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娇消失后, 来到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中。
她尚不知幻境内发生了什么,对铜镜道“刚刚我演的可还行”
铜镜显然很震惊“你怎么做到的如此真情实感”
裴娇很诚实地回答道:“因为硬生生地接了一箭。”
再者,她也没想到, 自己心里倒是对幻境内的纪韶有那么几分母性光辉的怜悯。
谁知女人三分醉演到你落泪, 她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
裴娇呼出一口气, “那便指望他能因此不再被仇恨蒙蔽,从幻境内清醒过来不过, 这么久过去了,怎么没什么动静”
话音刚落,周身忽的扭曲,一阵眩晕后, 她望见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身鸢尾花紫,眉如远山黛,目似秋水波。
似乎任何形容世俗之美的词语都无法形容她, 那种高山之巅皑皑白雪般的圣洁美丽。
女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 轻声喃喃道, “言玉,娘要赎罪。”
“娘不该让你来到这世上。”
裴娇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这黑暗中的画面像是跳帧一般忽的转动。
再次望过去, 女人浑身是血,被穿透四肢的长剑困在七星杀阵下,炽热凶猛的白焰围着她, 火光冲天,一道道沉重的符文似枷锁般围剿在她身旁。
那小少年被锁链束缚住手脚,困在阵法的另一旁。
森白的火焰映在他浅色的瞳孔中,他眼睁睁地望着女人一点一点在那炽热的白焰中无力挣扎,活生生地化为飞灰。
他神情麻木, 双眸缓缓淌出血泪。
披散的发都飞扬而起,眼底冒出猩红的光,眼角,脖颈,以及手臂处,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符文,在圣洁的白焰下彰显出几分妖异之感。
镇压七星杀阵的人们轻声感慨道“有此作为上古禁咒,便不再怕这妖孽不受控制了。”
像是旁观者一般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的裴娇惊讶地发现,那些符文的字样,竟和顾景尧先前发病之时身上涌现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他的记忆吗
仅仅只是一眼,她周身的黑暗都开始崩塌,铜镜道“裴娇,幻境快要破灭了,你成功了。”
裴娇心中仍旧骇然,“方才我看见的,是顾景尧的记忆”
铜镜回答道,“很可能。这幻境原本应当是施展幻境的人根据其在凡间的经历构成的世界,施法者应当哀怨深重,想要将你们都困入这里边,却没想到会被顾景尧影响,毕竟他的执念与神识的强大,可不是这整个幻境能容得下的。”
待幻境悉数破灭之时,周围的迷雾也消散了大半。
裴娇恰好撞见满面是泪的林倾水正惊疑未定地望向她。
准确地说,是她身后的顾景尧。
裴娇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认出了她,她心想自己戴着面纱,应当不太可能。
而魏明扬也清醒了过来,他同样神情凝重地瞥了顾景尧一眼,迅速从幻境内切换过来,“其他人应当也陷入了幻境中,我们得迅速找到他们,想办法唤醒,前往聚金阁的客栈。”
裴娇伸了个懒腰,恰好望见秦文耀一脸错愕地清醒,她兴冲冲地朝他挥挥手,“秦兄,别来无恙啊”
秦文耀望见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想起了当年与裴娇当年流浪街头同为乞丐的日子。
为什么一旦遇见这个裴宁,他一向顺风顺水的修真生活就跟夭折了一样
在前往聚金阁的途中,一众人纷纷感慨讨论这幻境的不简单。
天岚宗的弟子们夸赞道“这还是要多亏了魏师兄与林师姐能够提前清醒,将我们唤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魏明扬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此番幻境并非我和倾水的功劳,还是多亏一位姑娘。”
“姑娘”
魏明扬颔首“那位姑娘在幻境内还救过我和倾水,是我和倾水的救命恩人,若是在幻境内死亡怕是神魂都会永久消散在里边,只是那位姑娘神秘,又戴着面纱,并不知晓是哪位不受幻境影响的高人。”
就在此时,自幻境内醒来便一直未发一言的顾景尧忽的抬眼,意味不明地瞥了魏明扬一眼。
其他人也惊讶,纷纷感慨道“可能是路经的某位高人顺手为我们解开此番谜题吧。”
“我想那位也可能是看中我们之中某些人,想要收入门下倾囊相授呢,得要好好表现一番。”
被当做高人的裴娇有些慌张地绞着衣袖,默默祈祷着他们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才好。
至于当做救命恩人什么的
大可不必。
好在此番在前去聚金阁的路途上并未再遭遇什么艰难险阻,众人劳累一天便迅速入睡。
在此期间,裴娇发觉顾景尧似乎有些过分沉默了。
入夜,暮色四合。
她捧着话本子在灯下读,他则是在烛火下擦拭着佩剑,整个人显得阴郁沉静。
正当裴娇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斟酌如何开口时,他却望过来,一双黢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不知裴小姐在千机谷幻境内是何身份”
裴娇一噎。
这送命题总算来了。
他会怀疑她其实也正常。
还好她有秦文耀这个难兄难弟。
她唉声叹气“我啊,我在幻境内与玄灵门的秦兄一齐当了乞丐许多年,方才听各位道友述说自己在幻境内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经历,实乃羡慕不已,毕竟我不是在偷馒头的路上就是在街上被人当做球踢,别提多狼狈了。”
顾景尧幽幽盯了她一会,半晌才露出一抹笑,“幻境内的不过都为过眼云烟,不必当真。”
裴娇偷偷去看他表情,忍不住问道,“我听魏明扬他们说,在幻境内的际遇都对他们的修行有所顿悟,就连困住许久的瓶颈似乎都有松动了,你有没有什么启发”
他在幻境内,难道就有没有被感化那么一点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枉她的辛苦,又当爹又当妈。
顾景尧指腹擦过锋利的剑面,垂眼不轻不重道,“倒是有。”
裴娇心里倏然开朗,忍着欣慰的笑意问道,“那能与我分享分享吗”
太好了太好了,白吃白喝她这么久,总算有点进程了。
天大的喜事啊,得到封魂锁有望了。
少年缓缓抬头望向她,唇边笑意冷淡,“不听管教的鸟雀,便将其困于笼中,若还是执意要逃,就杀了。”
“”
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形成一道浅淡的阴翳,淡淡补充道,“与其最终葬在外头,尸骨无存,倒不如先死在我手里。”
裴娇的嘴角的笑容倏地僵硬“”
她辛辛苦苦忙活了这么久,居然就悟出个这个玩意为什么感觉越描越黑了
说好的做个正直的人好好活下去呢她忍痛交待的遗言难道他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吗
她仍然不死心,她翻了一页,可连里边的内容都看不进去,“鸟雀你养的么”
她安慰自己道,养小动物便代表有爱心,能有这种心思也算是有长进了。
她追问道“可取了名字”
顾景尧拭剑的手微微一顿,望向她时长剑的冷光照拂在他昳丽的眉目上。
半晌,他指尖微抬,茶盏中的一粒水珠凭空而起,落在被灯火相映的书页上。
裴娇顺势望去,发觉那正是她面前话本子里引用的一行诗句“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
那滴水珠在书卷上化开,其中一个字节墨色氤氲晕染。
裴娇心里微颤,一股寒意从脊背迅速窜上来,一时之间如坠冰窖。
水珠所落之地,不偏不倚,正是那个“娇”字。
姑娘还可在簪子刻上自己的名字,寓意美好平安
沈小姐刻的这个字倒是随意
娇娇,是我的小字
原来他还记得。
她觉察到头顶上落下一抹视线,他仍旧在盯着她看。
她知晓这是试探,尽量做到滴水不露,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顾景尧见她像是真无所知,兴意阑珊端起茶盏饮尽。
半晌,他把玩着空落落的茶盏,淡淡道,“养不熟的东西罢了,一时没注意,便飞得无影无踪。”
裴娇一面默默擦着冷汗,没想到这厮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她微微笑道,“那便算了,缘分这些事呢,上天注定的,也不可求。”
半晌,他轻笑一声,抬眸道,“不可求也能强求。”
裴娇一怔,便对上他阴鸷的眼神,温柔开口,“就指望她藏得深一点,不要被找到了才是。”
裴娇“”
所以她是白活忙了一阵,还被记恨上了
可是按理来说幻境破灭,不是纪韶的一心复仇的心魔破了,恢复清醒了么
当时身为纪韶的顾景尧应当也会有所被感化,这是为什么
正在她一脸懵逼时,铜镜没忍住开口道,“其实在幻境内,也可能是他本身的心魔步步扩大,吞灭了整个幻境”
裴娇这下总算悟出点东西了,“所以我做的那一通,只是自我感动,反倒让人家黑化了”
铜镜感受她的崩溃,安慰道“但是总而言之,你的一番所作所为,确实让他得到了改变,你要知道,这魔头一向我行我素,哪里会受他人影响。”
“现如今,你能影响到他,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说明事情已经得到了很大的进展,再接再厉,不要放弃,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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