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竹,怎么了?”
元幸竹过了一开始的开心劲,情绪慢慢沉静,元培枝这才发觉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或许是第一次离开元培枝独自面对陌生人,元幸竹脸上那种时不时会出现的懵懂已经完全消失。
“嗯我没事。”元幸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培培,许老师说等我赶上了文化课的进度,就可以和其他同学一块儿学习了。”
元培枝看着她:“如果你害怕,我们也可以不上学。”
元幸竹连忙摇了摇头:“不,我要上学,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
短短一周时间,元幸竹好像突然成长了许多,元培枝欣慰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心酸。
她原本希望元幸竹这一世能无忧无虑地慢慢长大,却没想到竟然比重生前更早进入蓝海军校。
“幸竹,对不起。”
元培枝很自责。
“为什么培培要道歉呢?”元幸竹拉住元培枝的手,“明明是那些坏蛋不好。”
元培枝回握住她的小手:“以后这样的事,我们或许还会遇到很多次。”
元幸竹点点头:“我知道的,因为培培是很厉害的人。所以我要上学,要变得像你一样厉害,那样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们了。”
元培枝微微一愣,而后便觉得眼眶发热。
“你说得对,”她只觉得今天才如梦初醒,差点因为前世的执念而差点走进了死胡同,“如果我们都变得很厉害,那就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幸竹从来都不是柔弱的孩子,心智甚至比她还坚强,她又有什么资格一味地保护幸竹呢?
就算重活一世,她仍然没有改变本性中的自大。
两人回到家里,厨师机器人已经做好了晚餐。机器人的料理水平或许没有人类厨师那么高超且有人情味,但好在水平稳定。
元培枝收入不错,对吃虽不挑剔,但不会在这方面亏待自己。两人平日吃的就都是些价格不菲的天然食材,今天更是应元幸竹的需求买了虫培菇,加上她爱吃的水果和甜点,一顿菜肴颇为丰富。
元幸竹已经能熟练地使用调羹、刀叉,甚至连筷子也不在话下。她这一周在学校都是自己进食,但今天似乎特别想撒娇,坐到元培枝的腿上要她喂自己。
“还以为你去上学会变独立呢,没想到更爱撒娇了。”
元培枝一边任劳任怨地给她喂食,一边笑着调侃。
元幸竹抱着元培枝给自己喂水果的手,讨好道:“我想培培嘛。”
与曾经的冰山娃娃相比,如今的元幸竹绝对算得上是个撒娇鬼。元培枝猜测应该是自己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所以孩子养成的性子也产生了变化。
直到如今,她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对元幸竹的影响。
“好好,我喂你。”
幸竹被她冷淡的对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那时候的她是不是也这样害怕与不安着呢?
元培枝一想到当初便觉心痛懊悔,因而更想加倍疼爱元幸竹。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并没能消除她心中那丝悔恨。看着元幸竹如今开朗可爱的模样,她既开心又失落寂寥。
元培枝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希望幸竹能够快乐,却在看到两个幸竹性格差别越来越大时感觉到了空虚。
虽然那只是很小很小,甚至称得上是微不足道的不适,却时常让她产生一种恍如身处梦境的错觉。
她的徒弟,那个不爱言笑却又温柔善良的幸竹,真的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吗?
“培培?”
直到元幸竹察觉到她的不对,小手摸上她的脸,元培枝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走神了。
怀里的元幸竹疑惑地望着她,已经及肩的白金色长发,相同颜色的浓密睫毛以及结合了纯真与暧昧的赤色瞳仁,一切似乎都与她记忆中的元幸竹一模一样。
“我没事,”元培枝对着元幸竹安抚地笑道,“幸竹,你多吃点,我买了很多菇菇。”
她实在是太贪心了,不知为何获得了一次重来和改变命运的机会,却在这里纠结幸竹是否还是她。
“培培也吃!”
“好”
做人是不能太贪心的,对不对?
吃完晚餐,元培枝照例带元幸竹去洗了澡。两人依然一起睡,元幸竹年纪尚小熬不了夜,两人说着说着她便睡着了。
元培枝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努力将心中那一点感伤压下,闭上双眼连接上了玛利亚的后台。
元培枝知道目前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盖因背后的势力,但盖因这一次的行动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不得不提前行动。
而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找到红帽子海盗船。
独眼是相当谨慎狡猾的海盗,当初的她即便已经成为集团军的军长,在瑞贝卡姑姑的协助下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这群海盗。
她先目前还无法自由行动,但等到突击营的工作交接完,等她成为蓝海军校的老师,他就会自由很多了。要知道,作为老师可是有长假的。
她手中有瑞贝卡提供的航线图,依靠玛利亚的算力不难推测出红帽子号的行动轨迹。如今的她已经懂得利用任何力量,这是她与前世最大的不同了吧。
没有人能伤害幸竹,包括她,如果有谁试图将手伸到幸竹身上,那么她誓必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幸竹,你年纪也不小了,再和师父一起生活会被人笑话的。我为你准备了一所公寓,明天你就搬过去吧。”
在元幸竹面前的不是温柔的培培,而是让她敬畏又向往的师父。
“曼妮是我青梅竹马的妹妹,她爷爷是我母亲的师父,而且他们家背景单纯,是最适合与我结婚的对象。”
师父用仿佛毫无感情波澜的声音这样通知她,与过往一样从没在乎过她的感受。
“错误就是错误,意外也只能是意外,元幸竹,我是你师父。”
师父总是理性得几近无情,亲人的血海深仇、各方的明争暗斗以及人类的兴衰荣辱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她必须理性也必须无情。
“你是亚人,我是人类,你是虫族女王的继承人,而我是宇宙军的元帅,下次见面便是你死我活,你走吧。”
师父只能把很小很小的一块心分给她,但那又温暖又柔软。一生将虫族视为死敌的师父,却违背原则放走了她。
“幸竹,对不起。”
没关系,她从来没有怪过师父。
她只是……有些疼罢了。
师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能牵动她的心,她的灵魂因此破碎也因此完整。
但从始至终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没有那么高尚、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无私,她的心很小很小,小得只够装下一个人。
她不想管什么人类、亚人还是虫族,那些遥远的、璀璨的、久远的星辰也与她无关。她唯一的愿望不过是留在师父身边,可就连这一个小小的心愿最终也成了奢望。
没有师父,这浩瀚无垠的宇宙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不论是人类、虫族还是亚人,对元幸竹来说都远远抵不上一个元培枝重要。
因为亚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比人类更自私,比虫族更残忍。
在生命走到尽头时,元幸竹没有一丝恐惧,她只感受到了安宁与温暖,就仿佛回到了卵中一般。
如果宇宙起始于一场绚烂的爆炸,那么最后一定是终结于一道无声的叹息吧?
元幸竹听到了哭声,是隐忍的呜咽与抽泣。
她努力睁开双眼,然后看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啊,她突然明白,那就是她自己。
泪水滴落在她手中,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星星,她努力想要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案,却发现就连自己也已经支离破碎。
师父。
她下意识地想要呼喊,在最脆弱、最无助、最恐惧时寻求着最信任、最爱戴、最渴望的人。
可她无法发出一丝声响,她的身体、她的心灵都被囚禁于这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是她的噩梦。
可如果这些只是噩梦,她的悲伤从何而来?如果那些不是噩梦,那么又是否会在如今重演?
元幸竹是那么害怕与惶恐,一开始是害怕那些噩梦,现在却是怕那些不止是噩梦。
师父、师父、师父……
她如同过往一样,无数遍地在心里呐喊,却从不敢饱含感情地这样叫出声。
她不被允许抱有这样的情感,她和师父之间的一切都不过是错误与意外……吗?
不,就算重来一千遍一万遍,她也无法抛弃……
“幸竹,幸竹……”突然,一个温暖的拥抱驱散了笼罩在元幸竹身上的寒冷与恐惧,那道熟悉的声音无比温柔地在她耳边询问,“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培培……”
元幸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无比委屈。
她逐渐开始理解……或者说感受到,那些并不只是单纯的梦境,是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记忆,是蕴藏在她灵魂深处的烙印,是她所有悔恨与不安的来源。
元幸竹明白了自己是谁,也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不哭不哭,只是做噩梦而已,幸竹乖。”
多么温暖又真实的怀抱?
如果是梦的话,那也一定是她做过最美好的梦境。
“培培,”元幸竹将脸埋进元培枝的怀中,哭腔撒娇,“抱抱。”
元培枝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脊,心疼道:“抱抱幸竹,不怕了,培培在这里。”
“嗯。”
如果这是梦,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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