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谷底 这些还算新鲜的尸体会成为这些拾……

    昨晚袭击的九人分别来自六个不同的势力,其中并没有革命军。而对于这些帮派势力的情况，元培枝并不如何感兴趣，所以只问了对方一些简单的问题。

    譬如这些势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他们的,譬如他们的倾向和目的,又譬如其他帮派的一些情况。

    事情大致和元培枝想的差不多，几个帮派从他们进入地下城开始就盯上了他们，并且已经确定她和元幸竹是宇宙军派来谈判的人,甚至也在猜她是否有可能就是突击师的师长。

    三人制定的策略很好地让限制了各方的行动,直到晚上他们才达成共识。可惜有个bug一般的元幸竹,他们在开始行动之前就被发现了。

    除了还有气的三人,元幸竹把其他几个都扔到了旅店外面,还让胖婶给换了房间。

    元培枝一边审问一边等着是否有下一波的袭击，不过一直到天亮也没人再来。

    等元培枝把剩下三人扔出旅店时,外面的尸体已经都不见了，甚至连旅店的住户都走得一个不剩。

    “谢先生,你们吃完啦。”

    胖婶笑眯眯地迎接三人,虽然昨晚几个帮派夜袭时她既没能阻止也没敢通风报信,但这实在很难责怪她个人。

    在这些帮派分子被处理之后，她的表现热络了许多,早上还主动为三人做了免费早餐，看起来既有讨好又有感谢之意。

    “嗯，谢谢你帮我们做早饭。”

    “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胖婶一边笑一边给几人谢文华递了一张卡片,“今天会有小型的载客浮空艇到，你们往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浮空艇停靠的驿站了。”

    谢文华面露惊喜：“真的吗？怎么这么巧？”

    大型浮空艇主要是用来载货的，顺便载人，而且因为要经过许多个驿站,速度相对较慢。但小型的载客浮空艇不同，不仅专门载人，速度也更快。

    除了革命军高层可以使用以外，一般都租借给其他势力用作头目出行的交通工具，很少有专门用来运输乘客的。

    “其实是下面来了通讯，问谢先生你是否带贵宾来了，我说了昨晚的情况，这是革命军专门派来接你们的。”

    谢文华讶然地看了元培枝一眼，元培枝却并不觉得惊讶。

    “谢谢。”

    她只是淡定地朝胖婶道完谢，而后带着两人离开了旅馆。

    “地下城里应该有可以远程联络的方式吧？”

    “这里确实有内网，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个人终端，而且网络需要付费，只有各个势力会使用。其他的联络方式最快的是有线电话，像旅店和某些标志性的驿站就有，附近的人可以到那里有偿打电话。在其他的就是人工信件了，快的话一天之内也能到，据说有些人还想用鸟来送信，不过结果不怎么理想。”

    谢文华没听出元培枝的意思，解释得十分详细。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从进入地下城的那刻起就被各方关注，又有可以远程联络的方式，那么反叛军一定也早就知道了我们的动向。但直到发生了昨晚的事，他们才派浮空艇来接我们。”

    “这……”

    “我很理解反叛军的顾虑，不过我比较想知道的是现在派人来接我们的是不是我们该去谈判的那个人。”

    谢文华仔细思考了一下：“应该是革命军第四分部的统帅，他一直是支持和谈的。如果是反对派，昨晚应该就参加行动了。”

    “你说他认识我妈妈，是吗？”

    “是的，据我所知，他们认识的时间比我认识元上校更早。”

    “并且你认为他是一名很体恤民众的长官？”

    谢文华叹了口气：“任统帅确实是一位好长官，不过革命军在贫民区有自己的艰难。其他帮派都是通过金钱和物质笼络干部的，而革命军大部分时间都在做救济的工作。这样固然能得人心，但待遇不好也很容易受到分化。”

    “主要反对者是他的副官？”

    “嗯，还有两个旅长，他们不是反对和谈，只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

    三人只是略微聊了几句，一道由下而上浮现的白色柔光渐渐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那是一艘拥有着上置梭形气囊的小型浮空艇，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来说，它绝算不上是什么高科技交通工具。不过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中它的优势显而易见，不仅拆分后体积小，也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而操作简单，修理更是方便。

    气囊上有多处明显的补丁，而下面的船式半开放座舱看起来也是半旧不新。

    浮空艇只有六个位置，一名身穿白衣的驾驶员站在舱头，在明亮的灯光下看起来尤其显眼。

    “谢先生，我来接你们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发生了袭击事件的原因，此时驿站只有元培枝三人。

    “阿大！”谢文华看清驾驶员的脸后一阵惊喜，“是统帅派你来的吗？”

    被称作阿大的驾驶员是一名男性beta，样貌看起来十分年轻，不过二三十岁。

    他一边将浮空艇靠边，一边打开了舱门：“对，统帅知道您回来的消息后就一直想派我们来接您，可惜……有人阻止，不过昨晚听说你们被人袭击后，统帅力排众议让我来接你们了。”

    小伙子看起来很活泼很没心思，谢文华率先上了浮空艇，为元培枝和元幸竹介绍道：“元少将，元少尉，阿大是任统帅的通讯员，也是他的侄子，你们放心吧，是统帅来接我们了。”

    元培枝与元幸竹对视了一眼，依次上了浮空艇。

    阿大听到谢文华对元培枝两人的称呼，满脸惊讶地道：“元少将？谢先生，你真的邀请到了这次调查团的负责人，那位宇宙军突击师的师长，号称百年难得一遇的机甲操作天才元培枝？”

    元培枝听着自己名字前那一长串夸张的定语，有些哭笑不得地揭下了兜帽。

    “没想到地下城的消息这么灵通。”

    元培枝虽然也做了一些伪装，但本身并不像元幸竹那样显眼，所以只是修正了一下过于出色的容貌。

    阿大看到元培枝的脸，难掩激动地道：“真的是你，你竟然亲自来我们这里，实在是好胆量！”

    他言语间颇有溢美之意，元幸竹有些奇怪道：“你看起来并不怎么敌视我们宇宙军嘛。”

    “那也是要看人的，我们革命军内部对宇宙军的敌意确实要比对皇家护卫队要小一些，不过能得到我们赞扬褒奖的人也不多，元少将算一位。她和她的母亲都是真正的英雄，我们统帅说的！”

    元幸竹因为阿大的话，终于对革命军以及这个任统帅产生了一些好感。

    “还挺有眼光的嘛，不过既然你们那么推崇英雄，为什么自己要当狗熊？”

    “谁说我们是狗熊！”

    “如果不是狗熊的话，为什么猫在这地底下不敢出来？我们可是帮你们把那些贪得无厌、脑满肠肥的老贵族都解决了，还许诺给予贫民区人民身份和诸多补贴，曾经发生过的事也都从轻处罚，你革命军不敢出去就算了，为什么不放其他人出去？”

    “这、这种事又不是单我们革命军能决定的，统帅已经尽量让能走的人都走了。其他人要么是不归我们管，要么是自己不愿意走。”

    “你们这帮革命军还干不过一群□□，这才是最搞笑的。”

    “你、你懂什么——”

    元幸竹哼了一声：“我是不懂，我不懂你们怎么能看着那么多人死去还无动于衷，不懂为什么我们开出那么好的条件，你们却连和谈都不敢来，不懂你们号称革命军，宗旨究竟是为了人民福祉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力。”

    “你说得倒轻松，是，你们的现在开出来的条件很好，但那是因为我们革命军掌握着地下的核武器，你们忌惮我们。我们如果投降放弃武装，谁知道你们最后会怎么对待贫民区的这些人。”

    阿大虽然年轻，但作为统帅的通讯员知道的事可不少。元幸竹之所以在元培枝之前与阿大说这些，是因为她是元培枝的警卫员，从身份上来说和阿大差不多，可以进行“平等”对话。

    “所以你们就拿全贫民区的人当筹码吗？但凡来的是个心硬一些的军官，你们就打算眼睁睁看着这里的人饿死，或者因为饥饿发生□□出去充当炮灰为你们赢来更好的和谈条件吗？”

    “你——”

    “你们难道没想过，不管我们这一趟有没有来，作为标榜自己拥有革命属性的人民反抗队伍，你们都已经输了吗？因为比起你们来说，我们宇宙军更在乎这些人民！”

    元幸竹曾经少言寡语不是因为不善言辞，单纯只是懒得与人发生口舌之争，真要论起嘴皮子她不输给任何人，尤其是占理的时候。

    阿大一下子就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急吼吼地道：“你、你是谁啊？说话那么大言不惭！你根本不了解贫民区，不了解我们革命军！”

    见阿大已经完全炸毛，元培枝适时阻止了元幸竹继续刺激他。元幸竹看起来乖乖闭了嘴，却趁着元培枝不注意偷偷冲阿大做了个鬼脸加以嘲讽。

    阿大憋了一股气却无法发作，即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元幸竹的话也确实更有道理。

    “咳，阿大，最近任统帅身体还好吗？”

    谢文华见气氛僵硬，连忙岔开了话题。

    元培枝无奈地对元幸竹摇了摇头，元幸竹却很一副得意的样子。

    阿大原本还算热情的态度因为元幸竹的一顿怼很快冷了下来，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文华聊天。只不过在听到谢文华说完宇宙军推行的政策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了。

    浮空艇在这种不算和谐的氛围中慢慢朝谷底下落，因为地热的存在，峡谷中一直存在在上升气流，对于驾驶浮空艇的难度不小。

    不过阿大显然经验老道，浮空艇几乎没什么摇晃，十分平稳地下潜着。

    只是越是接近谷底，硫磺和腐朽发霉的气味就越是浓烈。

    当离谷底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时，浮空艇不再下降，而是开始朝着一幢位于山壁上的巨大房屋飞去。

    说是房屋实在有些侮辱它的规模，除了不够华丽以外，这在山壁上占满了至少一个足球场面积的建筑足以称得上是宫殿。

    即使距离还很远，元培枝几人也清楚地看到了它的结构，更看到了从中喷流而出的一道白色飞泉。

    “那里就是我们革命军的大本营！”

    阿大说得颇为自豪，元培枝却在此时望着谷底幽幽地道：“我们不降到谷底吗？”

    “再下面就不适合生活了，不能住人的。”

    “可我看到下面有房屋和人。”

    “那些是拾荒者，大部分也不住在谷底的。”

    元培枝沉吟了片刻：“谢先生，我们在半路上推下来的尸体，一般都会坠落在这里吧？”

    谢文华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接太多话，阿大的脸色也有了些变化。

    “在去你们总部之前，我们可以先下去看看吗？”

    “这、这不太好吧……”阿大不仅犹疑而且很有几分心虚，“下面很危险的，统帅命令我将你们安全带到总部，我们还是不要绕远路了。而且、而且……”

    元幸竹的眼力比元培枝更好，所以此时已经完全看清了下面的场景。

    “你究竟是怕我们遭遇危险，还是怕那副地狱般的场面展现在我们面前？”

    谢文华叹了口气：“阿大，下去吧，责任我来担。”

    “可是……”

    元培枝取出了四支呼吸棒分给众人：“我带着这个，咬在嘴里就能呼吸到清洁的氧气，不会中毒的。”

    “元少将，就算你现在去看也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没有意义？他们就是我这次来的意义。”元培枝有些强硬地把呼吸棒塞进了阿大的手中，“难道你们反抗政府的意义不是为了他们吗？”

    阿大沉默片刻，最终把浮空艇慢慢降了下去。

    “下面没有停靠浮空艇的地方，所以我们只能……元少将，你要干什么？”

    阿大本来只打算让元培枝几人在浮空艇上看看就算了，却发现元培枝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条带爪的系绳，一头不知怎么固定到了浮空艇上，然后纵身一跃翻出了艇舱。

    “元少将！”

    不止是元培枝，一旁的元幸竹也用同样的方法跳出了浮空艇，并且一人一边，还十分周到地考虑到了飞行安全。

    阿大一边着急地稳住飞艇，一边着急地向下张望，却见两人已经安然地落到了地面上。

    “不行不行，她们什么都不懂，万一出点什么事！”阿大看了看年老的谢文华，一咬牙将飞艇又降下了一些高度，并把控制权交到了谢文华手中，“谢先生，你应该使用过浮空艇，麻烦你代我操作一下，我要下去看着她们！”

    谢文华也没料到元培枝两人会这么莽，这时只能让阿大下去了。

    “那你小心一点。”

    阿大的身手虽然不及元培枝两人，但好歹受过训练，身手也不错。他咬住呼吸棒，从艇内扔出软梯，小心翼翼地从半空爬了下来。

    如果说世界上有真实的地狱，元培枝觉得不会比自己此刻见到的场面糟糕多少。

    虽然是谷底，但这里并不昏暗，与上面只依靠真菌与黏菌组合成的菌毯照明的情况相比，这里的光源堪称丰富。

    得益于闷热潮湿的环境，谷底生长着许多高大的菌株，其中很多都能发光。就算不呼吸这里的空气，元培枝也觉得有无数的孢子在往自己的身体里钻。

    而比起这些密密麻麻的菌株更多的还是人，活人、死人——刚死的人，已经腐烂的人，化作白骨的人，还有那些瘦骨嶙峋、面目狰狞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人。

    无数散发着光芒的菌株下面都是腐烂的尸体，有一些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人还是动物，那些腐朽的烂肉上开出的不是绚烂的花朵，而是更为明艳、照亮黑暗的妖异真菌。

    而那些还活着的，或者说在精神上看起来已经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对于元培枝几人的到来几乎毫无反应，已然麻木的视线似乎多扫他们一眼都是多余的。

    他们在一群高大的真菌中寻找着食物或者其他一些有用的东西，不管从哪个地方坠落，这里是地下城所有物质的归宿。

    元培枝终于知道谢文华为什么要将那些尸体推下来了，其他一切原因都是次要的，其最最重要的理由是，这些还算新鲜的尸体会成为这些拾荒者的口粮。：，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