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晚寻濡湿的眼睫微抬,眨着眼睛看他“我没哭。”
她只是呛水呛得生理性难受。
小姑娘枕在他臂弯,胸腔震颤,没忍住又咳嗽了几声。
红唇潋滟,脸颊也泛起几抹酡红。
离开一大波人群,月光洒下的清辉成了暗夜里唯一的光源。
裴骁南凝神看了她一眼,凌厉的侧颜轮廓在银辉的照耀下显得柔和了几分。
男人额前的黑发还在往下淌水,平添几分颓靡的气质。
他指尖无意中勾到一缕她的湿发,发丝又细又软。
裴骁南无意中想起,小姑娘坐在车后座,微风从车窗吹拂进来的场景。
她耳侧的碎发会随风飘动,阳光照进来,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细微可见。
如一片羽毛在心房最柔软的位置晃荡、撩拨。
“是不是准备待我怀里不下来了”
他笑得很痞,嗓音像是经过砂纸打磨,离近了听有些许的颗粒感。
时晚寻腾地一下,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绯红逐渐蔓延,好似一只煮熟的虾。
她撑住男人的手臂,不带犹豫地从他胸腔前离身。
裴骁南则是确定她站稳才离手,从篓子里的物件里挑了两条毛巾。
一条直接递给她。
时晚寻认真地将他外套叠了几道,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比起她慢条斯理的动作,裴骁南显得随意,他只是拿起毛巾囫囵擦了几下,便将汲了水分的毛巾扔到篓子里。
两人谁都没说话,任由月光在间隔的距离中铺成银河。
那道银河,仿佛是两人不可逾越的沟壑。
良久,裴骁南幽幽开口道“离他们那些人远点儿。”
他指的是郑青宇和齐弘生等人。
男人语气里的霸道与强势不言而喻。
她倏然抬起头,攥紧了指节“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饶有兴趣地轻笑“小夜莺是不是记性不行,这个问题我记得回答过你。”
从她来到西城见到他,时晚寻对这个问题就耿耿于怀。
裴骁南的身份太难以揣测。
是她拨开云雾,都难以见其真容的谜团。
她懒得再猜,又想到刚刚在水里被救的事情,思绪收拢“刚刚谢谢你啊,我不太会游泳”
方才,他明明可以袖手旁观的,可偏偏一意孤行来救她。
时晚寻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裴骁南对视上那双清凌的眼睛,腔调懒洋洋的“再谢我,可就要收报酬了。”
他特意咬重了“报酬”两个字,不用时晚寻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无措地把衣服递过去“衣服给你。”
“穿上。”裴骁南睨都没睨一眼,眼皮垂下的弧度凌厉。
时晚寻“你也要穿的,我没关系的。”
裴骁南搞不懂她怎么还跟自己客气上了,倾身靠近,高大的身影盖住了视线范围。
与此同时,那件男士外套又重新披在她肩头。
似乎是看着不爽,裴骁南又给她拢紧了几分,言简意赅道“穿好。”
看小姑娘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他眉骨微抬,眉梢眼角溢出些散漫“老子不想让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看,行不行”
想起下午他在房间做的行径,她对着旁边的穿衣镜看了眼。
时晚寻发觉脖颈间的齿痕根本没消,不仅如此,还留了下一小片青紫。
她皮肤薄,稍微力气大点儿,都可能留下印记,还不知道过几天才能消。
再低头看了眼,原来是这裙子布料太透,她的曲线在不知不觉间一览无余。
原来这才是裴骁南真正的用意。
时晚寻浑身瑟缩着,指尖很凉,冰凉的池水冻得她很是麻木。
穿上他的冲锋衣外套,又将拉链拉到最顶端,她才感觉暖和些许。
淡淡的烟草气息始终萦绕在鼻息,余温逐渐蔓延,不一会儿就热得她心如火烧。
时晚寻重新过去的时候,这水下憋气的游戏还没结束。
真是够没人性的。
郑青宇赔笑了一声“嫂子你别介意啊。”
她点点头,应付道“没事,我已经擦干了。”
时晚寻定睛一看就知道,水池不是一般的游泳池,设置的水位偏深,怪不得她刚才栽倒下去,泳池的水霎时间如泡沫细密地包裹上来,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黑妹已经下了水,双手撑在岸边,眼神还在跟郑青宇你侬我侬。
齐弘生一派老谋深算,气定神闲地喊了开始。
时晚寻手指攥着宽大的袖口,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不多时,黑妹拼命挣扎着,想要透过水面来换气。
郑青宇既已打赌选中她,必然有出于面子的考虑。
没想到郑青宇看了眼秒表,才二十秒。
“喂,才二十秒你就坚持不住”
说罢,他直接将女人的脑袋摁在水里,满脸不耐烦。
时晚寻看得心惊,想出言相劝,又看到裴骁南那双漆黑的眼眸。
危险、凉薄,犹如黑夜蛰伏的狼。
她明白,他是让她不要节外生枝的意思。
终于撑到了一分钟,黑妹憋气憋到脸都紫了,扑腾得池边全是水。
齐弘生出言相劝“普通人水下憋气一分钟已经算不错了,青宇你也不要太好胜,玩儿出人命来就没意思了。”
郑青宇这才松了手,悻悻一笑“我哪儿敢,就是帮她突破一下自己,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黑妹终于得以解脱,她整个人唇色惨白如墙纸,张着嘴拼命大口呼吸。
不难看出来,光这些游戏就能要人半条命。
但没人敢不参与,即使冻得牙关打颤,也得极力在这种环境下求得一线生存。
游泳池岸边的桌台上摆了有红酒有饮料,不过就一瓶可乐,正在伊文手里。
裴骁南伸手“饮料给我。”
伊文奇怪道“南哥,你今天怎么喝起可乐来了”
他记得,裴骁南之前应酬谈生意也都是喝酒来着,鲜少碰甜腻的饮品。
“不过我也喝腻了,忍痛割爱给你了。”伊文不以为意地递过去。
郑青宇正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一派悠然自得“裴总,是要干杯来了”
裴骁南站在那儿,身姿笔挺,肩宽腿长。
不笑时,更显得眼窝深邃,自带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他嗓音凛冽“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裴骁南漫不经心地将可乐拿在手里晃了晃,气体翻涌后,修长的指节扣在拉环上。
郑青宇也不敢忤逆,跟小狗摇尾巴似的凑过去。
刚一凑近,可乐喷洒出来的汽水儿就糊了郑青宇满脸。
剩余的可乐还在冒泡泡,一路顺着他修长白皙的骨节往下淌。
“不好意思啊”
裴骁南甩了甩手,凝视着他“没拿稳。”
郑青宇这就明白过来裴骁南的意思,连忙道歉“裴总我错了,今晚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个妞那么没眼力见儿啊,偏偏去动你看上的女人,真不是我故意设计的,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得罪您是不是”
见裴骁南咬着根烟,尚未点燃,郑青宇又狗腿地打开zio的打火机匣子,把橙红的火凑过去。
郑青宇点头哈腰,问道“裴总这回是玩儿真的”
裴骁南偏过头,两指间夹着根烟,呼出朦胧的白气,丢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试试看。”
不知道是跟那小姑娘试试看,还是敢动他的人试试看。
郑青宇一噎,最终宣布水下憋气时间最长的是穿橙色泳衣的,足足憋了两分半钟。
知道今晚得罪了裴骁南,郑青宇给了自己一个找补的机会,对翘首以盼的女人说道“得,今晚就到这儿,谁赢了奖励来我这儿领。”
夜凉如水,热闹终于消停。
裴骁南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才带着时晚寻上了那辆黑色路虎。
街道的光景一路后退,如同倒带的cd,将路边的喧嚣隔绝在外。
时晚寻也有些累了,微微阖眼,靠在座椅上,睡颜恬静乖巧。
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他深邃的眼眸微眯,整个人挂着森然的笑意。
裴骁南跟司机叮咛了声“停车,买包烟。”
西城夜晚的街道还算热闹,有路边摊抄着热腾腾的炒饭,还有卷饼、麻辣烫的香气,使这座不怎么安宁的城市难得有几分烟火气。
毕竟在境界交际处,小贩们来自天南地北,说着各异的语言,无非是为了谋生二字。
眼看着又要下暴雨,摊主们很快支棱起挡雨的篷,忙活得热火朝天。
时晚寻迷迷糊糊醒来,以为到地方了,也跟着下了车。
身后骑摩托车的一路飙车,速度算得上风驰电掣,差点撞过来。
裴骁南直接攥着她胳膊,往自己身前拉。
她没站稳,肩膀撞上他胸腔,感知到男人骨骼的温度。
“怎么也不看路”
他话声很轻,但没有斥责的意思。
“没注意。”
时晚寻想去看那辆车行驶过去的车,却听到裴骁南低沉的警告声。
“别回头,有人跟我。”
她一听,便知道裴骁南肯定是一早就注意到了。
凭借他敏锐的注意力,可能离开齐弘生别墅的时候,跟踪人的行踪就暴露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只不过一直拖到现在才解决,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裴骁南倒像是习以为常。
他勾着唇,熟稔地跟摊贩做交易,顺便给了点小费。
烟盒上印着张女人的浮绘图,很是妖媚。
裴骁南的指尖啪嗒扣在烟盒上,笑意停在十点钟方向的巷子口。
他打开车门,给司机递了个眼神,“五分钟”
时晚寻没懂他的用意,秀气的眉微蹙。
夜风阵阵,依次亮起的路灯静静矗立,而不远处的巷子口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他妈的,谁派你来的”
“老子问你话呢”
“说不说,再不说你下场也不止这样儿”
“”
“我错了,大哥我错了,哎哟手下留情”
“是佧爷,佧爷派我来的。”
“西佧”
“是,他人现在正在hour酒吧呢。”
“他去hour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您高抬贵手,我就是收人钱办事儿的,真不是谁手下,早知道这么难搞,我就不接这单了”
五分钟后,男人撸起袖子,毫发未损,姿态恭敬地回来汇报“南哥,解决完了。”
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拉长了男人傲然料峭的影子。
裴骁南语气闲散,敛起神色“问清楚了吗”
司机俯身过来,低语了句,告诉他是西佧那边派来的人。
“嗯,去趟hour。”
他像是早已料到,胸中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时晚寻“”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比她之前做的记者系列调查不知道跌宕起伏多少倍。
hour门外此刻灯红酒绿,正是客流量的高峰期。
裴骁南领着她去歇脚处换了身衣服,毕竟不能穿着身还滴水的衣服去巡店。
酒吧内正在放着一首燥燃的舞曲,台下跟着蹦迪的正在兴头上。
时晚寻被堵在人群中,她穿着新换上棉质白色裙子,出尘不染,跟奢靡的氛围格格不入。
另一个全场焦点是裴骁南,他穿梭过拥挤的舞池,跟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仍有人一个劲儿地往上蹭。
舞曲结束,舞台上的灯暗了一瞬,很快,乐手拨动着吉他,磁沉的嗓音伴随着乐曲的节奏倾泄。
染了头灰毛的男人注意力完全不在演奏上,他的眼神逡巡在一众女人上,恍惚中便锁定了一个猎物。
“哟,好正点的妞儿。”
他看向的方向正是时晚寻所在的位置。
时晚寻略有些局促地坐在卡座上,反正身边守着个保镖,一时半会儿跑不掉,她只能在这里等裴骁南回来。
小姑娘有些出神地盯着酒柜上的酒,单手托腮,微卷的发尾遮住她小半张瓷白的脸。
灰毛心念一头,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妹妹,一个人来喝酒啊,哥哥请你喝一杯好不好”
时晚寻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不喝酒。”
看样子还是个冷美人。
灰毛来了兴致“不会喝酒还来酒吧啊,喝酒很简单的,多喝几回就好了”
不待他把话说完,脑后突然感觉有什么重物砸过来。
“谁他妈动老子”灰毛伸手摸了下后脑勺,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你裴爷”
有人跟着起哄了句。
砸灰毛的物件就是个果盘里的苹果,裴骁南随意一扔,砸得倒是挺准。
此时,裴骁南换了身休闲衣裤,薄薄的黑色卫衣偏宽松款,两条衣帽绳垂在肩侧,衬得他少年气息浓郁。
可能是为了不引起那么多人注意,他特意扣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檐的阴影朦胧在他神情不太好看的脸上。
灰毛多少听过hour的易主,被砸的火气像是碰到了一场大雨,瞬间浇熄。
而后只剩下瘆得慌的感觉,没有人想在裴骁南风头正盛的时候得罪他。
灰毛躬身说“是我不懂事,原来是裴爷的人。”
他看向一侧时晚寻,滚了下喉头“多有得罪啊妹妹”
时晚寻从心底反感那种不怀好意的接近,避开灰毛的视线,眼睛里只剩下冷到极致的冰冷。
灰毛话音刚落,身后又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这么巧啊,裴总的人我注意好久了,我要是看上了怎么办”
来者正是西佧。
西佧盘踞西城已久,为他卖命的不少,做人做事算得上有勇有谋,可就是太贪心,手下人也不敢得罪这种魔王。
听说齐弘生近来格外重视这位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他便也想来会一会。
西佧穿着身夹克皮衣,笑得轻挑“一个女人而已,裴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往后生意要好做,可不就是靠多交个朋友么”
都是做生意的,这句话一出,就知道背后肯定藏着交易。
裴骁南扬了下下颚,别有一番寓意地暗示“听说跟您做生意,两成油水儿都捞不到。”
西佧冷笑“这都是过去了,今日不同往日,裴总要是有意向的话,我七成你三也未免不可。”
裴骁南咬了咬后槽牙,笑意在唇边流连。
“宝贝儿,对你感兴趣的人挺多啊”
他故意摩挲着她的手腕,力道钳制得紧,根本挣脱不得。
时晚寻知道这位裴总又要开始演戏了,可他真真是极会蛊惑人。
没有哪个喜欢男人的女人,不会在听到这声又酥又欲的“宝贝”后沉沦进去。
他身上总蕴着一股极致的反差感。
温柔时,总能给人最温情的沦陷。
狠戾起来,则是八风不动,越危险越让人迷恋。
裴骁南故意感叹,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也是,谁让你长得就这么勾人。”
那双眼睛,水灵得让男人看一眼,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这双眼睛这么漂亮。”
西佧赞叹道“挖出来想必同样好看,像珍珠也说不定。”
时晚寻“”
这里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疯。
西佧故意设局试探“听说裴总你之前对女人没兴趣啊,这回倒是破了禁忌,弄得我也想尝尝这妞儿到底有什么能耐。”
“佧爷身边的女人还少”裴骁南笑着反问。
听说跟着西佧的女人待遇是不错,当然,没几个能活蹦乱跳出来的。
西佧才是某种程度上以折磨人为乐趣的疯子。
裴骁南故意将她往前推,温热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游刃有余地问“愿意跟佧爷走吗,小夜莺”
时晚寻快要被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抑制得不能呼吸。
她摇摇头,葱白的五指始终没离开攥着裴骁南卫衣的衣袖。
在这一片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她只能勉强认为待在裴骁南身边是上上策。
虽然可能会很危险,但最危险的地方同样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装作一派坦然“可惜了,小夜莺不愿意从我身边飞走。”
时晚寻耐着性子陪他演“”
裴骁南意味深长地将人揽过来,勾了下唇角“老子没白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合一,这两天会多更点儿,等老婆们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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