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笠归看见阮沁溪安然无恙的刹那,那颗始终在油锅上煎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寻找了阮沁溪一整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想象到了所有可能在阮沁溪身上发生的,最可怕的意外。而每一个想象,都在拉扯着他的神经。
温笠归同时也无法想象,如果阮沁溪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将怎么度过余生。
而在心脏放下的同时,一股愤怒直接冲上了他的头顶。
温笠归不明白,为什么阮沁溪要关闭手机,她的失踪,让他濒临崩溃。
因为关切而升起的愤怒,让温笠归快步走到了阮沁溪的面前,他低头望着她,浓黑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复杂情绪,他听见自己低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温笠归用尽全力,压抑住了声音里全部的感情。他的声线沾染了此时冰冷的空气,变得平直而淡漠。
阮沁溪想,温笠归的声音这么冷,他一定是生气了。
他本来就应该生气的,他们已经分手了,但这么晚了,她还坐在他家门口,这么死缠烂打,难道不该生气吗?
阮沁溪并不愿让温笠归生气,所以她想站起身来离开。但是她在这里蹲了很长时间,空气寒凉,双腿被冻僵,根本动弹不得。
正当阮沁溪不知所措之时,她再次听见头顶传来温笠归的声音:“阮沁溪,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要干什么?阮沁溪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只想要见到他。
阮沁溪抬起了头来,看着温笠归。从这个角度看去,她那双乌黑杏眼更圆了,睫毛上,沾染着泪,盈着楚楚可怜的光。
她已经哭了很久,此时再也哭不出来,眼尾泛着红,那是真实的,让人怜惜的红。
温笠归的手放置在身侧,骨结分明,经络凸显,他非常想要伸手,去轻抚她泛红的眼眸,但他努力地压抑住了自己。
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不可以这样做。
但就在这时,阮沁溪朝着他伸出了手,她似乎很怕被他甩开似地,只犹疑地,小心翼翼地,牵住了他的食指。
“抱抱我,好不好?”她声音哑哑的,明显是哭了很长时间。每个字落在温笠归的心上,都让他感觉到抽痛。
她就像是一只不小心挠伤了铲屎官的小猫,试探着伸出爪子,碰触着他。
他曾经对她那么好,是她伤了他,她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原谅她。
她鼓起全部勇气,握住了他的手指。
“温笠归,我知道自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是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会很努力,让你也喜欢上我。”阮沁溪的眼眸异常干净,干净得只有他的影子:“所以……你抱抱我,好不好?”
阮沁溪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天才,她唯一的长处便是努力。她努力学习,努力地搞好了木南乡,而现在,她要努力地争取温笠归的喜欢。
其实,阻碍两个人复合的最大困难,不是距离,不是金钱,而是自尊心。
复合不难,只需要说一句我爱你。
然而自尊心往往都会让这句话无法说出口,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是否会给出同样的话。
而现在,阮沁溪不要自尊心了。
因为对她而言,温笠归比自尊心更重要。
温笠归没有看阮沁溪写给他的信,所以他并不清楚她所说的,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意思。
但此时的温笠归,也没有心思去弄懂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听见了另一句话——“我很喜欢你”。
阮沁溪说,她很喜欢他。
那瞬间,所有的情感就像汹涌潮水一般,朝着他覆盖了过来。
这就够了,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温笠归直接将阮沁溪给抱了起来,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她浑身冰冷,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赶紧进了屋子,把暖气开到最大。随后来到浴室,放了满缸的热水,让阮沁溪泡在里面,把所有的寒气都驱散。
在阮沁溪泡澡的同时,温笠归在外间厨房里,给她煮了姜茶,想给她驱寒。
然而姜茶都快凉了,浴室里的阮沁溪却始终没有动静。温笠归接连叫了几声,里面都没有回应。他着了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推门进去。
在热气氤氲里,温笠归看见阮沁溪双腿曲着,侧脸枕在膝盖上。白皙的脸颊,因为热意而变得绯红,她似乎是累得睡着了。
温笠归只得将她捞了起来,裹上浴衣。她一身肌肤细腻,让温笠归想到了星光下的初雪,他只觉悸动发热。不过短短几分钟,温笠归却用尽了自己一辈子的意志力。他告诫着自己,不可以趁虚而入。
温笠归将阮沁溪抱至卧室,刚想放下,但阮沁溪却搂着他的颈脖不放手。
“乖,我去重新给你热姜茶。”温笠归轻声道。
可不管他怎么耐心哄着,今天的阮沁溪是特别没有安全感,怎么都不肯放手。
温笠归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可奈何这种情绪。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自己怀中的阮沁溪低声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狠毒。”
温笠归怔住,他知道,阮沁溪说的是凤子儒。
阮沁溪离间曹忆君与罗翠珍,以为最多可以得到一些关于凤子儒贪污受贿的信息,可是没想到,却挖出了这样一桩深藏于岁月深处,腐烂丑恶的事。
当年,她母亲忽然去世,外公外婆受不了打击,病倒在床。而她年纪还小,做不了任何主。凤子儒便以悲伤过度为由,快速地处理完了母亲的后事。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竟然就这般,骗过了所有的人。
“我妈妈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也都是我妈妈给他的。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做得这么绝?人怎么可以这么狠毒?”阮沁溪缓声问道。
当从警方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阮沁溪的脑海便被这些疑问给占据。
她知道凤子儒不配为父亲,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母亲的死会和他有关。
她原本以为自己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承受所有打击。可是当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杀死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时,她还是被击溃了。
阮沁溪给自己的外婆和舅舅发去了信息,说自己想静一下,让他们别担心,随后便关机。
她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里走了许久,到最后,她来到了温笠归的家门前。
她想要见到他,就像是在迷失的大海之中,想要看见灯塔。
她想要抱住他,就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想要抱住浮木。
“我好害怕,我身上有他的基因,我好怕自己会像他一样冷血。”阮沁溪将温笠归抱得更紧:“曾经我就这样利用过你,我真的太坏了。”
也是到这时,阮沁溪才真正懂得自己曾经对温笠归做的事情,是多么恶劣。
“不一样。”温笠归亲吻着她的额角,她的额角像是桃子,有着细碎的绒毛,他声音轻缓,如同柔和的风。
“你和他,不一样。”温笠归的唇,再向下,吻上了她的眼睛,她阖着眼,睫毛浓密而柔软,眼珠像是微动的星星。
他的唇,最终来到她的唇角,辗转缠绵:“所以我才会,这么爱你。”
其实,温笠归在今天冲下飞机时,便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阮沁溪是否还需要他,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温笠归痛恨自己所谓的骄傲,那骄傲让他错过了这大半年的时光。他再也不要这些无谓的骄傲了,所以他明确地告诉了阮沁溪,他爱她。
温笠归知道,今晚的阮沁溪,是不安的,充满了自我的厌弃,所以他持续不断地亲吻着她。从额头,到鼻尖,一直到面颊。
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是无辜的,她是值得被喜爱的。
阮沁溪今天走了许久的路,非常疲倦,而刚才又泡了热水澡,整个人是昏昏欲睡。她躺在温笠归温暖的怀抱里,被他轻柔吻着,被他的爱意包围着,就这样,进入了沉沉梦乡。
在阮沁溪入睡之后,温笠归帮她盖好被子,随后,他开始给阮沁溪的外婆和舅舅打去了电话,告诉他们阮沁溪如今安然无恙,请他们放心。
外婆今天刚得知了自己女儿的真实死因,本来悲痛不已,而现在得知孙女与自己心仪的外孙女婿又复合了,忍不住又欢喜起来。在大悲大喜,大开大合中,外婆还不忘关心自己未来外孙女婿的身体:“温先生,辛苦你了,我明天让人给你炖点补药过来。”
补药的含义就太过丰富了,让人不由得想歪。
外婆非常热情,而阮冬宁则是一如既往如手术刀一般冷漠,只讽刺道:“我看应该给阮沁溪补下脑子,没事就乱跑。”
温笠归听出来了,阮冬宁的口气,就像是一位看见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农夫。
温笠归知道,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也难怪,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隐隐约约地,是很容易让人想歪。
温笠归也没有多做解释,寒暄片刻,挂上了电话。
一来解释不清楚,二来解释清楚了,就气不到阮冬宁了。
讲道理,他们温家那颗傻白菜,不也一样差点被阮冬宁祸害了吗?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阮·小白菜·沁溪并不知道昨晚上温笠归和自己舅舅之间的刀光剑影,隔天,她是被助理的电话给吵醒的。
之前,欧梅伦与凤子儒勾结,窃取配方的事情,阮沁溪虽然提供给了警方证据,但为了司法严谨,调查定罪还需要一定时间。
在警方未出通知之前,欧梅伦便抓紧机会,开始朝木南乡泼脏水,各种阴阳讽刺。不过木南乡忙着售卖新品,压根没有时间理会他们。
不出阮沁溪的所料,这次推出的新品非常成功,销量全面碾压了欧梅伦的次等配方新品。
欧梅伦不甘落败,继续挣扎,于是便收买了部分美妆博主,对两家的新品来进行横向对比,故意贬低木南乡新品。
可是网友们还来不及被迷惑,之前恋爱综艺里的嘉宾谢正芸立即出手,直接甩出了自己的对比视频,从眼影延展性,口红持久度等各个角度,仔细地进行了分析,最终结果,欧梅伦惨败。
谢正芸性格刚,三观正,从来不打虚假广告,多年来没有黑点,众人自然是相信她。有部分网友,开始扒皮之前为欧梅伦打广告的美妆博主,发现她们都有虚假广告的历史。
那些美妆博主害怕殃及自己,连夜删除了欧梅伦和木南乡的对比视频。
这事被网友做成了梗,还出了圈,欧梅伦惨遭群嘲,新品销量也越发惨淡。
这下,欧梅伦和木南乡的梁子是结得比钢筋还硬了。
而昨天,见凤子儒杀妻的事情曝光,欧梅伦觉得机会来了,立即把这事在网上大作宣传,发动水军对木南乡进行攻击。
【木南乡的彩妆可千万别买,晦气,这要是老公买来送老婆呀,那老婆得死于非命。】
【居然搞出这样的案件,我看木南乡的内部乱得很啊,以后肯定不会好好做产品了。】
【自己亲生父亲居然杀了亲生母亲,那位阮小姐还能镇定吗?可千万别搞出什么精神混乱啊。】
阮沁溪仔细看了一下评论,发现那些水军,全是在往污蔑木南乡品牌形象,以及唱衰她精神状况的方向走。
无法用正当手段打败他们,就用这种龌龊的手段进行暗中攻击,不愧是欧梅伦。
只是如果任由这些言论发展下去,长久以往,也会在消费者心中留下不良印象。
阮沁溪闭上眼,只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
而就在这时,温笠归一个翻身,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他胸膛紧实,给人十足安全感,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阮沁溪自然而然冷静了下来。
“需要我帮忙吗?”温笠归消息灵通,一早也知道了这件事。
“我可以的。”阮沁溪立即拒绝了他的提议。
阮沁溪现在对温笠归的帮忙有下意识的抗拒,她害怕温笠归会想起,自己以前利用他的那些事情。
温笠归抚着她的耳垂,动作带着宠溺:“阮阮,过去已经过去。既然我们决定要重新开始,那我们必须给彼此信任,明白吗?”
温笠归看懂了阮沁溪的所有担忧。
他想告诉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阮沁溪的小脑袋枕在温笠归怀里,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沐浴露气息,以往的所有郁结,似乎也在这刻消失:“我明白,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找你。”
温笠归已经不再介意,而她也更不应该介意了。
阮沁溪用力抱住了温笠归精瘦的腰,其实,只要他在自己身边,那便是最大的帮助。
面对着欧梅伦的攻击,阮沁溪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要冷静。
他们要攻击木南乡的品牌形象,那她也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欧梅伦是个国际品牌,也注重管理品牌形象。不过,毕竟创始人和公司都是精英白人,内心傲慢,即使在华国售卖产品,可骨子里,仍旧看不起华国。
阮沁溪平时便派人留神收集他们的资料,此时,便将他们平日里对国内消费者以及外国消费者两副面孔的事情,全部发给了营销号,让他们公开在网上发布,散播开来。
这些事,就像是小火引子,在网络上开始了小范围的传播。欧梅伦开始仍旧不在意,谁知后来,又被网友扒出一段视频。视频是几年之前,欧梅伦的副总在公开场合,酒醉后侮辱华国。
本来近期,国内的爱国情绪便高涨,视频一出,群情激愤,众多网友纷纷自发开始抵制欧梅伦。
欧梅伦这下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有精力去管木南乡的事。
而在近杉资本公关部的操作下,全网对凤子儒和阮玉兰的事进行了删除处理。很快,新的热点出现,这事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在处理完了欧梅伦的事后,阮沁溪终于鼓起勇气,她决定要去质问凤子儒。
她要问他,为什么要杀了她的母亲?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妻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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