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徒羡鱼不再和这人说话。没过多久,他们来到入口处堆着三块红色石头的山洞。裴眠雪没入内,徒羡鱼独自进去,在洞中找到了十几两银子和两三件镶银的首饰。
第二个藏钱处离这里不远,继续往东走,某棵绑着两根白色布条的榕树便是标志。徒羡鱼从这树下挖出一个箱子,打开来看,里面放着三四十两银子和几块玉。
“就这些,需要藏到这山上来吗?”徒羡鱼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将收获的一半给裴眠雪,拿出怀表确定方位,“还剩最后一处了。”
最后一处又是山洞,其特征是洞口正对一棵歪脖子柳树,远远地能看见河。
徒羡鱼对在这里能收获什么已经不抱期待,倒是裴眠雪,一改前两次的做法,同徒羡鱼一道步入山洞。徒羡鱼直觉有古怪,连看裴眠雪好几眼。
山洞不深,走二三十步就到底。这里有个堆得跟坟包似的石堆,据黑店的人说,东西就埋在底下。
徒羡鱼古怪的感觉更甚,瞥了眼裴眠雪,见他表情如旧,才有下一步动作。
洞中光线昏暗,她掏出夜明珠让裴眠雪帮忙捧着,借光照蹲下身,将石头一块一块移开。
这些石头有的触感黏腻湿润,捞起来一看,底下长满青苔,她有点儿犯恶心,改成用脚把它们踢开。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徒羡鱼眉头拧了起来。
随着石头一块接一块被挪开,埋在下方的东西露出一角。那是一个漆黑的、看不出材质的方角,绘着某种纹路,纹路上隐约可见暗光流转。
裴眠雪神情微动。
他做了个“拨”的动作,石头咚咚咚滚向远处,埋在底下的东西露出完整的模样。
是一个棱角分明的黑色方块,上面纹路不算精致,但极具规律,看久了会目眩。徒羡鱼还感觉出它散发着幽冷的气息。
“法器?”徒羡鱼伸手一探,由于心中的预感,谨慎地没有直接将手贴上去,只在上方晃悠了一圈。
裴眠雪亦抬手虚探。他的动作比徒羡鱼小许多,手指在空中一抓、一捻,就有了判断:“传送用的法器。”
“难怪那店伙计吓一吓就把藏钱的地点告诉我了,原来还有后手。”徒羡鱼低声说着,尔后唰的抬起头,“这不会也在你和师父的计算之中吧?”
“他精通卜筮,但也无法算得如此详细,只能看见你在这条路上能寻到机缘。”裴眠雪把夜明珠抛回徒羡鱼手上。
明珠在幽暗的山洞里拉出一道光弧,徒羡鱼忙不迭伸双手去接:“为何不一早告诉我?”
裴眠雪:“早告诉你,就算不上惊喜了。”
完全是惊吓好吗?徒羡鱼既无语又无奈,单手抓出大剑,转头将视线落回那方块上:“这法器会把人传送到哪里?”
“没想到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全知全能。”裴眠雪道。
“……你怎么还夸上自己了。”徒羡鱼嘀咕着摇头。
机缘。她在心底重复这两个字。
不得不说,这玄之又玄的两个字让她产生了好奇。
她望定裴眠雪:“是要我去搞那对面的人,对吧?”
“其实你可以选择。”裴眠雪微微一笑。
“都走到这里了,不去岂不是浪费了你们给我准备的惊喜。”徒羡鱼面无表情,“这个法器要怎么使用?”
“拿起它。”
“哦。”徒羡鱼轻声应着,把夜明珠塞回乾坤壶,转身将裴眠雪手腕一抓,再弯腰将方块法器捡起。
法器对面那头是什么未知,她无法确定这个赵铁柱会不会丢下她不管,虽说大概率是不会的,但——但这人可比系统好用多了,先拉住再说。
两人立刻陷入某种传送术法中。
这法器比不得花间秘境,他们没能转瞬即至。徒羡鱼明显感觉到了失重和下坠,周围一切都变成昏黑色块,约过十来个呼吸,才归于正常。
低头一看,手中法器消失不见。
再看四面。他们不再身处山洞中,但所至之处依然是山,不过没有连日来见到的那般荒凉,此山生长着藤蔓,树木繁茂,树叶的颜色深得近乎墨绿。
近处鸟鸣啾啾,远处流水潺潺,满眼盎然野趣,让徒羡鱼心情变得舒畅。
徒羡鱼盯着前面一棵开满红花的树打量。
“这里有妖的气息。”裴眠雪垂眼瞥着自己的手,轻声提醒徒羡鱼。
“哈?”徒羡鱼心情没那么好了。
妖和妖兽是相似但不同的两类。前者和人一样拥有智慧,形成了部族,建立起了王国,且还能化成人形;后者则偏近于兽,依赖本能活动。
妖和人一样奸诈狡猾,远没有妖兽好对付。但妖族和人族之间有嫌隙,彼此对立仇视,鲜少会去对方地界。
竟有人族和妖族勾结?
“当真?”徒羡鱼确认性地再问。
裴眠雪没回答。
看来是真的了。徒羡鱼心中嘀咕。
徒羡鱼握紧剑,小心谨慎行走起来。
裴眠雪又往下瞥了一眼,小姑娘的手还抓在他手腕上。他表情微有变化:“你似乎没必要一直以来抓着我。”
“啊……”她都忘了自己还拉着这人了,赶紧松手,再补了个理由:“我觉得你会跑。”
徒羡鱼往着河流的方向缓慢行去。裴眠雪没干涉她的选择,而问他是什么样的妖,也不做回答,大有让徒羡鱼自行探索的意思。
在某些时候,这人其实是个很合格的老师。徒羡鱼心想着。
这山上植被丰茂,处处见绿。能在冬日如此,要么地处南域,要么灵气充足。徒羡鱼穿冬衣走了一路,不曾觉得热,说明此地是后者。
徒羡鱼想到灵气充足之处更利于修行的说法,打算问问裴眠雪这理论是否适用于她,那人却先于她开口:“你没发现吗?”
“啊?”徒羡鱼茫然转头。
“你走回刚才的地方了。”裴眠雪道。
徒羡鱼忙向周围查看,在斜对面看见了一棵眼熟的开红花的树——他们回到了一开始的传送地点。
“是阵法?”徒羡鱼试探性问。
“嗯。”裴眠雪看着她,“打算怎么解决?”
徒羡鱼垂眸思忖。她虽然还不是修行者,但能隐隐察觉出灵气和灵力,方才走的那一路,这两者似乎没有古怪和异常,极有可能是个障眼阵法,让人在传送点附近不断绕路,消耗体力的同时,也固定下位置。
徒羡鱼有了决断。
“你看着我点儿。”她对裴眠雪道,眼睛一闭,把剑使成一根导盲棍,小心翼翼走向前。
裴眠雪在后面抱起手臂,脸上多了些看新奇的神情。
山林间的路不好走,闭眼之后难免紧张担忧,没一会儿徒羡鱼便出了汗。她想换身轻薄点儿的衣衫,可这荒山野岭的,旁边还有个男的,只能作罢。
裴眠雪偶尔提溜她一下,带她跨过挡在道上的藤蔓或倒地的树干。
徒羡鱼估算着时间,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听见裴眠雪说了声“走出了”。
她刷拉睁开眼。
远处是一片湖泊,湖水湛蓝,清风拂出波纹。
近处有人。
三男一女,都很年轻。那女子背对那群男人站在数丈远处,似在戒备放哨。三名男子中的一个坐在石上,敞着上身衣衫,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腹和线条流利劲瘦的腰身,日光在上面流淌出蜜一样的色泽。
他受了伤,左肩到胸膛有一道皮开肉绽、流血不止的伤口,另外两人正仔细处理。
视线往上移,模样更是英俊,长眸低敛,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但又轻抿嘴唇,眉心亦微微蹙起,让人忍不住去怜。
哦,是个帅哥。
还是个流血带伤、衣衫被撕破的战损帅哥。
徒羡鱼惊讶于所见,更满意欣赏到的美景。
“很好看?”徒羡鱼身侧飘来一道声音。
“如果满分是十分,我给十二分。”徒羡鱼往旁挪了挪脑袋,认真严肃地回答。
裴眠雪嗤笑:“是吗?”
徒羡鱼点头:“是的。”
裴眠雪将身一转:“走了。”
“喂,你们!”望风的女子发现了徒羡鱼和裴眠雪,眸眼一瞪,大步流星走过来,张开手挡在她面前,“他一个男的就算了,你这个女人看什么看!好不知羞耻!”
是个模样也不错的小姑娘,和那些男子穿着相同样式的衣衫,腰间配剑,唯在饰品上有所区别。徒羡鱼在记忆里扒拉了一番,辨出这是西河派的服饰。
而想起西河派时,和那个战损帅哥相关的记忆也翻浮上来。
昔年陈王宴饮上,沈惊枝曾见过他一面——那人是西河派大师兄师无涯。
如果说裴眠雪是这天下所有修行者中的凤毛麟角,那师无涯则是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天下各榜里,最受年轻修行者关注的莫过于点石榜、青云榜和凌云榜。
点石榜上记录金刚境修行者的排名,师无涯十四岁时第一次登榜,便坐到了榜首。
翌年他登上灵境修行者的青云榜,位置依然是榜首。
又过一年,他的名字从青云榜换到玄境的凌云榜,稳坐首位至今,已有三年。
挑战他的人很多,但他从无败绩。
这般一见惊鸿的男子,自是少不了被人爱慕。沈惊玉就暗恋他,当年陈王宴会上发现沈惊枝偷偷看师无涯后,将她狠狠训斥了一番。
徒羡鱼眼眸幽幽一转。
一来就撞上师无涯这样的江湖名人,难道就是她的机缘?
徒羡鱼觉得可以是,这样的话她心情会很好,但必然不是。
拦在徒羡鱼身前的少女见她压根不听自己的话,还在往师无涯处看,气得跳脚:“把眼睛闭上,转过去走开!”
她愤怒的模样让徒羡鱼想笑,仿佛是心爱之物被人觊觎了一般。
“你那位师兄,是不是被这山上的妖给伤了?”徒羡鱼从师无涯处收回目光问道。师无涯身上的伤不似兵刃所致,更像是被尖锐的爪子给抓扯出的。
少女神情变得警惕:“我为何要告诉你?离开这里!否则对你不客气了!”
“别人都赶你走了,你还在这儿杵着做甚。”裴眠雪语气不耐烦,手指勾住徒羡鱼衣后领,将她扯走。
“喂!”徒羡鱼小声喊道,不太满意自己的待遇。
“是头狐妖,洞穴在西南。”一道低冷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是师无涯开的口。
裴眠雪走的方向是正南。徒羡鱼向师无涯回了句“多谢”,把衣领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微调方向,改往西南。
作者有话要说:裴眠雪: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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