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羡鱼睫毛长而密,眨眼时跟扇子似的上下刷。裴眠雪许久不曾见过这人睁眼的模样,更是第一次见这张脸上做出如此灵动的表情,被刷得有点儿心痒,但这人说的话,又让他有点儿气。
“给你冲喜。”裴眠雪瘫着脸说道。
“哦,冲喜——那还挺成功,谢谢岁熄君。”徒羡鱼将眼一弯,轻轻仰头,在裴眠雪唇上啄了一口。
啄完徒羡鱼迅速摆正坐姿,回到先前的位置上。
她注意到自己面前有个酒杯,应当是一开始握在手中,后来下意识放过去的。白玉为杯,酒液色若琥珀,映着漫天光芒,格外漂亮。
“这是给我倒的酒吗?我尝尝。”徒羡鱼来了兴趣,端起便饮。但一口还未饮完,酒刚沾上嘴皮子就紧紧皱起眉,惊呼:“怎么这么辣!”
裴眠雪换了坐姿,屈起一条腿,手撑膝盖支着下颌,笑看她此刻的神情:“这是女儿红。女儿出生时埋下,出嫁时启封的那种酒。”
“我出生时又没埋酒,也不知道喝的谁家女儿的酒。”徒羡鱼嫌弃地把酒杯放远,嘀咕说道。
“我家小姑娘的。”裴眠雪笑答。
徒羡鱼:“谁是你家小姑娘。”
她把目光放到这一桌菜上,目光微动:“这些菜看上去还不错。”拿起筷子,迅速吃了一圈,又道:“味道也不错,我最喜欢这个糖醋排骨,酸甜恰到好处。”
“这应该不是膳堂做的吧?你下山买的?在哪一家买的?”徒羡鱼用手肘撞了一下裴眠雪胳膊。
“嗯哼。”裴眠雪垂下眼。
“嗯哼?”徒羡鱼品了品他这声轻哼,品出其中意味,眼睛慢慢睁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裴眠雪抬起眼来看定她:“竟这样难以置信?”
“特别难以置信。”徒羡鱼点头说道,说完又吃了一块糖醋排骨。
“慢点吃。”裴眠雪道。
“我好久没吃了。”
裴眠雪在身侧又置一张桌案,烧上一壶山泉水,不紧不慢泡茶。
烟火走到了尾声,徒羡鱼不再时不时抬头看一阵天空。她吃得差不多了,把筷子放下,往裴眠雪的方向一歪,靠在他肩上,说起自己好奇的事:“柱柱,你应该是在我完成任务后、传送回任务局途中把我截下来的吧?”
“没错。”
“那我现在……”徒羡鱼生出疑惑。
裴眠雪放了一面镜子在她面前。
镜中映出一张徒羡鱼既熟悉又久违的脸,杏眼,嘴唇小巧,鼻子细挺。她抬指碰了碰脸颊,惊讶地咦了一声:“这是我自己!”
“可还满意?”裴眠雪笑着问道。
问完自答:“我倒是挺满意。”
“谢谢你替我自恋。”徒羡鱼左看右看,心道今天这发髻梳得还不错,把镜子收起、递还给他。
新的问题立刻出现,她又问:“我现在这具身体是什么做的?”
“我的玉笛。”裴眠雪答道。
徒羡鱼不由挑眉:“之前的尝试不是失败了吗?”
裴眠雪挑眉不答。
“喂。”徒羡鱼捅他手肘。
裴眠雪啧了声,托起徒羡鱼下颌,低头给了她一个长吻。
“味道不错。”他指腹在她唇上轻抚,“我是指我做的糖醋排骨。”
徒羡鱼眯起眼。
他是打定主意要将话题蒙混过去,徒羡鱼往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不再追问。
“好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徒羡鱼站起身,踢着腿甩着手在山顶上走了几步。这具身体给她的感觉更为轻盈,经脉中更有灵力在流动,可惜她还不知道调转和使用的方法。
“现在的你资质不错,睡了几个月,就睡到了灵境。”裴眠雪目光追着她,话说得慢条斯理。
“系统呢?它是留下了,还是回去了?”
“在幼清那里,醒过一次,又睡了。”
徒羡鱼停下踱步。她忽然生出一种罪恶感。她在任务局出生,在任务局长大,眼下的行为,可以算是背叛。
可成为一名执行者,又是她真正的意志么?
徒羡鱼又有些迷茫,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手撑在身后,晃着腿抬起头,远眺夜幕星河。
裴眠雪来到石头之后,倾身拥住她。
“现在是几月了呀?”徒羡鱼问。
“五月初三。”裴眠雪回答着,细细吻她仰起的颈侧和沐在星辉下的侧脸。
风也在帮他吻她,他的发在徒羡鱼手背有一搭没一搭扫着,闹得她一阵痒,她笑着把裴眠雪的头发揪住,却突然意识到,这人的头发比以前长了好多。
“原来寒山五月的天空是这样啊。”她又抬头,望着长空里的星辰说道。
“这些时日,我带你去了很多地方。”裴眠雪将下颌抵在她颈窝里,轻声说道。
“哪些地方?”徒羡鱼感到好奇。
裴眠雪逐一道来,多是风景名胜,少部分是人迹罕至、但景色极佳之处,更少的那些是位于城中的某楼某阁,一听名字就知是清雅之地。
“其实……”徒羡鱼垂眼复又抬起,声音低低的,藏着笑,“如果你带我去风月场所,多看几眼帅哥美女跳脱衣舞,我恐怕早就醒了。”
裴眠雪皱起眉:“脱衣舞?”
“就是边跳边脱衣服的那种,人要长得好看,身材更不能差,男的要有腹肌胸肌,但不能太过,女的……”徒羡鱼抬起双手,根据从前听来的经验瞎比划了一通。
“描述得挺详细,从前去看过?”裴眠雪捏住她的爪子,扯唇冷笑。
“一直很向往,可也一直没机会去。”徒羡鱼语带失落。
裴眠雪冷笑出声:“这辈子都别想。”
徒羡鱼回身给了他一拳,不满说道:“漂亮妹妹跳的也不能想吗?”
“不能。”裴眠雪面无表情把她的拳头握住。
徒羡鱼收回手,并把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也给扒开,理了理裙摆站起来:“我不开心了,我决定逃婚。”
“逃婚?胆子挺大。”裴眠雪语调幽幽。
“我胆子一向大。”徒羡鱼背手转身,正对着裴眠雪,承认得大大方方。
两人之间隔着一块巨大的山石,裴眠雪踏着慢吞吞的步伐绕过它,走到徒羡鱼身前。他把人捞到怀中,转身她抵到山石上,问:“真要逃婚?”
“这就看你有多讨我喜欢了。”徒羡鱼笑着说道。
他牵起她的手指,一下一下揉捏她的指节,语调懒散,又透着不满:“我有哪里是你不喜欢的?”
徒羡鱼认真打量他一番,回答道:“好像没有。”
“那就是很喜欢我了。”裴眠雪从她的回答里提炼出更深一层的答案。
“嗯哼。”徒羡鱼学他的方式回应。
“虽不许你看旁人的脱衣舞,但我允你脱我的衣裳。”裴眠雪说道。
听见这话,徒羡鱼噗嗤一笑,踮脚抬头,往他喉结上咬了一口,“老不正经的。”
“是谁先不正经的?”裴眠雪低头咬回去,“亲自动手,不必光看更好?”
衣袂在风里勾缠,徒羡鱼手掌抵在身后山石上,没多久被另一个人的手给捉去,说的话也被吃进腹中。
徒羡鱼沉睡初醒,身体还未恢复如常,同裴眠雪闹了一阵,便精力不济、昏昏欲睡。
裴眠雪背着她下山。
星辉遍野,流银如霜,暮春的山风清寒,但若细嗅,能寻见幽幽的花香。裴眠雪一步一步地走,走过山石,走过野风,走向远处,
徒羡鱼双手环住裴眠雪脖颈,脸埋在他肩窝里,小声说道:“我们好像还没把成亲的流程走完。”
“嗯?”裴眠雪有些疑惑。
“还没喝合卺酒。”徒羡鱼道。
他笑了声:“我们不需要。”
【完】</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