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见面,都挺激动,抱在一起笑着闹着,你打我一拳,我抱着你哭一声儿,喜形于色的,都这么大的岁数的人了,都好似小孩子一般。
“大哥!”
“二哥!”
潇洒一声声喊着,哥哥们都红了眼眶。
“果然是越长越好看了。哥哥们都老了。”三哥叹息。
“哥哥们哪里老?还是潇洒初见时候的翩翩少年郎。”潇洒瞅着哥哥们笑个不停。
“哈哈哈”“那是!你还没长大那,哥哥们哪里能老了?”十三郡王重重地拍弟弟的肩膀,眼前是当年三四岁胖嘟嘟的小弟弟,蹭皇上的寿宴大吃特吃的时光。
十四郡王道:“弟啊,你可回来了,哥哥们都要担心你在海外住着了。”
“海外仙山……不急不急。不会跑。”潇洒嬉笑。要哥哥们一人锤一拳头。
二郡王骂一句:“没心没肺的!”自己的眼泪下下来。
年轻的皇叔们和哥哥们争着要抱抱十九哥,争不过,在外围大声地喊着:“十九哥!十九哥!”
潇洒一听,二十弟、二十一弟、二十二弟、二十三弟、二十四弟,都长大了,欢喜地过来抱着。
“弟弟们好啊。”
“十九哥,弟弟想你!”
“哥哥也想弟弟们。”
潇洒热情地笑着,挨个弟弟抱一抱,都开心兴奋地锤锤对方的后背。
兄弟相见,如此真情流露,这是一幕,要所有人感慨万千的画面。
跟来迎接的大臣侍卫,一大半都亲身经历当年的那段争斗时光,尤其这两年皇上和兄弟们闹得,如今面对如此场面,还有点儿不真实的感受,皇家真能有这样的和睦!
当然,要十九阿哥在。
老臣们宗室皇亲们,和太上皇说着话,瞧着太上皇一直挺直的腰弯了,须发发白,却是精神好着,面堂红润,都放了心。
太上皇和老臣们,老亲友们说着话,看过来一眼,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老眼湿润,心情复杂,五味具杂,说不清的思绪。
新一代的皇子们,汇同他们的堂兄弟们,默默地望着他们的父亲和十九叔叔的感人情景,眼睛里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上一辈人的崇拜和向往,唯有混合着眼泪的笑容可以表达。
一行人坐上撵,边走边热情地说着话。为了迎接太上皇回来,礼部派人从正阳门到紫禁城神武门一直到畅春园,搭建了各种表示欢迎的建筑,彩旗飘飘的,路面上铺满了细软的黄沙,路两边的百姓们挥舞着小旗,夹道欢呼。
出去几年,回来出生长大的地方,太上皇听着乡音都热泪盈眶。
到了畅春园,下来龙撵,在儿子们大臣们的簇拥下,在畅春园附近的大路上走走看着,对于没有变化的花草树木,河流小溪泉水……更是怀念。
搭着四儿子的手,望着“畅春园”的牌匾,一仰头,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面前这座地位类同紫禁城太和大殿的九经三事殿。
这是太上皇住在畅春园上大朝理政的地方,面阔五间,畅春园内最高大雄伟的单层殿堂。
皇上道:“汗阿玛,皇太后,太妃们,目前住在园内的凝春堂、蕊珠苑和集凤轩等地方。儿臣除节庆日移住圆明园外,其余的日子均住在畅春园里。经常到畅春园向皇太后请安,问安后即在畅春园内的无逸斋和西花园传膳和处理政事。”
“皇子们在哪里学习?”老人家开始关心孙子了。
“在西花园的讨源书屋学习。”
“这样才好。你要亲自管着他们。”
“儿臣明白。只儿臣蠢笨,还是要劳动汗阿玛教导一二才好。”皇上是真心觉得,教导孩子这方面,他没有老父亲精通。
“朕有时间,和他们玩乐一些,才好。你是他们的父亲,这是你能偷懒的?”太上皇不乐意,“以前朕也是这样忽视你们兄弟的?”
皇上忙道:“是儿臣的疏忽。儿臣一定用心教导他们。”
孩子们是大清国的未来,太上皇很重视:“国事,家事,都要用心。朕知道你政务多,但家庭同样重要。甭管是做皇帝,还是为官做宰的,杀猪种地的,身为父亲,教导好家里的孩子,关心爱护,这是男子汉的天职……”
太上皇越说越是瞧着他们委屈的模样来气,他这么大岁数了,好不容易养大儿女们了,还要去管孙子们?太上皇一通训话,连带其他的儿子们,老臣们,一个都不落下。
众人恭敬地低头听着,刚刚笑逐颜开的模样都没了,都觉得挺委屈的:皇上将他们当小毛驴使唤,一天能睡七个小时就不错了,休沐日也要上值,难得有点儿时间,自己休息都不够,哪里还有心思管孩子们?更不要说和子孙们玩乐了。
是的,当年一群年轻的皇子们,现在的皇叔们,不少都做了爷爷了。
可是太上皇不管他们的委屈,就觉得他们矫情。
一群人簇拥着太上皇来到清溪书屋,皇上和大郡王扶着老父亲上来丹陛,在上首坐了,下来台阶一起给太上皇行大礼,三呼万岁。
太上皇在外这两年,越发不耐烦这些礼节:“都起来,皇帝,你上来坐着。”
众人起身,皇上恭敬地上来丹陛,礼仪太监搬来一把龙椅,皇上挨着太上皇坐了,身姿还是恭敬的。
太上皇瞅着四儿子,嗯,也是老了,毕竟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仅剩下的几个老臣们,更老了,新提拔上来的臣子,能站到这里,也都有五十岁了。
太上皇望着底下的人,看哪个都挺感慨的,人越老了,越高兴见到年轻时候的亲友们,说说话儿。
仔细再一瞧,熊孩子小十九果然又躲开了。
秋高气爽的,午后的太阳光慵懒迷人,照进来大殿里,金黄金黄的耀眼也有温馨。许嘉俊果然还是最美的老头子。太上皇面对一屋子老人们,心里头高兴:“瞧着你们都康健,朕就欢喜。孩子们是不是都在外头?都叫进来,朕看看。”
“儿臣遵旨。”
皇上给十八弟一个眼神,十八贝子忙慌地行礼,起身出去一看,小一辈的孩子们果然都在外头候着,看见他出来,一起行礼。
“十八叔”“十八叔爷爷”“十八贝子爷”……的喊着。
十八贝子最是脾气好的,自己刚有了两个孩子,最是疼孩子的时候,清秀的面容温和地笑着:“太上皇要见你们,都进来。”
一群大小孩子们果然惊喜。
“给汗玛法请安。”“给太上皇请安。”……皇孙们、皇亲国戚家的孩子们,王公家里的孩子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为了迎接太上皇,外头都穿着黄马褂,头戴宝石红缨冠帽,白白净净的,身姿挺拔,瞧着都长得挺好。
“起来。”太上皇瞧着孩子们,很是欢喜,“抬起头来,朕看看。”
机灵的魏珠立即送上皇上的老花镜,太上皇戴上老花镜,挨个细细地瞅,尤其四儿子家里的,越瞅那火气越是压不住。
就差一声“小白菜,地里黄了……”
太上皇目光一转,看向四儿子:“皇帝你说说,朕当年是怎么教导你们兄弟姐妹的?”
皇上心里一咯噔,不知道哪里没做好,硬着头皮回答:“回汗阿玛,儿臣记得自己刚进学的时候,汗阿玛每天去无逸斋考核儿子们的功课,弓马骑射等等。有大臣们来找汗阿玛,汗阿玛在无逸斋,拿出一些政务询问儿子们,现场教导。汗阿玛对姐妹们的功课也是抓得紧,三四天一次唤到皇祖母的宫里,挨个询问。”
太上皇的语气沉了下来:“朕那时候忙吗?”
皇上反应过来老父亲的责问,心里惴惴不安:“……汗阿玛很忙。三藩战乱刚结束,国家百废待兴,朝廷政务异常繁忙,汗阿玛经常边走边处理政务。”
太上皇面色一沉,瞅四儿子一眼,扫视一圈,再望着下面的孩子们,表情就变为怜惜。
做父亲做爷爷的,都装柱子。
年轻还没成家的几个皇叔们,也都精乖地装柱子。
孩子们是真委屈了,仰头望着太上皇,眼睛红红的,眼泪哗哗的。
都说爷爷疼孙子,果然太上皇最疼他们,父亲天天忙得,想去请个安都要看时间,他们就差天生天长了,委屈,忒委屈。
太上皇果然是心疼了,虽然这上百的孙子们走在大街上,他老人家只能认出来一两个,可是血缘很奇妙。瞧瞧孩子们一个个这哭得凄惨的,平时是多被忽视?
“都别难过。朕刚刚训他们了。你们的父亲都忙着,不是不想亲近着,以后多去给你们的父亲请安。”
“谨遵汗玛法教导。”弘时作为当今最年长的皇子,刚成家的少年人,乖乖地答应着:“汗玛法,孙儿们知道皇父为国为民忙碌,孙儿们一定多多孝顺着。”
“这就对了。”太上皇很满意,笑呵呵的:“去找你们十九叔玩去吧。”
“谢汗玛法!”“谢太上皇!”……
大小孩子们再次行礼,这次眼里脸上身上都是欢喜了,兴高采烈的,一起出了殿门,欢呼着,跑跑跳跳的去找他们的十九叔。
皇家的十九爷在孩子们的心里,是最好看最欢乐最崇拜的存在;在一干做父亲做祖父的人心里,也是最信任最喜欢接触的人,最高兴自家孩子在他身边学习的。
太上皇的脸上有了笑了,很是开怀,语气也亲切了。
说了一会话,皇上担心老父亲乏了,起身告辞。太上皇确实没有精神了,却也想和他们多说说话,便道:“朕先休息休息,晚上宴会,一起喝几杯。”
众人都开心地答应着:太上皇回来了,他们可算能休息休息了。
皇上瞧着他们奉旨偷懒的模样,想着哄着老父亲高兴,自己也放松下来。
几个儿子搀扶着太上皇,出来大殿,到后院休息。太上皇道:“你们都去做事,出去的时候和你们的母亲说,我先休息,起来再见。”
“儿臣遵旨。”
皇上给太上皇盖好薄被子,吩咐魏珠等宫人们用心守着,一起出来清溪书屋。
大郡王首先发难:“听听、听听,皇上,不是我们兄弟偷懒不想干活儿,家里的事情能丢下手吗?家事很重要,教导好孩子们,那才是最负责的男子汉。”
皇上一个白眼:“大哥,你闭门思过的时候,也只管生孩子,管过几次侄子侄女们?”
大郡王一噎。
二郡王面容一肃,道:“所以说,我们现在要改正。皇上,您也要注意着,不能老对孩子们那么严厉,那是孩子,不是办差的大臣。”
三郡王嬉笑:“皇上,您除了检查皇子们的功课,日常头疼脑热的,您看您守着了吗?我记得你四岁那年生了痢疾,我们的汗阿玛都到了木兰了,连夜打马回来,不眠不休的守着你两天。”
皇上告诉自己,老父亲在,我忍。
“汗阿玛的教养疼爱之情,朕如何能忘记?大哥、二哥、三哥说的都对。”皇上回忆儿时时光,很是感动,眼光扫一遍弟弟们,情真意切:“朕以后一定多加注意,多花时间陪着儿女们,政务方面,还要哥哥们多加帮忙。”
!!
地主家的长工也不带被这样使唤的!兄弟们强忍怒火,二郡王皮笑肉不笑地答应着:“皇上您放心兄弟们,兄弟们岂能辜负圣意?一定‘肝脑涂地,呕心沥血’地办差。”
“差”字咬牙切齿的。可是做哥哥的能说狠话,当弟弟的却是不敢的,诚惶诚恐地答应着,谦虚着。
皇上望着他们逃命一般的背影,冷硬的帝王脸上居然笑了笑。
皇上转头看向身边的十三郡王,笑说:“汗阿玛和十九弟回来了,我们也休息休息。”
十三郡王真心劝说:“皇上,您真要多休息休息了,千万不能熬夜了。汗阿玛和十九弟要知道您这样拼命,该多心疼?”
“朕明白。”皇上叹气:“汗阿玛和十九弟回来了,朕感觉肩膀上的担子也不是那么重了。朕这次好好休息,十三弟也多多休息。……家里的几个孩子,确实该多看顾看顾。”
“皇上,您对皇子皇女们,表情缓和一点。”十三郡王不放心,“孩子们哪里受得住您的冷脸?在后宫里也是。皇后四嫂这几年操劳,身体也要注意了,这次也多休息。”
皇上:“……”
“朕知道,一定多休息。”皇上不耐烦十三郡王的唠叨,转移话题:“十九弟回来了,库银失盗的事情,要十九弟来查查。潇然道长虽然这次没回来,但十九弟对武林也很熟悉。”
“这倒是。”说起来十九弟,十三郡王笑容豪迈洒脱:“皇上,孩子们估计都在闹着十九弟,臣弟去看看。”
雅玩斋里,潇洒和侄子们、侄孙们,在京的几个外甥们……一起玩着游戏,闹腾着没大没小的。十三郡王一进来,就看到孩子们中间那最亮眼的一个年轻人,大大的笑容露出来一口小白牙,天真烂漫、灿烂动人。
眉梢眼底,恍若还有一抹稚嫩的孩子气。
十三郡王不由地摇头失笑,一颗心也安定下来。
因为太上皇安在,皇上登基后,皇太后和太妃们都搬出来宫里,住到畅春园。皇上有自己的园子圆明园,却经常住在这里,还要在紫禁城皇宫里主持一些大活动,去木兰围猎等等,倒是四处不固定的。
成家的皇叔们都出去开府了,二十一皇叔……二十四皇叔四个还没成家的,住在宫里的东三所,和皇子们住在一起,皇上都当儿子养着。
这个时代,不管多大,没成家的人就都还是“孩子”,需要长辈们和兄长姐姐操心的,十九阿哥作为一个没成家的小儿郎,即使他都二十二岁了,在哥哥们的眼里,也是孩子。
他的天性,本就是尘埃不染的。这些年来一家人和亲朋好友都宠着,尽管偶尔露出来一丝丝冷酷无情,面对家人的时候,却是纯然的真情流露。
九经三事殿,大红富贵的地毯铺开到门口,舞乐升平,美食飘香,宫人穿梭其中,另有外头的丝竹声穿湖过柳而来,太上皇和一伙老家伙们喝酒说笑;皇上照顾着老父亲,偷偷地将酒水换成白开水;皇叔们自顾自地放松自己,和宗室长辈们说说话儿,其他人都围着他们的十九爷使劲地灌酒。
“十九爷,您一走三年,可想坏十四姐夫了,这一杯酒,您一定要喝。”
“十九爷,欢迎十九爷回来北京,来,干一杯。”
“十九爷走一趟海波,风华更甚,来,干一杯。”
“十九爷……”
潇洒面对众人的热情,微笑着,姿态悠闲,面对这些专门来找他的人,来者不拒,修长的手指端起白玉的小酒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一杯又一杯,杯杯一口闷。
人群喝彩连连,一起喊着:“十九爷大气,再来。”
潇洒如今也是美酒爱好者,大喝一声:“再来!十四姐夫、康王兄、王大人……来,我们再喝,今天不醉不归。”
十郡王冒出来,用力鼓掌:“好!说好的,不醉不归,谁不醉谁是绿壳的王八!”
众人哈哈大笑,东倒西歪——王八都够那啥了。绿壳王八,那岂不是王八中的王八?
潇洒一手抓着大鸡腿啃,眼睛瞅着十哥笑。增寿用力拍一下十郡王的肩膀,大喊一声:“十爷说得好。酒杯不尽兴,来来来,我来开酒坛子,我们抱着喝。”
傅尔丹击掌大笑:“今天喝一个痛快,我来舞剑助兴。”
“我来弹琴!”
“我来击鼓!”
众人有兴致,潇洒也高兴。他起身站定,抱着一个酒坛子拍开,伸鼻子嗅嗅,醉人的酒香扑鼻而来,一双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宛若夜空闪耀星辰要人沉沦。
“苏培盛,将皇上收藏的好酒都拿出来。来,我们来喝!”
抱着酒坛子,仰着脖子,和几个武将“咕咚咕咚”地灌,周围的人齐齐鼓掌叫好。
苏培盛站在皇上的身后伺候着,距离十九爷远着,却听得清楚。他还没反应过来,皇上乐了:“你个老奴才还不快去?”
“奴才马上去。奴才这就去。”苏培盛行礼,一溜儿小跑下去。大殿中众人吹拉弹唱、群魔乱舞。大郡王歪靠在小桌边,乐呵呵的:“皇上收藏的好酒,今儿可算舍得拿出来了。”
皇上道:“大哥要喝,待会儿搬两坛子回家。”
一般人不知道,皇上日常最是冷静理智的人,却是最喜好美酒的,收藏的各地方美酒更是多。大郡王闻言大喜过望:“臣兄就不客气了,谢了皇上的美意了。”
九郡王平时很是眼馋皇上的酒窖,抓住机会:“皇上,弟弟们那?”
“都有。都有。”皇上今儿高兴,特大方。
太上皇自己喝着喝着,眼见众人的热闹,乐呵呵,还没发觉自己酒杯里是白开水不是美酒,五杯还没感觉,自我感觉特好,和周围的老头子炫耀道:“下面的小子们都捧着酒坛子对嘴灌了,老伙计们,你们还能喝吗?”
许嘉俊笑道:“能喝。太上皇,我们文雅一点儿,玩投壶?对对子?”
太上皇来了兴致,都老了,就比拼谁的牙齿好,谁的胳膊腿儿硬朗了,不能认输!
“魏珠,上来金壶和竹签,我们来。”太上皇吩咐身后的魏珠,还给他一个眼神。
魏珠机灵着:“太上皇,奴才去拿。”魏珠从后门出来大殿,交代外头伺候的小太监们:“快去准备更多的温白开水,老大人们也都不能再喝了。”
小太监连连点头。
一伙老头子们不知道,他们喝的都是白开水,一个个佝偻着老腰,颤颤巍巍的,争先恐后地玩投壶,对对子,谁输了谁喝。
几百人的大殿里热闹非凡,整个大殿由根多根巨柱支撑着,每红柱上个刻都一着回条盘旋、栩栩如绕生的金龙,分外壮观。
大殿的周围,古树参天,绿树成荫,湖泊星罗棋布,没有藻绘的建筑朴素简约。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龙型宫灯里的蜡烛点燃,大殿亮如白昼。
潇洒和众人猜拳行令,灌醉了一地的醉鬼们,衣冠不整,发辫散乱,要他成就感爆满。
这个时候,他自己已然喝得七八分醉,还在喝着。
身穿四团龙褂,足蹬青缎皂靴,灯影里只见二层金龙顶皇子冠上十颗东珠微微颤动,晶莹生光。真个目如朗星面如满月,因皮肤若玉,气质斐然,二十二岁的人了,看去还象十七八岁那样俊俏灵气,只是因为醉酒,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层薄红。
那一份散漫的醉意,好似更显得他风采照人。
烛火映照他的天人面容,清晰地映照出他本就天性中有的清冷无情。
傅尔丹大醉了,手里的酒坛子一松,咕噜噜滚到地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朦胧的视线望着最喜欢的小伙伴,怒道:“十九爷,您不地道。您办童学院,自己就上几天学。您说好和我们一起进学的。”
阿尔松阿在地上一坐,两眼发直,舌头打架,嘴里“呵呵”两声:“岂止是不地道。一出海就是三年,跑路都不吱声。”
新一任康亲王世子崇安脸红红的,人醉醺醺的,身体软绵没有力气,也歪到地毯上,嬉笑着:“十九爷,您这次回来,待多久?”
已经成功娶到心仪的郡主的那木济勒色楞,嘴里抓着一只大鸡腿大口吃肉,闻言哂笑道:“我们的十九爷,最是天地逍遥,没心没肺的。”
潇洒微笑着听他们数落自己,人朝地上一坐,放下酒坛子,抓一根烤羊腿在手里,大口吃着。
一根烤羊腿吃完,嘴巴有空了,笑眯眯的小样儿:“都做了父亲的人了,怎滴还这样孩子气?”
钛!
还没完全醉倒的几个人怒从心生,阿尔松阿哭道:“十九爷,这倒是一个大事儿!您何时娶妻生娃娃?我大妹妹哭哭啼啼地嫁人了,现在我小妹妹又闹着要嫁给你。”
潇洒一皱眉,酒意上来要他思维有点混乱,伸伸舌头,有点口渴。举起酒坛子灌了一口酒,越喝越渴,眯了眯眼睛,晃晃脑袋。
已经是翰林院进士的李锺旺,也跟着晃了晃脑袋,伸手摘下来近视眼镜,揉揉眼睛再戴上眼镜,还是以为自己没看清。
“十九爷,您在外面女孩子们面前,可不能这样啊。”李锺旺迷糊地咕哝着,“十九爷,臣怎么看您的眼睛越发媚了那?”
此话一出,几个人哄然大笑。
“十九爷,您还记得吗?我们做最不乖的孩子,最幸福的孩子?”崇安大喊着:‘是谁扬帆起航?是谁纵横七大洋?是谁驰骋大草原歌声嘹亮,是谁给大清人带来五大洲七大洋的朋友和大鸡腿?是我们,大清最不乖的孩子们!是我们嗷!是我们嗷!’十九爷,您忘了我们了嗷!”他喊着,哭着,好似他还是六七岁的孩子,无忧无虑满怀梦想的时光近在咫尺。
潇洒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我们的信仰永在!我们的战船是宝,我们的自由是天,武力是法度,大海是家园!”望着他的小伙伴们,高举手里的大鸡腿,大喊呐喊:“我要带你们去星辰大海!去飞翔!”
他胸腔里蓦然升起一抹愧疚,一抹激情,两口吃完大鸡腿,爬起来站到铜皮大鼓前,举着棒槌“咚咚咚”地敲起来。
“清爽的海浪,一波又一波,迈着整齐的步伐,远方的呼唤,早已经到达,高悬的风帆,懵懂的少年,梦想走遍海角天涯。有一点憧憬、有一点兴奋,有一点害怕……”
小伙伴们哈哈哈大笑:“不怕不怕!”
潇洒笑着,手上的鼓点一变化:“别害怕、别害怕,我们本就以海为家,侠客、海盗,大白鲨和美人鱼,笑看风吃雨打,迎着风,踏着浪,我们一起勇闯天涯……”
阿尔松阿率先以箸击案唱道:“乘着风踏着浪,我们是闹海的哪吒,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吧,抓龙蒸龙虾,今晚就出发,哦哦哦,今晚就出发,不理会哪个婆娘家……”
哈哈哈,哈哈哈,曾经的小伙伴们,爆发出一阵一阵肆意的大笑,举着手里的大鸡腿高喊:“今晚就出发!”
潇洒重重地一敲起来大鼓,唱道:“无风三尺浪,时刻在摇晃,全部吐得稀里哗啦,告别家乡的小少年啊,今晚就出发,和她说一声再会吧”
哈哈哈,这下子,众人都闹起来,围着他们的十九王爷哄笑:“十九爷说说,你的那个‘她’在哪?”
潇洒被闹着,耍无赖地指天发誓:“和你们说没有你们指定不信,若能喝倒下,今晚上问一句答一句。”
“兄弟们,喝!我要喝倒下了,你们接着!”傅尔丹抓起来酒坛子,就开始灌。
潇洒跟着,都是有功夫的人,这般灌酒,一滴美酒不滴落的,全灌到肚子里。
等他喝倒下一个有又一个,整个大殿就他一个站着的,还有清醒的脑袋吩咐宫人:“哥哥姐姐们,抬着他们去休息。”
其他的宫人笑着答应着,这声“哥哥姐姐们”美的心里冒泡要上天,恭敬地给十九王爷磕头行礼,麻利地抬着人醉鬼下去。
李德全、刘二等宫人们,对着他们喝醉的小主子,却是吓坏了。
“爷,您还能走吗?”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
“能走。你们都回去休息。”潇洒抬脚迈步给他们看,稳稳的,拎着一个酒坛子走到哥哥弟弟们的面前。
太上皇和一伙老头子们都乏了,去后院休息了。小太监们在抬着一个个醉鬼下去,一群宫女进来,送上来热乎的饭菜。
潇洒闻着饭菜的香气,肚子里饥肠辘辘的叫唤,抓过来一个大鸡腿啃着,对兄弟们喊到:“哥哥弟弟们,孟子见梁惠王。”
挨身的十四郡王立刻应声答道:“魏征!”紧接着十三郡王又道:“载戮干戈!”十二郡王夹一口菜,将一杯酒倾底而尽,酣然说道:“载戮干戈是——‘毕战’。”十郡王笑着道:“五谷不生。”九郡王吃一口酒,红着脸笑道:“出得好——田光。”八郡王放下筷子亢声道:“可使治其赋也。”
“——许由。”七郡王大声回答,仰头饮尽一杯酒,出句道:“寡人好勇——”
五郡王挺身接道:“好!——王猛。”道:“还是出句难点的——秦伯可谓至德矣!”
“予让!”迈着醉步走上来的十七贝勒伸着脖子应声道。十六皇叔·庄亲王笑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十八贝子瞪着眼想了想,眉开眼笑大声喊道:“杨雄!”十五贝勒道:“这个令出得好,答得也好——牛山之木尝美矣。”三郡王一拍桌子道:“那自然是‘石秀’!”
兄弟们立时哗然而笑,十八贝子对三郡王道:“三哥你错了。拼命三郎石秀是《水浒》里的,不是正史里的。”三郡王怔了一下,大着舌头说道:“十八弟说‘杨雄’不也是水浒人物?十九弟,你这监场的要执法公平!”
“十八哥说的对。”潇洒灌一口酒,吃一口大鸡腿,笑道:“十八哥的杨雄是王莽的杨雄。这杨雄不是那《水浒》中的杨雄。他手中没得霜毫锋!”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皇上笑道:“坐下来吃草。”
潇洒:“要听二哥唱曲儿,四哥弹琴。”
皇上指着他笑:“可见这是真醉了,暴露本性了。”
“还以为这些年在外头不挑食了,”二郡王面露微笑:“你吃这碟子草,二哥给你唱曲儿。”
“大清一统太平出,如今晚的小伙想媳妇,汗阿玛你好糊涂,哎嗨呦,汗阿玛你好糊涂;东家的哥哥比我们弟弟大一点,怀抱着婴儿多么大的福,汗阿玛你好糊涂,哎嗨呦,汗阿玛你好糊涂;西院的弟弟比我们弟弟还小,去年腊月骑车载着小媳妇……”
其他的兄弟们起哄,这也就二弟/二哥的狗脾气,张口就骂他们的汗阿玛。
十郡王:“哎呀呀,恨嫁的姑娘啊,因为我们的十九皇叔一直不在家啊,你的一番心思都化作细流的水了啊。”
潇洒懒散地坐在皇上的身边,吃着秋天的小菠菜,一双眼眸奇异地发亮,亮的惊人,鸦羽般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眼波流转间,真个是“灯下看美人月下看少年”越发的风流多情。
潇洒不搭理哥哥们一句句催婚的小调,吃完一碟子草,筷子敲击碗碟,带着浓浓酒意的目光朦胧涣散:“在长白山顶上,脚踏洁白雪花,看到广阔天地间,有我飞翔的鹰神海东青,在深林中奔行,拉开天赐硬弓,拉硬弓的阿哥啊,骄傲地奔走吧……”
兄弟们一起跟着唱:“长白山啊,是儿郎们的根啊。黑龙江啊,是儿郎们的根啊。海青飞翔,傲视洁白大地。搏击长空、骄傲无畏;阿哥奔走,寻找多彩之光,勇敢强壮隐忍坚定……”这是满洲的《海东青》
潇洒真的喝醉了,皇上收藏的酒好喝,后劲儿也是足足的。帮着宫人们将鼾声大作的哥哥们抬上小榻,自己溜溜达达的朝雅玩斋走。夜色清亮,月色清冷。站在河堤上,风一吹,酒劲儿有点上头。
对要送他的宫人说道:“都去休息。我自己走走。”
照顾他的宫人们知道,十九爷喝醉了,不想陌生人伺候,小心翼翼地给披上披风。
寂静的夜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自己一个人的身影,在月光星光下拉的长长的。懒懒散散的脚步,踩在地上,飘飘然的好似踩着棉花,越走脚越发软人发飘,干脆坐在长堤上,醉着眼睛望着这天地。
星光点点的。
波光粼粼的。
潇洒歇息一会儿,走一会儿,嘴里轻轻哼唱:“相传产海东,不与众禽同。两翅飞腾去,层霄顷刻中。转眸明似电,追马疾如风……”唱着唱着,在河堤上靠着一颗桃花树,昏昏欲睡。
有些路,只能自己走的。
潇洒手捂着脑袋,挣扎着,晃晃悠悠的,一步又一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抬腿迈步。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雅玩斋”。守门的宫人们看到他们的主子爷自己走回来,心疼坏了,赶紧地背着他去后院。
天阶夜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雨。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烛火摇曳,潇洒凝视窗外飘飞的雨丝,自己还有能力脱衣服洗漱沐浴泡药浴。
李德全、刘二等人都下去,光溜溜的他站在窗边,推开珊瑚长窗,窗外自有一座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这里是他的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秋天了,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花瓣儿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一回头,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大海。
隐约得见弹琴的姑娘一身绿色素服,白色的臂纱随风轻轻摇动,臻首娥眉、白玉无瑕,一张脸蛋倾国倾城冰肌玉骨。这张脸,这份气质,要天下男人,甚至女人看了,都会恨不得掏出一颗心来送给她。
潇洒对如此国色天香喜欢得紧,伸手,床上被子飞到身上,他裹着被子,掀开珠帘,耐心听琴:神琴仙音,明显的功力十足。但弹琴人可能没有那份心境,琴声匠气十足。
一曲毕,琴音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潇洒眯了眯眼:“好曲。可惜,姑娘不该弹奏此曲子。”
姑娘沉醉的表情姿势一顿,收好琴,垂首敛目,杏眼一眨,泪水无声落下。
这一滴泪,楚楚动人,更美了,更要人心生怜爱了。
潇洒抬手揉揉眼睛,有点困了,打个哈欠。
姑娘的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动作,细白的牙齿咬着樱桃的唇,声音妍丽、微微羞愧:“如此夜色,潇洒仙长只听琴吗?”
“如此夜色,自当不辜负。”
他迈步走近,一步一步地,走到姑娘的面前两步远,被子里光着身体也大大方方的,走的龙行虎步步步翩翩,肃容一笑道:“多谢美人儿的琴音。好梦。”
姑娘满脸羞红。
但见他走到床边,躺了下去,翻了个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的沉沉。
姑娘:“……”
好一会儿,姑娘上前一步,瞧着他露出来的脚,一跺脚,伸手,将被子盖好。望着沉睡的人,眼里神色几经变化,爱恨交缠,目光痴痴缠缠,似乎这同处一室的呼吸都缠绵起来。
外头,李德全、刘二一干等候的宫人,躲在门外好一会儿没有声音,也没有听到“特殊”的动静,在心里默念“123……”一起推开门!
他们的主子爷,“自个儿”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身上,睡得香甜!
齐齐震惊。
姑娘人那?
这般琴艺高绝,才艺双全、沉鱼落雁……的女子,他们的主子爷也能忍住做“柳下惠”狠心自己睡觉觉?!
第二天上午,宿醉晚起的畅春园所有的男女老少大小主子,大臣们、侍卫们……都派人来打听昨天夜里的琴声,都和李德全、刘二一干人一样,目瞪口呆。
但听这些小太监描述的,那女子多么美,身姿多么曼妙,琴声多么动听……这般美人,大街上遇到也就罢了,有贼心也被重重规矩束缚着,要抢回家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可人家姑娘都半夜来相会了啊!
十九王爷/十九弟/十九哥/十九叔叔/十九爷……哎,你怎么能忍得住啊!
太上皇放下筷子,听四儿子细说国库库银子无端失盗的案子,很是同意四儿子的猜想:“这事情,要十九负责就好。我听着,也觉得是武林中人知道他回来,故意的因他注意。昨晚上就是例子。”
太上皇愁得慌:“长得太好,也愁人。还不如丑点儿,普通点儿,老老实实地娶妻生子。”
十三郡王笑道:“汗阿玛,十九弟长得这样好,不是更应该娶妻生子?”
三郡王吃着迟来的早膳,斯文地笑道:“十三弟,这不一样。汗阿玛的话很有道理。前几天我有事去女子学院,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大需要避嫌了,偶然就听到几个女学生在花丛后面说话。”
三郡王捏着嗓子,学的女儿家语气惟妙惟肖。
“‘十九爷长在孝惠章皇后跟前儿,应该喜欢大方能干的女子,打理家业家里人人称道,和睦一家人上上下下、亲朋好友都夸赞的。’
‘不一定,可能十九爷身边都是能干的女子,就喜欢柔弱无骨、我见犹怜的类型那?’
‘你说外柔内刚我同意,你说菟丝花儿,里外一团棉花的,十九爷会喜欢?你咋不说十九爷见多了美人,就喜欢长得丑的赛无盐的?’
‘她想说,十九爷见多了贵女,就喜欢她这样的小家碧玉吧?咯咯,我不管你们,反正我是没有希望嫁给十九爷了,我就希望十九爷一辈子不娶,或者喜欢一个男美人儿,我一定祝福。’”
太上皇咳嗽一声。
皇上生气:“果然圣人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女子要温柔娴淑为要。”
二郡王笑道:“汗阿玛,十九弟在海外,……听说海外也盛行男风,路易十五国王的亲叔叔就是。他们见到十九弟,没有纠缠?”
太上皇一瞪眼:“他都这么大了,还不成家。要真是喜欢男子,我也不拦着!”
大郡王发表意见:“汗阿玛,就十九弟那长相,比女子的俊,比男的俏,还喜欢调戏俊男美女,还就不开窍,可能就是浪的没了头。”
太上皇胸口一闷,脸上一黑:他的小十九,难道真要修身做神仙不成?
八郡王喝完最后一口白粥,放下碗,擦擦嘴巴:“汗阿玛,哥哥弟弟们,玄灵道长一生没有娶妻生子。潇然道长也是。要不要给潇然道长赐婚?做个榜样?”
十四郡王一口粥喷出来,眼睛瞪圆:“八哥你在说什么?天底下这么多娶妻嫁人的,这榜样还不够多?不说别人,就说我们家,十九弟侄孙都有了,还需要什么榜样?”发现太上皇和皇上都心动,表情意动,呆滞:“汗阿玛,皇上,你们真不用多想,这压根不是榜样不榜样的问题,就十九弟的聪明脑袋,长在秦淮河边,十二岁看完《金瓶梅》,他有什么事情不知道?”
十二郡王大口吃着一份烧饼,伤心叹气:“无心罢了。”接着大口喝着豆汁儿。
太上皇怒道:“我就知道玄灵道长什么都教导他,乱教导一气。长在秦淮河边也就罢了,《金瓶梅》也是十二岁能看的?”目光一扫,落在几个还没成亲的儿子身上,更气:“你们也看了?”
哥哥们的目光“刷”地看过来,压力忒大。二十一阿哥缩缩脖子,嗫嚅道:“十九哥送给儿臣的,十一岁生日礼物。说……说……汗阿玛十一岁都能生小娃娃了……”
太上皇的脸那是真黑了。
年长的皇叔们都低头,偷偷地笑。皇上一个激灵,喝问:“二十一弟、二十二弟、二十三弟,你们对娶妻生子怎么看?”
二十一阿哥忙道:“回皇上话,敦伦之理,乃是天伦。我们一定娶妻生子。”
皇上这才满意了。
太上皇的脸阴沉的要滴水了:要说小十九以前受到“道士”身份,秦淮河风月的影响,现在绝对不是。要找借口都找不到!
皇上及其兄弟们都装柱子。
三郡王为十九弟同样欣赏《金瓶梅》高兴,鼓起勇气:“汗阿玛,这本奇书,看看真没有什么,‘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说到底,人都说它不好,不过是书写的太直白了,天底下的人,都把自己的心肺肠子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有多少敢拍着胸脯说不是其中之一?”
太上皇:“!!!”
兄弟们:“!!!”
宫人们:“!!”
宫人们在皇上的示意下,保命地退出来偏殿。
偏殿的气氛越发压抑了。
太上皇眼看要发作,三郡王白着脸,幸好一阵啸声传来,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仰抃而抗首,嘈长引而憀亮。或舒肆而自反,或徘徊而复放。或冉弱而柔挠,或澎濞而奔壮。横郁鸣而滔涸,冽飘眇而清昶……飘游云于泰清,集长风乎万里,好一声长啸!
太上皇看看墙上自鸣钟上的时间,十点半,嫌弃道:“这么晚还没起来,还一点不害羞!闹得人尽皆知!”
十三郡王拿毛巾擦擦嘴巴:“汗阿玛,儿臣去看看。”
三郡王一看,立即逃命一般地跟着。
九郡王一看,他也要跟着。
太上皇看一眼四儿子,皇上不敢瞒着:“三哥,和那位,情人,闹掰了。原因很多。三哥……有点儿,愤世嫉俗。”
“他说得对。”太上皇怒道:“朕不是生气他这样说,是生气他只敢和自家人说。要是小十九喜欢男情人,一定会大大方方的娶进门。就他磨磨唧唧的!”
咳咳!咳咳!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汗阿玛您这是气糊涂了!闲云野鹤的十九弟/十九哥只会带着人云游四海罢了,娶进门的仪式多麻烦?
儿子都是债。太上皇头疼,肝肺都疼。
潇洒一觉醒来,发现头一点儿不疼,美酒后劲十足但第二天不头疼,四哥收藏的都是真真正正的好酒。
找四哥多要一点酒喝才好。
他伸着懒腰坐起来,想起昨天夜里的那位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不起来,可能是美人儿都长得标志眼熟?看看自鸣钟上的时间,一声长啸,神清气爽。
起来洗漱穿衣,见到三位哥哥进来,开心地打招呼:“三哥、九哥、十三哥,……十三哥,你也蓄胡须了?”
九郡王摸着他浓密黑亮的发,好奇地问:“你以为你十三哥还是二十岁啊?十九弟啊,这头发真好,这是真头发?哥哥听说西洋人都喜欢戴假发?这是真的?”
潇洒摸着九哥越发亮堂的光脑壳,关心地问:“九哥的脑袋好亮,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九郡王有点着急。
“真的?真的脑袋好像没有头皮哦?”潇洒一眨眼,声音越发温柔。
九郡王咬后槽牙,自己先笑了,忒无奈。
“你要怼他,这是找被怼。”三郡王拍手大笑。
十三郡王按着十九弟坐下来帮他梳头,口中乐道:“十九弟,你别听你九哥的。他是听说西洋男人现在都羡慕大清发型,说是发际线后移严重,不用戴假发遮掩。生闷气。”
九郡王苦恼:“皇上天天使唤哥哥们,他自己熬夜,我们也要熬夜。这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再过几年编小辫子也编不起来了。”
潇洒微笑:“九哥,想休息就跑啊。”
“跑哪里去?”三郡王叹道:“哥哥们都这么大岁数了,折腾不起了。趁着还能动弹,多攒一点功劳,将来要孩子们好过一点儿。”
大清的王位,除了铁帽子亲王,都是世降的。目的是防止明朝皇亲国戚人口繁衍,比赛着生儿女获封王位,花费国库一半的问题。
大清的皇家人、宗室人,是能办差的。这是好处。但到底一代代的,和皇家血缘远了,才华不是特别出众的,要办差的机会几乎没有。
潇洒眉心微皱:“哥哥们,宗室弟子不能做生意,不许与民争利,不能出京城,一代代的爵位降低下去,吃喝成问题。可有想办法?”
十三郡王道:“在想办法。至少要他们将来吃喝不成问题。”
“也别愁。我们能管到孙子一辈,就满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九郡王一屁股坐在躺椅上,摇啊摇,倒是想得开。
潇洒点头:“若有一天,国库连基本的‘铁庄稼’俸禄也发不出来了,……人人都要开始担心了,哥哥们不要愁。”
咳咳咳,三郡王释然道:“差不多100年吧,到时候,不知道哪代子孙,和我们无关了。十九弟,三哥问你一个事情。你认为三哥要写一部《金瓶梅》那样的著作,该怎么写?”
“口说心曲,最好写。三哥,《金瓶梅》用词太直白,你可以加上朦胧的诗情画意,幽默风趣。《金瓶梅》的主角是商家,你写王公贵族……三哥,一般人都向往美好的事和物,不想直面丑恶,也可能真实生活太苦,没有美好可看,只能在书本里寻找。三哥,”潇洒的眉眼间带上一抹慈悲之意,“三哥,你何不给予人一点心灵蕴藉,笑看生活?”
三郡王愣怔,神魂出窍一般。
九郡王椅子摇不动了。
十三郡王给弟弟编好辫子,系上一个镂空雕花的金葫芦,笑容爽朗:“三哥,你看五哥家里,以前的哈,就能写满满的一本书。”
三郡王和九郡王一起喷笑出来。
“这个好。人都好奇皇家的生活,三哥你写了一定大卖。”九郡王丝毫不在意那是亲五哥。
“我担心,汗阿玛和皇上都不答应……”三郡王还没回神,自言自语一般。
潇洒照照镜子,开心道:“谢谢十三哥。三哥,这个简单,模糊朝代和官职,用神话故事的方式来写,就行了。”
“着!”三郡王一拍大腿,双眼放光。
九郡王眼见三哥真有动笔的勇气,提建议道:“三哥,《金瓶梅》写的都是寡妇,你写少男少女,省去很多老夫子们的口水。”
“对啊!”三郡王这下激动的身体都抖起来,脑袋里蹦出来很多很多情节,要他迫不及待地要去动笔:“弟弟们,谢谢你们的建议。三哥要回家去,汗阿玛和皇上问起来,你们就说三哥回家闭门写书去了。”
说着话,三郡王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弟弟们你看我,我看你,潇洒迷糊:“九哥、十三哥、三哥写书,将来子孙们能当钱花吗?”
“屁股坐一天,苦思冥想,累趴下。不用说子孙后代了,就是三哥自己,不办差,光凭郡王俸禄,也养不活一家子。等三哥写书写出来名头,不知道什么年月。”
十三郡王乐呵呵的。“不知道三哥能坚持多久?不过三哥家里的两个侄子都还好,办差用心,将来自己养活一大家子不成问题。”
这样潇洒就放心了。
潇洒自己用着清淡的早膳,九郡王和十三郡王,翻看着十九弟从西洋带来的书籍。
后宫里,十八贝子给母亲密太嫔请安,愁着脸问道:“额涅,您知道汪贵人是什么样的人吗?儿子不知道十九弟为什么不想成家,很是担心。”
密太嫔,曾经的王贵人,听了这话一愣。
好一会儿,她缓缓开口:“不一样的人。额涅这一生,一直期待更高的位分,等着你们兄弟长大……。汪贵人,不在意这些。”
“可能,有些女子,不靠嫁人生孩子去活得好,……不需要养儿防老……”顿了顿,她的脸上有一抹笑:“你十九弟的心思,你猜不透的。你只管支持就好。”
十八贝子迷糊:“额涅?人怎么能没有子孙那?”
“你不懂。也不要去懂。”时至今日,儿子们都长大出息了,自己也升了位分了,地位不同,心态不同。密太嫔再回忆曾经心里最嫉妒的女子,已经可以有一点点释然,一点点理解,只劝说儿子。
“你十六哥运气好,过继给庄亲王做了铁帽子亲王,你和你十五哥都不要对比。你只管好好养着身体,我们有几分本事,自己清楚。你十九哥的高度,你永远够不到,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想他。”
“额涅,十五哥远着十六哥,是嫉妒吗?”
“是吧。他不明白,人和人不同,每个人的活法不同。额涅活到现在才明白。额涅没有家世,没有聪明,能生下你们,身体健健康康的看着你们兄弟长大,就是大福气不是?要感恩,珍惜。不过,”密太嫔苦笑:“你十五哥现在的岁数,估计说再多,他也不明白。”
十八贝子也不明白,但他很孝顺。
“额涅放心,有机会儿子会劝说十五哥的。儿子告诉十九哥,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乖。……额涅收到你汗阿玛要回来的消息,做了几件道袍,你拿给你十九哥。”
“额涅,您自己拿啊?”十八阿哥迷糊,母亲这么大岁数了,不需要避嫌了。
“你拿吧。你十九哥救了你一命,额涅一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道谢的……”密太嫔还是不舒坦的,可能等到她升到正妃位,才能有勇气直面汪贵人的儿子。“你帮额涅拿去就是了,……额涅要去给皇太后请安了。”
十八阿哥一听,忙答应着:“额涅您去请安,儿子拿着,去给母妃请安,就去找十九哥。”
密太嫔笑容温柔,因为儿子这份本分的心。
“时间不早了,快去吧。”
“哎。额涅,儿子告退。”
密太嫔三个儿子,都不养在自己跟前,感情确实不深。但她毕竟是生母,儿子被养母们教养的好,都孝顺着她,她一个小小的县令的女儿,有今天的造化,……曾经她很不甘心,很嫉妒,如今,她很知足。
去给皇太后请安的路上,遇到惠太妃。密太嫔和以往一般行礼,惠太妃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一路上亲热地说着衣食的小话。
曾经,她连给四大妃请安,都没有资格的。倒是如今……密太嫔心思动了动,赶紧告诫自己不能小人一般得志猖狂,万一给儿子们拖后腿那:太上皇和皇上的眼睛,都亮着那。
清溪书屋里,太上皇望着窗外的花草树木,湖光山色,颇有感慨:“这一路走来,朕瞅着,黄河两岸,山东一些地方的普通百姓家里,都是坚实的泥胚房或者砖瓦房,百姓吃食也丰富了,这样很好,这是朝廷的功劳。只是环境的事情,朝廷要注意,青山绿水,才是流传千古的,人造的物事,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儿。”
“汗阿玛教导的是,儿臣一直关注这个方面。”皇上扶着太上皇躺到躺椅上,端一杯茶给太上皇,肃容恭敬地答应着,“这些年,外地建造了不少新房子,房子越建造越高,五六层的上不见太阳,下不踩地儿,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儿臣就发了圣旨,北京城,乃至整个直隶地区,全大清,不允许建造高于五层的房子。”
“这样很对。”太上皇一想起欧洲这些年的思绪变化,心里就堵得慌。京城天子脚下,是好地方。但不能要人都朝京城围堵。货币要流动,人才也要适当流动……。”
“朕知道,人的生活好了,想法也变了,但是,越是有了大机器,越是要敬畏天地,《大清律》这两年,修订的怎么样了?”
“为了适应大清如今的变化,根据十九弟当年的想法,很是修改了一番《大清律》。如今民间诉讼越来越多,倒不是民风不好,而是老百姓都有了一点胆气,有了委屈不再和以前一样隐忍。刑部这几年领着各地方刑狱改革,初见成效。”
“老百姓受了一点委屈,也敢去官府要做主了,这是朝廷做得好。老四做的不错。”结合一路上所见,太上皇又多了一点点满意,只对大清人的行为变化,越发提着心。
太上皇到底是年龄大了,多走了几步路人颤颤巍巍的,躺到躺椅上就胳膊腿儿都不想动,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很是担忧大清的未来。
皇上说:“儿臣惭愧。《大清律》新加的四样律法,都只是修到一半儿,很多条文,都还没有决断。”
“朕猜到了。这律法不是那么好修的,一半已经很好。”太上皇终是开口:“西洋人的英国革命,你们都了解了。你们有什么看法?”
八郡王不以为意:“汗阿玛,儿臣认为,英国的这两次革命,只不过是换了一批掌权者。工人们发动革命,却是……亲手杀了真心为他们着想的领袖,可悲可叹。”
二郡王微笑不语,太上皇暗暗地看他一眼:老二如今,越活越通透了。有点看破红尘的味道。
父子在清溪书屋商议事情。潇洒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拉着他的手,抹泪絮絮叨叨:“十九,我知道,你娘不是我们,不会要求你娶妻生子,可有孩子,更好不是?孩子生下来不要你带,我们给带,你四哥四嫂给养。你要怎么玩怎么玩,成不?”
潇洒知道皇太后的好意,哄着道:“太后娘娘放心,我一定认真考虑。”
“一定要考虑。”荣妃抹泪:“十九,我们都老了,你的哥哥们也老了,活到一百岁也有老的一天,有孩子老了才不孤单。”
“荣太妃,我保证,一定好好考虑。太后娘娘,太妃娘娘,你们好好保养身体。上次阿玛说,找时间带着太后娘娘,太妃娘娘们一起出去看看,要好好保养身体哦。”
“好,保养身体。”宜妃爽朗,“没想到,到老了,能跟着太上皇出门了。”
惠太妃道:“听说外头变化大着,我们天天不出门,土包子了。”
皇太后又被牵动心肠:“十九,你看,人老了,想去哪里,想吃一口什么东西,都要儿女们操心才行。你阿玛这出洋出海的,都要你照顾着,他自己哪里能行?可记得,如今年轻的时候,不能任性。”
“太后娘娘,我一定考虑,一定。”潇洒嘻嘻笑,“太后娘娘,太妃娘娘们,我从西洋带来好多好物事,你们看看。”
宫人抬着五个大箱子上来,都是西洋各年龄段女子喜欢的,首饰衣服把玩的物件等等,皇太后和太妃们一时都笑出来,宛若小女孩一般的热情翻看着,拿在手里戴在头上比划着。
清溪书屋里,太上皇和儿子们听说后,都是无奈的笑。五贝勒嬉笑:“汗阿玛,十九弟带来这么多礼物,您没带?”
太上皇黑着脸:“你们的母亲,喜欢什么,不会拿银子自己买?”
儿子们齐齐咳嗽。
就连保守的皇上都表示,这幸亏他们的汗阿玛是皇上,就这性子,真真是……
潇洒陪着长辈们乐呵够了,带着五大箱子礼物去给圆明园,给皇后四嫂请安,皇后娘娘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坐到炕上,笑哈哈的:“刚还在说,十九弟这次带来什么礼物?”
潇洒嘴巴甜甜的,“四嫂,弟弟保证四嫂喜欢。四嫂美美,戴上小皇冠后更美。”
皇后娘娘捂嘴笑:“西洋人的小皇冠?四嫂能戴吗?”
“能。四嫂的地位比他们的国王还高,怎么不能戴?四嫂,小侄女那?”
“四嫂原来有这么高的地位?”皇后娘娘乐得合不拢嘴,说起来女儿,更是开怀:“你小侄女在女子学院,一心要好好学习,我劝说她今天不要去,她说‘十九叔这几天一定忙着给长辈们请安,我等几天再去找十九叔。’”
“小侄女就是聪明。”潇洒吃着四嫂特意给他做的开水滚羊头肉。皇后娘娘试着戴上小皇冠,宫人们给拍照录像,乐得皇后娘娘好似小姑娘一般。潇洒看着也高兴,提议道:“四嫂,四哥不是喜欢扮演?四嫂和四哥一起穿,一起拍照录像。”
“可别提你四哥的小爱好了,”皇后娘娘替皇上羞得慌,“明明就四力半,非要穿上勇士的衣服装打猎高手。还穿着法兰西国王的芭蕾舞衣服,戴着大假发……你小侄女也跟着学,还拍照画画的拿去学院里显摆,来自山东大家的同学们都说,山东的设计大家都比不上你四哥的才华……”
潇洒听的开心,眉眼弯弯:“四嫂,小侄女以四哥自豪,这是好事。说明小侄女和四哥感情好,还继承了四哥的才华。我在民间听人说,四哥设计的碗碟瓷器等等,都要读书人赞不绝口,高价都买不到。四嫂,四哥在朝廷上严厉,才华品德方面宣传不足,不为人知,这多遗憾?”
潇洒对四嫂一眨眼。
皇后娘娘面露惊喜,一眨眼,笑道:“昨晚上你四哥说,太上皇和十九弟回来了,他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可见这果然是亲兄弟,十九弟不光要你四哥好好休息,还要他出风头。”
“哪里哪里。”潇洒矜持且谦虚:“四嫂,这都是弟弟应该的。四哥忙着国家大事,四嫂打理家务辛苦,这些小事就是弟弟给想着了。”
眉飞色舞的,顽皮精灵。皇后娘娘乐不可支,眼前是她第一次见到十九弟的时光,如今十九弟长大了,世事变化,十九弟一点没变。
皇后娘娘眉眼慈爱,笑道:“好十九弟想着了,四嫂高兴。可是四嫂不知道怎么谢谢十九弟呀,十九弟想要什么?尽管和四嫂说,只要四嫂能办到的。”
潇洒乐了:“四嫂一定能办到。四嫂和四哥说,弟弟要四哥每天早睡早起,睡足八个小时。”
“噗嗤”皇后娘娘喷笑,一屋子的宫人们都捂嘴笑个不停。
要说皇上和皇后对潇洒的感情,那是真好。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当年儿子刚去世,伤心欲绝,当十九弟是儿子养。
如今还是。
晚上皇上回来圆明园的长春仙居宫,皇后娘娘来照顾他用晚食,散步的时候将话儿转述了,皇上无奈:“他就顽皮。”
“皇上,您也真的不能这样劳累了。”皇后娘娘抹泪:“下午我去给皇额涅请安,皇额涅拉着我的手哭了一场。十九弟眼看着是不想要娶福晋了,也不想生小娃娃了。将来老了可怎么办?您是他四哥,他和您亲近着,您不多护着他几年,谁护着他?”
“我们都老了,我们都有儿有女,他没有。将来这些孩子们,也都有自己的家。皇上,不是我没有儿子,在这里说胡话。皇上,我们都仰仗着您啊……”
一番话,说的皇上跟着流泪。
将来,他的儿子们,和他们的十九叔感情再好,能多好?儿子们有了自己的小家,都会顾着自己的小家了。万一哪个儿子混账,惹十九弟生气,他若不在了,谁还能护着十九弟?
还有自己最疼的女儿,将来不管是哪个哥哥弟弟继位,能对她好吗?
“皇后放心,朕一定好好保养自己。多陪着你们一天是一天。”
“这才是正理。皇上身体好,比什么都好。”皇后娘娘含泪笑着,“十九弟念着皇上,说皇上这几年管着大臣们严厉,要从其他方面松一松。皇上有设计才华,书法好,疼儿女,多多宣传,这也是大好事情不是?我是妇道人家不懂,但好就是好,不分正事雅事。现在那成化鸡缸杯那么出名,也是一项给后人的好处不是?”
皇上眉眼冷峻:“在朕看来,这都是小道。要老百姓吃饱穿暖,子女读书,才是大事。好吧,好吧,皇后别哭了。”皇上妥协,“朕知道你们的心意,你们操办就是。”
“哎。皇上放心给我们操办,我们一定打理好了。”皇后娘娘高兴地答应着,“明儿我就去找十九弟,要三丫头和她十九叔一起,跟着学学。”
“她要是能学到十九弟一点本事,将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我们操心了。”皇上摇头失笑,对十九弟的未来,并不像母亲和妻子一般担心。
——玄灵道长和潇然道长就是例子。
不过由此,皇上又想到,十九弟是不是该收个徒弟?
不要生孩子,这一身武功总要有传人不是?
皇上第三天和太上皇请安的时候,说起来,哪知道太上皇嫌弃地摇头:“他自己是师兄养大的,性子和他师父一样懒散的。”
皇上:“……那要不,将来十九弟真不要孩子,儿臣过继一个子嗣?儿臣认为,还是最好有自己的孩子。”
发现太上皇还是不说话,皇上忍不住又说道:“汗阿玛,这几年,儿子也感觉到了,十九弟……是十九弟,帮助儿子和兄弟们家里有了更多的孩子,儿子这几年白天夜里地熬着,身体还能坚持下来,也是汗阿玛和十九弟一直以来的关心……汗阿玛,儿臣想知道,十九弟到底会不会娶福晋?昨天皇后和儿子说起来,皇后哭,儿子也哭。儿子快五十了,百年后,万一子孙不孝,对十九弟不恭敬,儿臣如何心安?”
“……百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和有没有孩子无关。”太上皇很感动,但说法很无情:“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岂不知老百姓家里,子孙们为了一间茅草屋,为了一颗香椿树,就能争来争去的,不管老父母的死活?汗阿玛很幸运,遇到你们兄弟孝顺。这孝顺啊,是要感恩的,不是应该的。……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太上皇一番话,要皇上悲痛难言。
他在治理黄河的时候,从玄灵道长那里,初次得知帝王之术。其实哪里是帝王之术,不过是人间清醒罢了。
以前的他,就是一个书呆子,认死理,干死活。连三哥的清醒都没有。
皇上沉默。
太上皇对他的心思明镜,微笑道:“人啊,世世代代的,重复一样的故事,一样的悲苦、错误。只是个人的运气,有时候,谁也说不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个人若能早点开悟,会少走一些弯路,即使必须走弯路,过的艰难,也能过的开心一点,通透一点,没白活一辈子。这样就很好。”
皇上点头:“儿臣谢汗阿玛教诲。”
宫人送上来茶点,皇上照顾太上皇用茶,到底还是不死心:“那汗阿玛,儿臣要几个孩子,都和十九弟一起学习?也是儿臣的私心,他们跟着十九弟学习,但凡能多学会一点,一辈子也受用了,哪个女儿将来没有孩子,嫁人不顺;哪个儿子遭遇不顺……都知道怎么过日子。”
太上皇无奈,反过来想,这也是四儿子的一个优点。
“他们乐意,这些日子,叫他们跟着小十九就是。”
“儿臣谢汗阿玛。”
大臣们皇叔们王公贵族们昨天上午醒来,得知可以休息两天,都觉得太上皇回来就是好啊,老天爷保佑太上皇长命百岁,都开开心心的。
看在皇上的眼里:朕暂且哄着老父亲和十九弟开心,以后收拾你们。
太上皇和儿子们商议大事,和皇太后、太妃们说说话,和老臣们叙叙旧……出去看看北京城周围的变化,日子也是逍遥的。
潇洒这几天,和哥哥弟弟们、小伙伴们,来找他的侄子侄孙们一起吃喝玩乐,用他的话说:“我们来认认真真地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纨绔。”
孩子们跟着他们的十九叔,天天满四九城地转移,上九流下九流,三百六十行的,都知道知道,人间真相,都了解了解。做事情的方法,胆识,都试着学习学习。
大小孩子们鼓起勇气,多去给他们的父亲请安,反正是做儿女的,父亲哪怕嫌弃烦了,又能怎么滴?还能打板子不成?该去请教就去。
皇上很是欣慰,孩子们都不怕他了,关键:民间人都在夸他的书法和设计才华,说他是难得的,既有天赋,又有能力的好皇帝。读书人也捏着鼻子承认他的好儿,不再天天骂他刻薄。
太上皇也很是欣慰,儿子们和孙子孙女们都开始培养感情了。
大臣们很开心,总算有时间自己听听小曲,含饴弄孙,休息休息了。
…………
所有人都很开心,有十九爷在,这四九城的天,就是亮堂的欢乐的。
潇洒也很开心,他帮忙查出来库银子失盗的案子,真是那位夜里来访的姑娘偷的,很是惊奇。
两个人在郊外交手,山清水秀的,秋色怡人,对面的美人儿更是赏心悦目,潇洒夸奖道:“姑娘,好功夫。”
姑娘语气凉凉:“好功夫有用吗?十九爷,您都不记得我了?”
潇洒:“还请姑娘指点一二,我们何时何地相识。”
“‘三只手’的师妹。我们在‘三只手’家里见过。”
潇洒眼睛一亮。
这些年,他忙着各种事情。小伙伴张朝栋,忙着他的科学研究,恨不得24小时泡在实验室里,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很少。“三只手”那里,潇洒只偶尔去去,这位美人儿真见过,他不应该忘记的?
他仔细打量了,还是迷糊:“真的不记得何时见过姑娘,只觉得,有点面熟。”
这姑娘气红了脸,瞋他一眼:“我们见面的时候,十九爷九岁,我四岁。”
潇洒:“……”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潇洒自觉,他很有风度的。
可是姑娘不领情,面容冷的似冰:“三年前,我们又见过一面。”
潇洒:“……”
他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起来,右手的扇子一排左手心:当时这位姑娘蒙着面纱,他赶时间赶路,没有揭开看看。
潇洒抱拳行礼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三只手’叔叔的小师妹。”瞧着姑娘好似不乐意这样的关系,拉回来正题:“……请问姑娘何时归还库银?”
“我早归还了。是户部有人故意不上报,想要贪污的。”姑娘白着眼嘲讽道:“皇上登基后,杀了那么多贪污的官员,抄家流放的,岂不知,贪婪,是人的本性之一。哪里是能禁止的了的?”
潇洒展开他的檀香木扇,摇一摇,微微一笑:“姑娘聪慧。”
“你!”姑娘愣住了,也结巴了,气恼道:“你不是应该说‘只是人间事,本就是如此。不能禁止,但是若什么也不做,岂不是更糟糕?’这样的话吗?”
“姑娘,”潇洒摇着扇子,一摇一摇的,端的风流多情,骨秀神清,风采照人。他顿了顿,发觉小姑娘的目光凝注在他的身上,越发显摆起来:“姑娘,好儿郎,从不和女子谈道理。”
姑娘:“!!”
“你也看不起女子?”
“何出此言?”
“你说‘好儿郎,从不和女子谈道理。’”姑娘气势汹汹的。
“据说‘三只手’叔叔的师父,酿的美酒桃花醉很是有名……”
“给你!”小姑娘从腰上解下来一个皮囊,扔过来,潇洒伸手借助,打开一闻,眯着眼睛享受道:“好酒好酒。”
“你快说。”
“莫急莫急。”潇洒喝着美酒,赏着美人,看着美景,甚是逍遥。斜靠在一颗树上坐着,长腿伸着,优哉游哉的。
姑娘脸红,色厉内茬地喊:“十九爷,您原来是个无赖。”
潇洒笑道:“姑娘,承蒙错爱。我身边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正好在找媳妇儿,人品好,家庭好,姑娘,喜欢吗?”
小姑娘怒火中烧,红着脸吼道:“潇洒臭道士!我喜欢你,但你不要持宠而娇!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拒绝我,你凭什么给我做媒?”说着话,热泪滚滚的,举着剑就冲了上来。
潇洒正喝酒,举着皮囊闪身避开,诚心诚意地解释:“小姑娘,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个头,我恨死你了!”姑娘杀气腾腾的,举着剑猛刺。
潇洒一边躲,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姑娘,我那人选,虽然脸上有道疤,也是长得俊俏的,文韬武略很好的。尤其对女儿家温柔体贴,且保证一心一意不纳侍妾,多好的良配?”
“我要杀了你!”小姑娘嘶吼着,手上的招式都没有了章法。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潇洒一个闪身,小姑娘没看到他怎么动手的,自己就站在地上不能动弹了,还维持一个举着剑的姿势!
“臭道士,臭无赖,你快放了我。”小姑娘骂着,眼泪花花的,“你快放了我,我讨厌你,我恨你!”
潇洒重新靠在树上喝着酒,听着她的骂声只笑。
好一会儿,小姑娘骂的词穷了,自觉被欺负了,气得“哇哇”地嚎着。
“我为了你苦练琴技,我为了你天天美白护肤自己,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这么欺负我?哇哇——我为了你装温柔小意,为了你闯畅春园,你还嫌弃我弹琴不好听,哇哇——你个臭男人!你快放开我……”
“姑娘骂的太对了。”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月白锦袍,气质清清淡淡,气质如同静影沉碧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小姑娘的骂声一顿,瞪大了充盈泪水的眼睛,望着他,好一会儿,确认他的眼睛确实没有焦距,眼盲,知道这是臭道士的一个侄子,一伙的,更气。
“潇洒!潇洒!你敢给我做媒!我要去告诉你师兄,我要去告诉我师父!潇洒,你快给我解开穴道,我不要胡乱嫁人,潇洒你个臭道士!臭流氓……”
大侄子温柔地笑着,一转身从腰上解下来一个油纸包:“十九叔,烧鸡。”
潇洒接过来,顿时心情飞扬。
“桃花醉,醉仙楼的烧鸡,今天口福不浅。”
他吃着烧鸡,喝着美酒,身边大侄子接过来十九叔的扇子,微笑着给轻轻扇风。
天知道,这大秋天,哪里还需要扇风?小姑娘看不惯,大喊道:“潇洒,泥金雕花檀香木扇,下头带着无暇的汉白玉坠儿,扇面上董其昌真迹草书,和十九爷您这一身朴素的道袍不搭配。潇洒,你这样的人物,欺负眼盲的侄子,也是不搭配。”
潇洒乐道:“没想到当年的小姑娘长这么大了,还长得挺好。知道不能欺负人了。”
“你!你的侄子你要欺负就欺负,管我什么事!”小姑娘气得七窍生烟。生怕再多嘴,要这臭道士以为自己喜欢他没有一点骨气的。
大侄子,弘暖,温柔地笑着:“姑娘,我十九叔是一个浪子,浪的没有头的浪子,他要是答应你的喜欢,才是对不住你。”
“他就不能为了我回头吗?”姑娘真伤心了,“我喜欢他这么十三年了,我为了能配得上他,什么都学,我甚至想好了,怎么去偷一个八旗姑娘的身份,好嫁给他。哇哇——”
潇洒摇头叹气:“大侄子你看,男人啊,都希望别人的老婆是□□,自己的老婆是贞洁烈女。女人嘛,都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是……”
“是什么?”小姑娘怒喝一声:“我就知道,你看不起女子的!你拐着弯地骂。”
弘暖贴心地解释:“姑娘,后面的,我十九叔也不知道。”
“你!”小姑娘不哭了,红着眼睛质问:“你还没说,为什么‘好儿郎,从不和女子谈道理’?”
弘暖还是微笑:“好儿郎,只管对女子好就是了。何须讲道理?”
“你!潇洒,你说话!好儿郎不是应该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吗?”小姑娘脾气还挺倔。
弘暖脸上的微笑加大:“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男子,姑娘喜欢吗?”
小姑娘脸上的红晕到了脖子,加上刚刚那眼泪,此刻脸上花花的,好似小花猫。还是理亏的小花猫。
她不喜欢那些一身正气的大侠们,她就喜欢潇洒。
小姑娘沉默下来,样子很是凄惨。
弘暖体贴地保持安静。
潇洒吃完烧鸡,收好垃圾到河里净了手,再次摇着扇子,眉目多情地笑着:“小姑娘,你不下手,我明儿就给那人介绍其他的美人儿哦。大侄子,我们走。”
“别走!别走!”小姑娘吓的脸发白,求饶道:“潇洒仙长,你给我解开穴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哦”
“桃花醉三坛,五坛……十坛,我只有十坛。”
“哦”
“我天天给你去醉仙楼排队买烧鸡。一个月!”
“真乖。”潇洒手一挥,那小姑娘的穴道解开,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潇洒臭道士,我恨你!”
潇洒:“……”
弘暖:“十九叔,您要给她介绍哪一位儿郎?”
“水师里有一位年轻将军,当年因为家庭变故性格略偏激,人品是好的,和张朝栋也是好友,喜欢研究技艺,武功也堪堪可以自保,过日子的银子也有的。只是他啊,因为那番遭遇,脸上有道疤痕,又一心要找一个心上人,不嫌弃他的,喜欢他的,不看他的身份的,我看了不少姑娘,都不合适。”
“这位姑娘,确实挺合适。只是……”弘暖叹息:“十九叔,小姑娘喜欢你,你给拉媒保纤的,这不是刺激人家姑娘?”
潇洒挠挠头:“这个嘛,确实是你玛法和你四伯父更好操办,三年一次指婚,一般都过得挺好,殊为难得。我明儿和你四伯父说一说。”
“十九叔,水师?侄儿听说,阿尔松阿、傅尔丹……他们都想跟着十九叔出海?十九叔,您真要带着他们出海做海盗吗?”
“弘暖也想去?”
“侄儿能去?”
“当然能。但有一点,海上风浪大,你的听力太好,需要先学会控制。……据说在夏威夷一带的渔民部落里,打渔的人都要先将鼓膜戳破,才好在海上生存,导致他们老了,大多都是聋子。”
“十九叔,侄儿会先学着控制。不管去不去出海。”
“大侄子,你可以偶尔,顽皮一点。”
弘暖微笑,面上的温柔,如同秋天里眷恋树枝的树叶:“十九叔,玛法明年若要南下,侄儿想要跟去。”
“这才乖。十九叔保证你一定会去。”
因为对小伙伴们的愧疚,潇洒不管他们能不能放下荣华富贵,舒适的生活出海,都给他们一个机会:皇上要派水师再次出海,这才出海,不是去西洋,主要是环游地球,测绘地球。
任务很艰巨,考虑到大清对海洋的探索已经慢了一步,需要加快步伐,要比西洋人探索的地方更深入。
当然,大清目前的水师实力,战舰水平,两次出海的经验,和西方的密切接触……已经基本不用担心海难等等问题。
阿尔松阿、崇安、那木济勒色楞,李锺旺……等人都要去。傅尔丹也想去,但他不能去,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嫡子,阿玛退休,他已经继承爵位,还领着驻京镶黄旗都统的位子,对比出海,目前他的发展已经是稳妥了。
这些年轻人都是好苗子,太上皇和皇上都很高兴,他们主动请缨。
傅尔丹哭着找到潇洒:“等哪天,我退休了,我们一起出海,一起去玩。”
“好。”潇洒拍拍他的肩膀,重重承诺。
男儿郎长大了,就要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了,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
这次出海的任务,皇孙们也有参加的。具体安排,潇洒没有过问。只是看着侄子们,再过几年侄孙们都要成家办差了,迎着太阳,眼睛眯眯地笑。
雍正三年的冬天过去,春节的时候,太上皇领着儿子们去孝陵上香。春天里,太上皇带着皇太后太妃们,老臣们……一起乘坐新式火车,去了一趟江南,老头子老太太的,放松放松,算是了了太上皇的一桩心事。
潇洒给狼妈妈、姥爷姥姥、师父上了坟。潇然道长有事情去了西北大漠,他和姐姐姨姨们说说话,尽量安排好她们的生活,不要被人欺负了。
雍正四年,皇上带着人去木兰围猎,和蒙古王公们联系感情。太上皇和潇洒在畅春园休养,得知五公主病重,潇洒急忙忙地带着太上皇是喀勒沁,见了五公主最后一面。
五公主的梓宫运来北京,安葬皇陵。
十公主的身体也不好了,太上皇很是挂心女儿们,潇洒也挂心,潇洒干脆带着太上皇,挨个姐姐去看看。
雍正五年春,皇太后病重,宜太妃病重。潇洒和太上皇在喀尔喀,和沙俄继承人再次谈判,紧急坐飞机赶回来,太上皇陪着她们度过最后的时光。
皇太后和宜太妃,是含笑离开的。
两场丧事,一起操办。
举国大丧。
太上皇很伤心,人老了,最怕失去老伴儿。
潇洒伤心,失去母亲的哥哥们更伤心。他打起来精神,尽心尽力地帮着操办丧事。
丧事办完后,荣太妃、惠太妃……一个个太妃们,都好似走完了人生的路一般,都身体不好了。
荣太妃说:“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原来啊,就这样。她们走了,我反而是伤心的。我算是明白了,十九啊,你娘亲,当年为什么不争也不斗?何苦那?”
三郡王抱着母亲,哭着:“母妃,您要坚持,您要坚持。”
可是荣太妃坚持不下去了。
雍正六年,荣太妃、惠太妃……接连都走了。
惠太妃临终前,拉着潇洒的手说:“十九,你娘亲,下辈子,还喜欢太上皇吗?”
潇洒哭道:“娘亲想喜欢,就喜欢。惠太妃,下辈子,嫁给一个娶您做妻子的人。”
惠太妃回光返照的脸上,笑了笑:“好孩子,下辈子,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我不想再呆在宫里,不能出去一步了。江南真美。”
江南真美,怪不得汪贵人,永远惦记着。
惠太妃的大草原也很美,她也想永远惦记着。
两场丧事办完,畅春园一下子,空荡荡的,没有人气了。
太上皇很难过。
很难过。
能和她说说话的老人,基本都走了。
他好似也没有了生活的乐趣了,暮气沉沉的。
潇洒竭尽全力地照顾太上皇,想要他再坚持,再坚持多活两年。
太上皇曾说:“人有父母,再大也是孩子。人若没有了父母,再小,也是老了。”
“阿玛,潇洒不想老。潇洒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孩子。”潇洒抱着父亲,哭着说。
“阿玛的胤禝啊,……”太上皇念着,眼前又是那要他又爱又恨的汪贵人的娇容,他怎么舍得离开他们的儿子那?太上皇苦苦地坚持着。
再次焕发了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有后世番外哈。感谢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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