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白樱在媒婆的搀扶下,走进了那间贴着大红喜字的厢房。
她听到媒婆诡异地笑着说:“请新郎用喜秤掀开新娘盖头,从此琴瑟和鸣,恩爱永结,黄泉偕老。”
黄泉偕老。
这是什么阴间祝辞?
但骆白樱也没来得及多问什么,媒婆已经离开,房门就从身后被关上了。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在中央那张桌上点了一盏灯,灯影无风自晃。
她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一言不发,完美融入这恐怖气氛。
然后下一秒,连这唯一的一盏灯也灭掉了。
屋里安静得渗人,正当她耐心将要被耗光,想着干脆自己掀开盖头时,忽觉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肩膀。
她往后退了一步,看见有一根系了红丝线的喜秤,正缓慢从底下伸过来,勾住了盖头的一角。
没听见脚步声,也没人站在面前,这喜秤是从哪伸出来的?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盖头被喜秤完全挑开,飘飘悠悠落在地面,她抬头望去。
借着窗外月色黯淡的光影,她看见距离自己不足一步的地方,吊着一具长发男尸。
男尸穿着大红喜服,胸前挂着新郎才戴的大红团花,他脸色青紫,鲜红的舌头一直垂到胸口,双目像死鱼的眼睛一样严重外凸,仿佛分分钟就要脱眶而出。
他在半空轻微晃动着,原来刚才她觉得有东西撞肩膀,是他荡起的脚尖。
……就无语。
男尸嘴角上咧,突然露出个惊悚的笑容,喜秤从他指间掉落在地,他拖长了声音嘶哑地问。
“你——就——是——我——的——新——娘——吗——”
骆白樱客气回答:“对,没错,敢情你们这是配冥婚呢?”
男尸当然不会搭理她,也不在乎她答了什么,他蓦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随即双手前伸,瞬间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下——来——陪——我——!!!”
骆白樱的无语程度又叠加了一层,她拽住他的头发猛地一扯,力道之大,直接连吊他的绳子都扯松了,而后干脆利落把他脸朝下按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
“你们副本是不是从来不看新品周刊的?”
“什——么——周——刊——”
“给我好好说话!”
“……”好在这男尸还算机灵,他听出她话风不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语速也变流利了,“新品周刊?商城的新品周刊?你怎么知道?”
“你去拿过来,对照一下。”
“……”
可能是她的气场太威严了,又或者是屈服于暴力威胁,他没敢拒绝,当即乖乖爬起身,拖着脖子上的绳子,从墙上某幅字画的卷轴里,取出了一本册子。
“新一期,还没来得及看呢。”
骆白樱揣着嫁衣的袖子,下巴一抬示意:“你翻开第一页呢?”
“第一页有什么?第一页印的不就是商城老板……嗯?”男尸愣住了,他看了会儿第一页,看了会儿她,再看了会儿第一页,满脸的难以置信,“……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姓骆吗?”
“我叫骆白樱。”
男尸“嗷”的一嗓子:“骆总?你不会是骆总吧?!”
“怎么不会呢?你猜得很对。”
“……”
骆总,这位是骆总,权钱双收的系统高层,无人敢惹的活祖宗。
而他却让祖宗给自己当冥婚对象,刚才还掐了祖宗的脖子。
完了,他很快就要变成一只死鬼了。
骆白樱仔细观察他:“你为什么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真的挺丑,可以把舌头先塞回去吗?”
“……对不起骆总。”
他委屈地把垂到胸口的舌头卷起来,塞回了嘴里。
“你不要害怕。”她安慰他,“我又没怪你,毕竟也不是所有员工都看新品周刊。”
“主要因为我们副本光线挺暗的,您又蒙着盖头,否则就凭您这天仙一样的容颜,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好了,别拍马屁了。”她把那条手链递过去,“来时路上捡的,是你的吗?”
男尸看了一眼,明显嫌弃:“噫……不是,我没有这么丑的东西。”
“其实这是我穿的,是新娘给新郎的定情信物。”
他浑身一震,迅速把手链抢过去,细致抚摸,大肆夸赞:“绝了,真绝了,这手链乍一看平平无奇,实际上巧夺天工,堪称千载难逢的绝妙艺术品——骆总,不愧是您!”
“真的吗?”骆白樱笑眯眯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两万块钱卖给你吧。”
“?”
钓鱼执法!这简直是钓鱼执法!
骆白樱倒也就是随便逗他玩,没打算真讹他钱,她撩了裙子往桌边一坐,慢条斯理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张柱子。”
“这名字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呃……反正在游戏里统称张家少爷,不碍事的。”
她点点头:“今晚所有女玩家都要经历这些?”
“是的骆总。”张柱子老实回答,“女玩家被送到不同男员工扮演的新郎那里,需要尽己所能逃出宅院,逃出去了就视为解除冥婚,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任务;没逃出去被新郎杀死,就视为冥婚礼成,出局淘汰。”
“各个新郎的逃生难度都不同吗?”
“不同,实不相瞒,我这里是最难的。”张柱子很惭愧,“但骆总您肯定不觉得难,我的专业水平还有待提高。”
骆白樱纳闷:“合着难易程度真的要靠定情信物决定?”
他讪笑一声:“对,根据规则设定,这是由媒婆员工选择的,定情信物做得越好,送去所谓的好人家,可能新郎的戾气就没那么大——我的设定是悬梁自尽,是厉鬼,自然要凶猛一点。”
“那不就还是说明我的手链不好看?”
“……只能说明媒婆们没有审美眼光!”
她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你比较识货。”
“您过奖了,过奖了。”
“其实你们副本不错,我看布景逼真,大家都挺入戏,工作积极性也高,各方面都是合格的。”
张柱子苦着一张脸:“您有所不知,最近我们副本员工过度饱和,连抬轿子的轿夫都有三十来个,boss宣布下个月准备裁员20%,并进行岗位调整,事关饭碗,谁还敢上班摸鱼?”
“这是应该的,高级副本更不能随便混日子,良性竞争有助于提升综合实力。”
“嗯嗯,您说得对!”
骆白樱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头上的凤冠有点重,摘下来扔到了桌上。
“女玩家结冥婚,那男玩家呢?”
“男玩家会被安排去做苦力,到镇子后面的山上砍树,再抬下山按照图纸做棺材。”张柱子说,“山上也有女鬼在等着,还有我们副本养的一些野怪,根据以往数据显示,怎么也能筛掉三分之一的男玩家,毕竟副本的通关率是有要求的,要卡得严一点。”
“没关系,最近总部对通关率的审核不那么严格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给副本扣绩效分。”
“是……因为系统出了故障吗?我也是听说的,不是故意造谣哈!”
“你听说的没错,不然我能到这来吗?”
张柱子登时警醒:“骆总,难道我们副本有麻烦了?”
“基本上我到过的所有副本,它们都会这么问我。”
“啊?!”
“但你别紧张,近期副本有什么异常,如实汇报给我就行。”
他茫然挠头:“要说异常,好像的确有一点,但不严重。”
“什么?”
“就是最近隔三差五的,一到晚上就有黑影在副本场景内乱窜,起初我们没当回事儿,以为是哪个员工为了增加恐怖度,脱离剧本在自由发挥呢。可后来场景内建筑经常出现不明损坏,像是大型野怪磨爪子磨出来的痕迹,而且陆续的有好几位员工都出现了神志不清的梦游症状——据它们自己形容,每次恢复清醒之后,都感觉晕眩乏力,状态越来越差了。”
他因为舌头不太好使,讲话多了就显得含糊,骆白樱努力从这一大段话里提炼重点。
“没调监控吗?”
“调了,可什么都没发现,员工们似乎也是突然梦游,只不过梦游的姿势有点奇怪,是离地一段距离漂浮着往前移动,就像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似的。”
“怎么不上报?”
“唉,最近各处已经够乱了,我们又没有确切证据,如果真是梦游,不是给上级领导添麻烦吗?”
这话也不无道理,骆白樱思忖片刻,简洁地安慰他。
“没事儿,我既然来了,肯定要给你们解决问题,你带我去被损坏的建筑那里看一眼情况吧。”
“好的好的。”
临出门前,骆白樱又特意嘱咐了一句。
“对了,辛苦你跟山上的女鬼打个招呼,有个穿灰卫衣黑牛仔的小帅哥,多关照一下,别太难为他,也别让野怪欺负他,他等级不高,是跟我一起来的。”
“原来是骆总家属,好好好。”
于是张柱子赶紧通知自己的鬼同事,尽量以最简练的措辞阐述出来龙去脉,并着重强调。
“那帅哥是骆总的人,你可别欺负他啊!”
那边的女鬼愤怒提高音量:“欺负他?我哪欺负得了他?刚才他差点把我脖子扭断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没准现在都被他分尸了!”
“……???”
走在前面的骆白樱回眸:“对方说什么了?”
“啊……”张柱子神色尴尬,“它说记住了,一定会好好关照您的小帅哥。”
可不能让骆总知道,这里的员工连个等级低的男玩家都打不过,太丢副本的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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