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骆白樱莫名其妙得到了季枫之前一直在用的那把黑伞,完成了这次毫无意义的交换信物仪式。
她系好防晒外套的扣子,又把丝巾蒙在脸上防止晒伤,而后瞥了季枫一眼,又拿出另一条丝巾,顺手帮他也蒙上了。
这孩子已经这么气人了,只剩这张漂亮的脸了,可得好好保护,否则她天天看着,岂不是更糟心。
她在那给丝巾系着蝴蝶结,季枫就乖乖站在她面前,眉眼含笑,垂眸注视着她。
她有所察觉,无语抬头,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凶一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不够好看吗?”
“那又有什么好笑的?”
“因为我高兴。”他很有耐心地回答,“怎么,连高兴也不许吗?”
“……许,当然许,你最好一直都这么高兴。”
骆白樱双手猛一用力,扯着丝巾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在他吓了一跳的时候迅速收手,淡定转身,撑着伞走开了。
季枫也撑着伞,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姐,咱们这是要去哪?”
“还能去哪?找肖宴啊。”
“就这么徒步去找吗?”
毕竟茫茫荒漠,连人影都看不见,走路的速度极慢,指不定要找到哪辈子去。
他温情提议:“不如我带着你飞?”
“你快省省,八翅雷鹰的能力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骆白樱果断拒绝,“你以为我没有能飞的法器?问题是离地太远,看不清具体情况,更不利于找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挑一样比较现实的代步工具吧,商城新品。”
确确实实是商城新品,这次是由阿豪独挑大梁设计的,专门用于各种极端地形的挎斗式摩托车。
这种工具自然是不能面向玩家开启的,副本员工们一般也不会买,说白了,就单纯是给骆白樱设计的一辆巡逻车而已。
在揣度领导心意这方面,阿豪同学一向当仁不让。
季枫眼睁睁目睹骆白樱凭空搬出了一辆带斗的大摩托车,银黑配色的精致喷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联想到她的真实身份,不禁觉得有些魔幻。
他叹了口气:“姐,从商城里随便调用东西的感觉是不是很过瘾?”
“就还行吧。”骆白樱实话实说,“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没什么感觉,有时甚至还怪烦的,除了赚钱也没别的事可做。”
好一套绝妙的凡尔赛发言。
季枫笑了笑:“我真怀疑你在遇见我之前,是不是也同样在其他好看的男孩子身上砸过钱。”
“我说只给你砸过钱,就是只给你砸过钱。”骆白樱反问,“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反正就算我给其他人砸过钱,你也一样会跟着我,那我还费心思撒谎干什么?”
“……有道理。”
很有道理,这一局她赢了,他根本无法反驳。
骆白樱单腿跨上摩托车,一侧头朝他示意:“快点上车,别耽误时间。”
季枫也不推辞,爽快坐上了摩托车的挎斗,并自觉帮她撑了伞。
两人蒙面撑伞,在烈日黄沙里飞速疾驰,远观像是一对浪迹天涯的亡命情侣,近看却像是被追杀流窜的偷猎者,充满了炫酷、浪漫又狼狈的矛盾感。
驾车无聊,总要找点什么话题,骆白樱随口问季枫。
“你当初为什么要来《灵异猎杀》系统?”
“系统定期向其他平行空间提交用户邀请,可能我被大数据选中了吧,碰巧我自己生活,去哪都无所谓,就同意注册了。”
“灵异猎杀系统选取玩家的标准,一是18到35岁的青壮年龄段,二是社会背景简单、人际脉络稀少或者出身孤贫、身患绝症的群体,你属于哪一种?”
“我也不知道属于哪一种,很难定义吧?”季枫愣了一会儿神,似在回忆往昔,“……也许是,哪种都符合一点点。”
脚底油门微松,骆白樱下意识把速度降慢了几分,她侧眸看向他。
“愿意详细讲讲吗?”
“你有兴趣听?”
“我确实想听一听。”
季枫笑了,他的嗓音原本就温柔,在将这番话娓娓道来时,莫名就有了一种覆盖了光阴尘埃的故事感。
他说:“我从小被抛弃,是我养父从襁褓里抱回家的,他住在偏僻的镇子里,是个没娶上媳妇的木匠,暴力酗酒,脾气一上头就打我——可打我归打我,也还是把我养大了,也会按部就班地供我读书,说等着我长大还他钱。我那时想,这样也不错,至少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即使没有血缘维系,能互相扶持地活着就不容易了,不该奢求太多。”
“但后来他夜里醉酒,出车祸死了,那年我才十五岁,办完了他的丧事就辍了学,去更远的城市里打工挣钱。为了生计我什么都做过,工厂学徒、酒吧招待、夜市摆摊、外卖送餐……直到二十岁那年,我被剧组相中了去做武打替身,有一次威亚的绳子断掉了,从四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脊椎断裂,医生说我可能会终身瘫痪。”
“那时候我躺在病床上,欠着巨额医疗费,还等着和无良剧组打官司,连个能说说话哭一场的朋友都没有。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奢望未来,原本是想一死了之的,谁知那一天的午夜,灵异猎杀系统通过手机给我发来了邀请。”
“如果说,我能脱离最初存在的平行空间,重新恢复健康去参加这场游戏,通关了还能得到天价奖金,并可以选择自己将来的去处,那我有什么理由拒绝?我本来就一无所有,难道还在乎去赌一场吗?反正赌输赌赢,最不济也是去死,我早就不怕死了,只当这是新的开始。”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迎来了新的开始。
骆白樱叹息一声:“看来这里很适合你。”
“对,这里很适合我,我也活得很开心。”季枫顿了顿,又无比认真地补充道,“尤其是遇见你之后,就更开心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喜欢的只是想象中的我,实际的我根本没有那么好,也不会是合格的恋人。”
“我明白,但既然我这么选择了,就代表能接受一切结果。”他告诉她,“至少在拯救系统的这段日子里,我们是可以一起度过的,对我而言会是极其美好的回忆,这就够了——毕竟这些年,值得我珍藏的回忆并不多,如果有你陪着的话,无论路近路远,我都很感恩。”
“……”
“还有啊。”他将伞柄,又朝她那边倾斜了几度,头顶艳烈的阳光碎在他眼底,有种别样的热忱,“姐,我永远忠于自己内心的直觉,我喜欢你,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是无可替代的。你可以不回应我,但不要怀疑我的感情。”
骆白樱发现自己最近总是词穷,他说得越多,她就越没话说。
她甚至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一时兴起招惹他,现在想一想,也不知是拖累了他,还是拖累了自己。
她真是难得有困惑的时候。
幸好有丝巾遮挡,看不清她此刻复杂的神情,她单手掌控着摩托,另一只手鬼使神差地探出去,小幅度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她说:“算了,以后怎样谁也说不好,总之你开心就好吧。”
话音未落,两人忽然隐约听到了一阵犹如雷声般的轰鸣,同时转头望去——
远方,黑云压境,正有黄沙连成屏障,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狂风呼啸,天色骤暗,沙暴出现了。
骆白樱的脸色瞬间阴沉:“是沙暴,我们走不了了。”
毕竟副本里的沙暴天气,其凶猛程度不亚于龙卷风,分分钟就能将玩家吹到天涯海角去,摩托车再快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看这沙暴的推移速度,不出30秒就能掀翻她和季枫,她只能就地生根。
季枫蹙眉观望着远处,见她开始翻找空间背包,不由得怔了一怔。
“姐,你该不会是在找帐篷?”
“对,就找你们玩家也能兑换的那顶最贵的帐篷。”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那顶高级帐篷能防风防沙防野兽撕咬,天塌下来也能顶一阵儿,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那摩托车怎么办?”
“摩托车不要了,我还有一辆新的。”
有钱,任性。
沙暴仍旧汹汹逼近,飓风夹杂着碎石砂砾,几乎要将人离地卷起,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刀割般剧痛。
骆白樱将一副蓝色支架,用力砸向面前的沙地,支架落地生出钩爪固定,在四五秒内就自行延展成了一座六边形的帐篷,在风里岿然不动。
她跃下摩托车,迅速按下了帐篷外的开关。
沙暴近在咫尺,视线已完全化作一片漆黑,她在钻进帐篷的前一秒,反手扯着季枫的衣领,将他也一起拖了进去。
帐篷入口随即合拢,两人相互纠缠着摔倒,季枫大约是怕压着她,中途强行改变方向,手肘撑地,侧身倒在了旁边,看那姿势应该是挺疼的。
骆白樱躺在那沉默了两秒,无奈问他:“你这动作还挺高难度啊?”
“是啊。”季枫也叹气,“我怕一不小心,咱俩会像狗血电影里演的那样,摔倒就亲上了,到时候你再骂我。”
“……你脑子里一天到晚能不能琢磨点正事?”
“我也在琢磨正事。”他说,“姐,这沙暴会持续多久?咱俩是不是得在帐篷里睡一觉?”
“……”
“单人睡袋还是双人睡袋?”
“……”
这他妈的能叫正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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