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缓慢地转动着,比起这种速度的晃动,高空中的风浪反而更是让人难以稳住身形的阻力。
我紧紧扶着通口处的沿边,因为眼前所见的场面都不用风吹也让我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都是些什么鬼啊……
最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场面倒是提前莫名其妙地热闹了起来。
“波本……”
我仰头看着这个在风中还模样潇洒不减的金发男人,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他脚下踩着钢筋,却依然步伐稳健地朝着莱伊的方向步步走去。
迎着风的他目光微凛,交相辉映的霓虹之中,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什么点起了斗志般满是兴奋。
而与他隔了数米之远相对而立的莱伊,面色是截然相反的云淡风轻,甚至还寒暄般地打起了招呼:“别来无恙,安室。好不容易从冻库里出来,不再多休养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提起冻库的事,揶揄的话在波本听来全是挑衅。
波本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那个时候果然是你。”
莱伊:“我只是看到琴酒他们都往同一个地方去,有些在意,跟过去之后顺手帮你们解个围。”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咬牙切齿的口吻听不出一丁点感谢的意味。
早前我就听说过波本对莱伊极其厌恶的传闻,而今真正见到两方针锋相对的场面,准确的来说……波本单方面地针对,倒还真是三言两语过后就火.药味十足。
夹在他们二人中间的我,已经感觉那在我头顶交缠的视线在无形中爆.炸无数回了。
“库拉索的事用不着你来插手。”波本开门见山地说道,不太友善的语调颇有几分驱赶的意思。
既是提到库拉索,莱伊的视线扫了一眼我,又重新落回波本的身上。
这样的眼神示意无疑是在暗示波本与我立场不一,直接当着我的面提这件事,看起来就好像波本已经不打算隐藏身份了。
读懂了这一点,莱伊还是确认性地多问了一句:“安室,你是站在哪边的立场要库拉索?”
“赤井秀一,你的废话太多了!”
“真是不好意思,库拉索也是我们fbi要的人,这一点我可不能放水。”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句低低的话像是拉开战斗的开场白,波本俊朗的脸上再也掩饰不住那已经染上了战意的神色。
莱伊应对得从容,他明白波本的意思,看着波本那架势俨然也没有要再与他多言的准备。
他轻笑了一声,卸下身上背着的枪袋的同时,还不忘口头上的挑拨:“安室,我还是比较建议你回去休养,带着茱莉普一起,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哦。”
“北野小姐回去休养就行。”波本朝莱伊走去路过我身边时如此说道,他还把身上那间与他的身形不大贴合的检修员外套脱了下来,像是耍酷似的甩给了我,“上面风太大,容易着凉。”
我:“……”
这个人似乎丝毫没把我一直以来对他都持以厌恶放在心上,还有那好像和我关系很不错的口吻。
不晓得他那话是不是故意说给莱伊听的,就好像把我的立场和他的立场放在了一起,刻意在编排剩下的另一个人。
莱伊不为所动,甚至还在调侃:“想不到安室君倒是挺会逞英雄的。”
“赤井秀一!少废话了!”
我抓住了那件直接盖在了我头顶的外套,衣料虽然粗糙,但厚实的质感摸起来倒是挺耐寒的。
只是我的注意力在衣服上还未停留多时,眼前的场面便一触即发。
波本被那边淡然如冰的莱伊不温不火的几句话给点炸了毛,也不顾摩天轮上是有多危险,沿着那着力面积根本就不够一个脚底的钢筋就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虽然这种不多逼逼直接开干的作风我倒是蛮赞同的,因为我自己就喜欢这么做,可我是真没想到,干出这种事的人竟然会是往日里淡定调侃着我几次搞得我暴躁不断的波本。
原来他也会有被人挑拨得想要直接动手的时候?
亦或者是……莱伊之于他已经是个无需多言直接动手会更痛快的存在?
算了,这两人要打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了。
猎猎风声之中,我好像听到了螺旋桨的声音。
是直升机吗?
可我仰头看向天空,一片藏青的深邃之中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轮廓。
或许是风声太大,或许是我对这个声音太敏.感。
会直接联想到直升机是因为我已经对库拉索与组织汇合的逃离路线提前做过了预判,而当下本该出现在摩天轮最高处的人也应该是库拉索。
这是东都水族馆最显眼也是最高的地方,用直升机来把人接走,还能完美避开地上那些公安的追捕。尤其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把人带走,这种挑衅带来的快.感,琴酒应该很喜欢。
可巧就巧在想到这一点的并不止我一个人,除了波本,还有他们公安之外的另一股势力——fbi。
远看着那边已经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我心里一阵无语。
打架归打架,能不能看一下场合再接着打?这种状态下,库拉索还会选择出现吗?
但考虑到库拉索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
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随着摩天轮的转动,波本与莱伊所在的标点已经转过了最高点开始往下,我没再犹豫地爬出了通口。
应该会在另一边吧?
虽然有些不情愿,我最终还是套上了波本丢给我的那件检修员外套。
宽大的尺码在将衣领拉到顶时,正好能遮住半张脸,避免冰冷强风直接灌进肺里。
果然在跨过几个吊舱的距离之后,我看到了一抹浅色的身影。
不论是银白色的头发还是浅色的衣服,在夜幕之中都无比显目地被衬托出来。她的位置正好规避开了莱伊所处点的视觉死角,如果我不翻出来,应该也找不到她。
“库拉索!”我喊了一声。
听到是我的声音,库拉索转回头:“茱莉普?”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追到这个地方来,明明都已经说过诀别一般的话了,却还是追了过来。
库拉索:“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带你去找容身之处啊。”我应答得理所当然。
语落,库拉索的脸上划过一瞬怔然。
但很快她又笑了,那分恍然的失神感在她的眼底消失不再。
“茱莉普反叛了,我听说。”
明明是在对我说的有关我的话,库拉索却像在以提及第三人似的口吻在描述。
“你觉得呢?”我反问。
对视之余,是我与库拉索的相视一笑。
“你不应该来的,该说的话之前我应该已经说过了。”库拉索敛起表情,严肃地对我说道,“即便我帮你澄清了身份问题,你的立场依旧很危险,朗姆只会把你当弃子,况且琴酒之前也对你……”
“这些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你的立场不也岌岌可危?”我打断了库拉索。
在库拉索与我别过后我心里的惴惴不安,直到刚才我才想明白,其中我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关于“弃子”这个定义的重点一直被放在我的身上,但跳脱出来看,库拉索又何尝不是和我一样?
那条被篡改过的信息可以说是第一手消息了,虽然是第二次的“补充”,但这是针对前半段不完整消息的补充。
若是届时库拉索再去说明,那个第二次的“补充”是有人篡改,可信度会大大降低。
再者,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在朗姆的视角里,多少又有点挑衅的意思——这样的消息是可以像儿戏一样不断修改的吗?这是在看不起他朗姆吗?
除此之外,库拉索落入公安手中的时间也不短,突然就从公安手中“脱身”的她,又有谁能来保证她的可信度呢?
库拉索想不到这一点,是因为这是她的思维盲区。
只负责执行自己任务的她并没有办法将周遭同时段发生的事结合进去,而当这个整体的逻辑链一旦成型,不论在做什么你自以为没问题的补救措施,都不会有任何作用。
我为什么能看清?因为同理的事已经在我身上发生过一次了。
从波本揭露北野星的这个身份起,此后发生的事犹如连锁反应般,桩桩件件似乎都是在为“茱莉普是叛徒”做佐证,就连库拉索的任务失败,都变相的成了我是内鬼的证明。
但这样顺理成章得出的结果,真的是事实吗?
想必,今晚来与库拉索的汇合不是来接她的,而是来送她下地狱的。
我理清了思路。
可在我准备开口对库拉索说明我的观点之时,远远传来了一声炸裂的爆破声。
伴着这声巨响,原本璀璨一片的水族馆突然断了电,黑暗迅速将这片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场所笼罩。
摩天轮也停止了转动,未能适应黑暗的视觉暂失让我不得不半蹲下.身体,用压低重心的方法稳住身形。
风浪越来越大,与此同时,我清晰地听到了螺旋桨的轰鸣声在靠近。
看来让水族馆断电是个信号[1]。
在眼睛尚未适应之前,我还是隐隐约约看到了那道浅色的高挑身影开始不断往最高点的位置跑去。
“库拉索!”
我尝试着喊了出来,可声音已然被螺旋桨的声音盖过。
还是得追过去吗?
螺旋桨掀起的风浪要比原本的夜风凶猛得多,看着库拉索已经在最高点上停了下来,以及已经在夜空中现形不断靠近的直升机……我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地强烈了起来。
顶着风浪,我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接近了库拉索,看准了离她的位置最近的通口后,索性用了点蛮力,用抱摔的方式抱住了她。
而就在我与她双双倒下顺着摩天轮边缘的弧度滚入通口之时,一阵正对着这个方向的机.枪.扫.射成了点亮这片漆黑的星点花火。
果然,他们是来终结库拉索的,为了让她永远不可能落入公安手中。
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从高处落下的惯性让我抱着库拉索翻滚了几圈方才停下,得亏这件不太合身的外套,滚落时只有碰撞的钝痛而避免了擦伤。
“库拉索?你没事吧?”
黑暗中我本能用双手摸索着库拉索的身体以确认她的状态,可在她柔软的衣衫上,我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你受伤了?”
当我想继续检查时,却被她抓住了手:“小事,刚才被打中了肩膀而已。”
打中?!
但其实又是庆幸的,如果我没有及时把她拉下来,可能打中的就不止是肩膀。
那样程度的扫.射,变成筛子都不足为奇。
“我们早点从这里离开吧,放心,我会避开公安的。”
我拉着库拉索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架着她起身之时,整座摩天轮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看来是刚才没有命中目标,在无差别扫.射补刀。
在那闪烁的火光之下,我看到了刚才滚倒时掉落在地的白色海豚,这才想起了刚才拉着自己搭话的那三个自称是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上了摩天轮。
按照时间来算,他们不可能轮过一圈重新回到地面,而铃木园子给他们的安排就是包了场,换言之正坐摩天轮只有他们那个吊舱载客。
这可麻烦了。
“那只白色海豚……”库拉索也看见了。
“是你掉在酒吧的。”我捡了起来,递给库拉索,“你的海豚伙伴此刻正在摩天轮的某个吊舱里。”
“诶?”
“你要去救吗?”
库拉索笑了笑,“茱莉普,我收回之前的话。”
“嗯?”
“人有时候还是不要太自私比较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么觉得了。”
听到这里,我知道了她的答案。
反正会追到摩天轮来的我已经是自断后路的做法了,再疯狂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为了避免成为显眼的目标,在靠近通口的地方我并没有拿出从阿柳的车上顺下的小型电筒照明,直至走到了与外界没有直接通路的区域,我才把小电筒拿了出来。
一束纯白的光亮照清了通道的方向,这样一来,我与库拉索的行动会加速很多。
光线扫过库拉索的肩膀时,她浅色的衣衫已经被浸染出了大片的血红色,这样的出血量,可比她对我形容的“小事”要严重得多。
“你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
我的提议马上就被拒绝了。
“不用,我想亲自去。”
看着库拉索坚定的表情,我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她和那几个孩子之间的羁绊,越是深思下去越觉得不可思议。不久之前,那几个孩子还拜托我一定要找到库拉索来着……
这种互相挂念的感情……
还挺奇妙的。
根据摩天轮转动的速度以及几个孩子进入的时间来算,我大概知道了他们所在的吊舱是在什么位置。
最近的路线要从转轴中心的位置穿过,而在经过转轴中心的通道时,我居然看到波本蹲在操控箱之前,不知道捣鼓什么。
这个人不是还在外面跟莱伊打架吗?这是打完了还是什么?莱伊呢?难不成被波本从摩天轮上打下去了?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波本之时,他也朝我的位置抬起了头。
“库拉索?北……茱莉普?”
我朝前一步,抬起手臂把库拉索挡在了身后。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比库拉索矮过一截的身形护在她身前的模样,在波本看来是有多滑稽或者说……是可爱?
毕竟我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只知道眼前的波本在明明挺紧张的氛围里,看着我的脸愣神之余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又是这个让我很不爽的态度。
“你笑什么?”我皱起了眉毛。
波本耸了耸肩,“我没有要抓库拉索。”
“二五仔的鬼话我才不信。”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这么说完,又重新蹲回机电箱前,“琴酒他们在摩天轮里装了炸.弹,看起来似乎是想把这里所有人都送下地狱给库拉索陪葬。”
“哈?”
我走近几步,光线打向的操控箱内确实被链上了一个引.爆.装置。
横竖乱布的电线有一部分已经被剪断,剩下还没有进行完毕的工作。想必是因为停了电,完全没有照明的条件下根本没法进行拆卸。
“多谢了,北野小姐的光。”
在手电的光亮之下,波本重新行动了起来,就好像……是我在配合他一样。
“我没有帮你!”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没有移开手电筒的照明。
我不可能拿这么危险的事开玩笑,万一因为不给他打光让他失手碰到了什么,那我自己也要送命。
彼时,库拉索替我作出了选择:“孩子们那边我去就好,位置我已经记住了,你就留在这吧,波本看起来很需要你。”
“库拉索……”
拆卸炸.弹的的确确很需要我替他打手电筒,既然库拉索都这么说了……
我刚想作出妥协的退让,波本突然接的一句话把我想说的“那好吧”又吞了回去。
“是啊,我很需要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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