上衣裳,咱们从后门出去,包管神不知鬼不觉的……”
风承熙像是从一场迷梦里醒来似的,脸上柔软怅惘的神情瞬间不见了,直接打断崔复的话头:“把你的官袍脱下来。”
“?!”
崔复不解,也没敢反抗,一面解衣裳,一面试探着道,“陛下,臣还长着胡子呢,怕是不能扮作叶大人,再说您还是扮作女子,方不容易引人注目……”
“闭嘴。”
崔复怪怪闭嘴了,只得伸手去拿叶汝真的衣裳。
手还没碰到,便重重被风承熙拍开,风承熙眉头拧起:“干什么?”
崔复:“……不是要臣换上吗?”
风承熙声音森冷:“不许动,不许碰,碰一指头,朕要你的脑袋。”
片刻后,风承熙装束齐整,只穿里衣的人换成了崔复。
“去给瑞王传句话,朕在这里等他等得有些烦了。”
瑞王来时端着好大的架子:“郗大人何事,非要本王来这一趟?”
风承熙看着他一笑:“皇叔已经派人来试出朕的身份了,怎么还装不知道?”
瑞王讶然:“郗大人何出此言?”
“皇叔原来是这么不谨慎吗?和唐远之密谈,都能刚好被崔复听见。”
风承熙道,“如果不是皇叔有心投石问路,崔复怎么可能听得到?即便听到了,若不是皇叔首肯,又怎么到得了朕这里来?”
“本王着实听不懂郗大人在说什么。”瑞王说着便往外走。
“真不懂,皇叔为何要纡尊降贵来见一个七品校书郎?”
风承熙道。
“朕知道皇叔怕什么。”风承熙走到他身边,语气温和,神情甚是诚恳,“这些年来,皇叔虽然不理政务,但赋税一事却是时时上心,蜀中税赋三成属藩王,七成属朝廷,但在皇叔这么多年的精心运作下,已经是六分属藩王,四分属朝廷,姜家攥住了皇叔这个把柄,让皇叔不得不乖乖听话,对不对?”
瑞王猛然转身,脸上有惊异:“你——”
他毕生的精力都用在这上头,账目做得天衣无缝,本该无人知晓。姜家是在王府中安插了眼线,一位替他管账的幕僚正是姜凤声安排的人。
可风承熙整日坐困深宫,早已被姜凤声架空,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
“皇叔,孙子说得好,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世间万物皆有规律,你的账面做得再平,却没法儿改蜀中各处的地志及狱案,再加上历年来蜀中各州县的述职奏章,对照起来一看,蜀中有多大地方,有多少人口,有多少产业,该有多少税赋,朕心知肚明。”
八品御史袍服是墨蓝色,这样的官袍在瑞王眼中宛如一只蚂蚁,抬脚便能碾死。
但此时官袍穿在风承熙身上,却仿佛自带一种肃杀之气,瑞王像是感觉到了冰冷的刀锋贴上脖颈的感觉,他肥大的身躯难以抑制地有些发颤。
“你……你来蜀中,是冲我来的?”
“朕千里迢迢,单枪匹马,冲进你府中,就为收你的税?”
风承熙道,“皇叔,你太小看朕了,朕走这一趟,是为了萧家。蜀中有萧宏,蜀军才是风家的蜀军,若萧宏当真被逼反,姜凤声一旦在京中弑君夺位,南疆北疆的大军短期内无法驰援,蜀中是我风氏唯一的指望。”
风承熙说着,顿了顿,沉痛道:“若萧宏当真被姜家拿下,若朕当真死在这里,江山易主改姓姜,皇叔觉得,蜀中还能姓风吗?”
瑞王目光闪动,显然正在挣扎。
风承熙再进一步:“和风氏整个江山比起来,皇叔要去的那几分赋税算得了什么?若是今次皇叔助朕保住了萧宏,皇叔昔日所作所为,朕一概既往不咎,皇叔膝下的几位堂兄弟,朕亦不会薄待,待朕回京之后,每人皆赐一块封地。”
瑞王数代人的锦衣玉食皆来自于封地,瑞王有十二个儿子,每人再得一块,哪怕只有一州之地,也够再得一个蜀中了!
瑞王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强自镇定:“陛下可愿立下圣旨?”
风承熙微微一笑:“皇叔可愿磨墨?”
片刻后,瑞王满面含笑从后院出来,重新升堂审案。
一队府兵从王府出发,直奔江州。
傅振生问道:“罪证确凿,王爷为何还要派人去江州取证?”
瑞王道:“傅大人有所不知,此案里头恐怕另有隐情。据本王所知,那曹氏铺子里的蜀锦来路不正,周栩下狱也另有冤情。”
傅振生惊疑不定,望向唐远之。
瑞王此前一心捞钱,得了姜家的警告,对萧家之事不闻不问,个中详情了解得并不多,但从傅振生这么一望,瑞王心里就明白了,这个看似和萧家站在一起的傅振生原来也是姜家的人。
回头就换掉你。瑞王心里道。
唐远之道:“既然王爷要重新取证,那晚生安静等待结果便是,这厢先行告辞。”
唐远之一起身,姜路紧随其后,经过瑞王身边时,还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接二连三,不少官员都告辞,堂上的人走了大半。
还剩下的人里头,大部分人一头雾水,只有极少的几人神情颇为镇定。
风承熙让那几人留了下来,让其余人回去。
然后转头向瑞王道:“府中总共有多少府兵?需得抓紧时间集结,守好各处大门。”
瑞王不明所以。
“最多再过一炷香,姜路的人便会开始进攻王府,理由便是王爷昏庸无能,官官相护,包庇萧怀英……”
风承熙的话音刚落,外面百姓的吼声立时比之前大了数倍传进来:“瑞王昏庸,官官相护,勾结萧家,草菅人命!”
“昏官!”
“奸王!”
“不拿百姓当人!”
“可杀!”
“!!!”瑞王当场掉了眼珠子。
“这么快?看来姜家在人堆里安排下的打手不少啊。”风承熙似是自言自语,末了,很是善意地提醒,“王爷还不去集结府兵?”
瑞王胖大的身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敏捷过,等到他气喘吁吁把人手调配完毕,再回到风承熙面前,风承熙居然在悠闲地喝茶。
瑞王:“你、你都知道?!”
风承熙:“没有,朕也是猜的。”
而院外的百姓已经抄起了家伙开始砸门,混乱的喧闹中,街面的马蹄声如雷般传来,那是姜家布设在锦州各街口的士兵来了。
瑞王已经快要背过气去了,“那那那现在怎么办?”
“等。”
“等什么?”
风承熙又品了一口茶,意态闲适,“等人来救驾。”
瑞王心中一喜:“陛下早有安排?”
“没有。”风承熙道,“不过朕是天子嘛,自有天助,危急时刻,总该有人来救驾的。”
“……”
瑞王后悔了,传言完全没错,风承熙就是个昏君。
他竟然信了一个昏君的蛊惑去跟姜家作对。
“想把朕交出去?”风承熙明明眼也没抬,却像是知道瑞王在想什么,“皇叔,晚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皇帝都杀了,区区一个王爷还算什么?将来论功行赏,蜀中就是姜路的,他怎么会留着你?”
瑞王僵住了。
若风承熙死在蜀中,姜凤声自然会接过风家江山,姜路也毫无疑问会成为新的瑞王。
“和朕一起等吧。”
风承熙给瑞王斟了一杯茶,嘴角含笑,“朕以前挺倒霉,但从今年开始,运气一直都还不坏。要不要赌上一把,看看朕等的人会不会来?”
叶汝真一路回到铺子里,没有人阻拦,更没有人追杀。
她是抱着必死之心离开王府,但一路上的轻松让她最后跟风承熙的诀别显得有些可笑。
文鹃正在铺子里理货,雇工们在后院做胭脂,跟她之前来拿胭脂之时没有什么分别,和瑞王府那番危机四伏暗潮汹涌的景象仿佛两个世界。
风承熙把随从分了一半给她,跟着她一起进门,她又换了男装,文鹃见了,讶异道:“这是做什么?”
叶汝真想起了风承熙的话——回家就去找文鹃,只要文鹃在,唐远之就不会让姜家的人动你。
叶汝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文鹃的,或是根本没答?
她的心头哔哔跳,感觉犯了个大错。
很快,街上传来瑞王包庇萧家被百姓围攻的消息。
叶汝真想去看个究竟,被文鹃拉住了:“我的祖宗,幸好你回来了,若是你此时还在那儿,老夫人岂不得担心死?”
这话像是一个炸雷响在叶汝真心上。
等到士兵纵马从铺子前面的长街直奔瑞王府时,叶汝真道:“姐,放开我,我要去。”
文鹃:“我不许你犯这个傻!”
“若是阿堂哥哥此时在王府,你去不去?”
文鹃愣住:“你……对他?”
那句话本是叶汝真脱口而出的,此时也没多想,直接张口就来:“对,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同生共死。”
文鹃怔怔地松开了手。
叶汝真松了一口气,抬脚就要走,忽又返身,把铺子里的银匣抱在怀里,翻身上马,带着人直奔瑞王府。
瑞王府外已是一团乱。
百姓之所以群情愤涌,就是因为当中有姜家安排的人不停煽风点火,此时百姓有动手的,有慌乱跑路的,也有胆大的远远围观。
总之街面上是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泼不进。
叶汝真绕到后门。
后门人稍微少一些,进攻的人当中,多大半是百姓,只有几十名士兵。
两边就以院墙为战壕,陷入了混战。
叶汝真问身边的随从:“若是我们暂时把场面搞乱,你们能不能带我趁乱混进去?”
这事不容易,一方面是逃脱外面的人,一方面里面的人还会把他们当敌人对付。
但随从颇为轻松地点头:“里面有我们的人,打声招呼便好。就是外面难办。”
王府的院墙高得很,士兵架起云梯才能进攻,叶汝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分辨出里面是不是有自己人的。
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她抱着匣子冲进人群,大喊一声:“哎呀,别抢啊!那是我捡来的!”
匣子里都是散碎银子,白花花洒了一地。
人群短暂地停滞了一下,然后一窝蜂地开始捡钱。
一旦开始捡,便免不了磕磕碰碰,挨挨挤挤,好几个人你推我攘,动起手来,还妨碍到旁边的士兵,场面一团混乱。
随从一手拎起叶汝真,抢过一架云梯,砍翻梯子上的人,翻入墙内,再推倒云梯,外面压倒一片,惨声连连。
里面果然有风承熙留下的随从,叶汝真一把抓住:“快带我去见他!”
王府厅门紧闭,叶汝真已经顾不得礼仪,一脚踹开。
跪在地上喃喃念经的瑞王一下子跳了起来,看清是叶汝真后大喜过望:“陛下,咱们等的人来了!”
一直淡定的风承熙却变了脸色:“你怎么来了?”
叶汝真直接冲到他面前,迅速将他打量一遍,见他没有穿她的衣裳,而是穿着崔复的官袍,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目光过于锐利,风承熙竟然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心虚,茶杯都不在自在地放下了。
“陛下,臣愚钝,不能承受陛下的好心。”叶汝真盯着他道,“臣是个无用之人,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这几名随从不该浪费在臣的身边,臣特地过来将他们送还。”
瑞王在旁边听明白了,敢情这位不是救星,当即便道:“随从又不是物件,你直接让他们回来便是了,哪里还用你送——”
“你闭嘴!”
风承熙和叶汝真几乎是同时开口。
瑞王:“……”
唉,只得重新坐下,接着念经。
风承熙也从错愕震惊中缓过来了,咬牙道:“你确实是愚钝,非但愚钝,还不知好歹。”
叶汝真语气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梗着脖子道:“臣说过,陛下要是有事,臣是要给陛来收尸的。臣和陛下不一样,臣说过的话绝不唬人,定然算话。”
“你还想替朕收尸?分明是来给朕陪葬!”
“陪葬就陪葬,一起死的,下辈子一起投胎离得也近些!陛下不是要臣早点去找陛下吗?咱们投个一母同胞龙凤胎如何?够早了吧?!”
风承熙脸色十分难看:“谁要跟你做龙凤胎?”
“……”在一旁悄悄观战的瑞王终于忍不住插嘴,“二位,这架能不能出去再吵?外头的暴民和姜家的府兵眼看就要打进来了!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找救兵吧?”
风承熙用力按了按额角,神情有明显的浮躁,和之前镇定从容判若两人。
瑞王脸色也跟着有点发白:“陛下,您不会真的只是在赌运气吧?”
风承熙确实是在赌。
但叶汝真来了,一切便不同了。
“现在是不是可以燃放那支烟花?”叶汝真道,“我看街面上的士兵都撤了,若是萧将军此时入城,战场只会在王府这一块,不会伤及全城百姓。”
“我赌的便是萧宏会来救驾。”风承熙道,“若他确然忠心,此时已经在入城的路上。若他确有异心,放了烟花也不会来。”
单凭王府内那些府兵绝对抵挡不了多久,尤其是大门外人多势众,里面的人眼看就挡不住了。
瑞王惨声道:“那咱们现在只有等死了?”
风承熙看着叶汝真,目光灼然,仿佛要在她脸上烧出两个洞。
叶汝真以同样坚定的眼神回望,她丝毫不后悔回来。
“罢了。”风承熙咬了咬牙,几乎是恶狠狠道,“反正是赌,那就再赌一把。”
半炷香之后,风承熙和叶汝真来到了后门。
王府一共有四道门,除了大门与后门,左右各有一道侧门。
后门出去便是一条小巷,地势最为狭窄,无法容纳太多人,所以围攻的人数也最少。
其余三处只留下一部分府兵断后,其余人全集中在后门,郑硕与手下人先行开道,开门杀出了一条生路。
叶汝真留了两名随从牵着马匹在不远处的巷口接应。
只要出了这条巷子,快马朝南飞奔,如无意外,定能遇上从城南大营进来救驾的萧宏。
冲出后门之前,风承熙和叶汝真彼此深深望了一眼。
要活着!
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但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叶汝真拼了命地跑起来,耳旁呼呼风响,夹杂着兵刃的撞击声、双方的喊杀声。
她回了一下头,看见有姜路稳稳地站在院墙上,手里一张长弓拉成一道让人胆战心惊的弧度,箭尖上的寒光在烈日下能刺痛人的眼睛。
箭尖对准的是风承熙的后背。
“小心!”
叶汝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样快过,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飞了起来,腾空将风承熙扑倒在地。
“笃”,一支长箭擦过风承熙头上的官帽,钉入地面,箭尾犹不住颤抖。
风承熙的官帽落地,头发披散下来。
叶汝真扑在他的胸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还好,若是再慢上一点,这支箭就会把他射个对穿。
然而风承熙的眼睛在下一瞬睁到了极大。
叶汝真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一支长箭的迫近。
这一次,箭尖对准的是她的背脊。
来势太快了,甚至不容她最后对他说点什么,她只是来得及叫他一声名字:“风承熙……”
刹那间天翻地覆,风承熙翻身而起,把她压在身下。
“扑”地一声,利刃入肉的可怕声响从风承熙背后传来,鲜血从风承熙嘴角溢出,滴落到叶汝真脸上。
叶汝真毫发无伤,但神魂好像被生生射穿,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风承熙嘴唇歙动,挤出一点声音:“叶卿……”
“不要……不要……”
叶汝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每个字都带着破碎的哭腔,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徒劳地伸手去抹风承熙嘴角的血迹,手仿佛是别人的,完全不听使唤,抖得厉害,怎么也抹不干净,抹完了又涌出来。
作为替身离开王府的时候她没有害怕,撒着银子冲进王府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可这个时候她真的害怕了,恐惧像是细密的虫子爬遍全身,啃食她的血肉与骨头。
“找……唐远之……救……”
这几个字挤干了风承熙最后一点力气。
一切到此为止,风承熙的头重重地垂了下来,俯在叶汝真肩上。
一切的嘈杂与喧嚣好像在刹那间远去了,整个世间只剩下他的头挨在她的肩上的重量,如此清晰,宛如他们之前每一次的拥抱。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再没有箍着她的腰了。
“风承熙!”
她听见自己叫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像是野兽的临死之际的哀嚎。
围墙上,姜路嘴角勾出一丝残酷的冷笑,第三支箭脱弦而出。
上一支射得有点偏了,这一支,一定可以贯穿他的心脏。
叶汝真看到了那支箭,宛如毒蛇出洞,箭尖似獠牙在闪光。
也看到了向这边跑来的郑硕,他一边摆脱追兵,一边朝她大喊着什么。
但叶汝真听不见,全世界的声响似乎都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消弭了。
她只觉得嗓子像是被烙铁烫过,单是呼吸便疼得灼人。
她抱着风承熙坐起来,抬头看到了天空。
天空很蓝很蓝,一丝云也没有,像一片倒扣过来的大海。
忽然就想到了明德殿里那些个睡前闲聊的辰光,有一搭没有一搭地说着话,叶汝真说起自己和外祖母去南方时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情形,风承熙道:“朕还未见过海是什么样子。”
声音里的羡慕十分明显。
她当时接口道:“陛下想看,以后臣陪陛下去看就是了。”
她当时是顺嘴说说,其实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以后。
此时此刻,望着蓝汪汪的天空,叶汝真眼睛似被强光刺痛,泪流不止。
她轻声道,“风承熙,你看看,大海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又蓝,又大,无边无际……”
箭尖迫近,眼看就要穿透她的身体。
“啪”地一声,另一支箭横空出世,将长箭劈作两半,跌落在地。
奔腾如雷的铁蹄踏过街面,蜀军旌旗猎猎,压顶而来。
最前面一人须发苍苍,声若洪钟,半点不见老病的模样。
“臣萧宏,前来救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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