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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拥有翅膀,但金色笼子一旦锁上,夜莺是飞不出去的。
他指间的指控亦然。
人在屋檐下,他要她现在乖,她就必须得乖。
时晚寻只得装出挤出一丝笑意,僵硬地往他身侧靠了靠“裴总。”
明明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可她跟裴骁南坐在一侧,贺祈山坐在对面。
一黑一白,一明一暗,气氛就此割裂。
贺祈山见她半个身子都倚在另外的男人身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将杯中剩余不多的红酒饮尽,唇边泛起笑意“可能我这么说,裴总会觉得很意外。”
“接下来几笔单子,如果裴总感兴趣的话,拿八成利润未免不可,长期合作也不是不能考虑”
对齐弘生来说,贺祈山开的条件一定难以拒绝。
这是一笔丰厚的利润,很大程度上会弥补近期没走货的亏空。
而外人眼中,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裴骁南都不亏。
“贺总是生意人不错,有些时候我也很欣赏生意人的商业思维。”
裴骁南端起桌上的红酒杯与他相碰,见招拆招道“可是这只小夜莺我还没玩儿腻,恐怕要让贺总失望了。”
他语气笃定,莫名让时晚寻提着的一颗心慢慢从云端下坠。
两人的杯壁相碰后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就像船帆撞上礁石,并不能掩盖千层海浪的汹涌。
贺祈山悠悠开口“让裴总忍痛割爱,是我唐突了。”
他拿起刀具,斯文熟稔地切着牛排。
很快,一块儿牛排被他切好,泛着诱人的色泽。
“时小姐尝尝,我要了七分熟的,怕你吃不惯三分和五分的。”
不得不说,就连做起小事来,贺祈山也是细致入微、考虑甚周的。
她僵持着没动作“谢谢贺总的好意,我喝汤就够了。”
可能是被她拒绝了太多了,男人稍感愣怔后并没有展露出任何不悦。
哪料裴骁南直接拿起手边的叉子,叉起一块儿喂到她嘴边。
“尝一块儿,看看贺总切的牛排好不好吃。”
不言而喻的占有欲仿佛在宣誓主权。
一瞬间,时晚寻如坐针毡,心一横也凑近过去,慢慢咀嚼着那一小块牛排。
即使肉质再好,复杂的心情也能让她此刻味同嚼蜡。
“怎么样”
“挺好吃的。”她囫囵道。
裴骁南意有所指“我算是借花献佛了,贺总不要介意。”
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地对贺祈山方才那番话展开了回击。
偏偏裴骁南还挂着副混不吝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贺祈山晃着杯中的红酒,视线沉沉“当然不会。不过都跟裴总碰过杯了,不跟时小姐碰说不过去了。”
时晚寻很少喝酒,酒量也不是很好,闻言只得端起高脚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晚宴结束后,贺祈山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宝蓝色的指针咔哒转动着。
他顺势邀请道“时间还早,太早散场显得我款待不周就好了。”
管家明白贺祈山的意思,清清嗓子说“别墅旁边就设有专门用来待客的牌桌,裴总和时小姐有时间的话,要不要留下来玩玩看”
裴骁南也不退让“贺总盛情邀请,我也不好拒绝不是”
三个人玩儿的是俄式扑克,每个人手里有十三张牌,最后通过比大小来决定胜负。
明晃晃的灯光下,光线描摹着男人硬朗的下颌线。
裴骁南坐在桌前,身姿挺括,衬衫周正,捻牌时也是一股禁欲的味道。
尤其是他的指节漂亮干净,每次出牌时,总会勾起时晚寻的联想。
方才男人就是用这双手细细密密地缠绕着她的发丝,很像给猫顺毛的动作。
时晚寻算得上赶鸭子上架,她不是很会玩儿,俄式扑克的模式起初也掌握得不熟练。
所以前面几轮,无论谁坐庄,她总会输得很惨。
裴骁南点起根烟,烟气缓缓逸开,模糊了他分明的轮廓。
她正愁着手上的牌要怎么打时,便透过烟雾,望进那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眸。
管家恭恭敬敬地过来贺祈山身侧,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贺祈山挑眉,扔出去一张梅花,漫不经心道“新运来的花怎么样了”
“贺总,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备好了。”
除了别墅前的高尔夫球场,贺家在这块儿的地盘还包括后面绵延的花田,有一半的地方按照贺祈山的意思全种了玫瑰。
别墅内更是有专门照料玫瑰培育、生长的技师,不可谓不用心。
裴骁南却没按照常理出牌,唇角半扬着问“贺总很喜欢玫瑰”
“算不上,可能是爱屋及乌。”贺祈山扔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说起来,她倒是很喜欢玫瑰。
难道又称得上是另一个巧合吗
时晚寻听了几句两人的交谈,脑子里还存有疑问,又不可思议地发现裴骁南的出法太过奇怪。
原本有条不紊的出法,从她刚才看了他一眼后便变得毫无章法。
她心里有疑惑,又不能直接问,只得按照最原本的推算出牌。
“说不定时小姐这盘会赢。”贺祈山推了推金边眼镜,似是在安抚,“毕竟运气不可能总是站在任何人一边。”
“那就只能借贺总吉言。”
时晚寻看了眼自己的底牌,倒不是很确定结果。
毕竟决定她这盘胜负的,还得是裴骁南接下来的牌。
圆桌不大,她稍微顺着裙摆时,就无意碰上了男人的膝盖。
裙摆扫在腿侧,弄得他喉头泛痒。
见他思考须臾,时晚寻的心跳也不自觉加快。
裴骁南左手的那支烟徐徐燃烧,烟灰欲坠时,他才终于将最后的底牌亮明。
贺祈山喉头翻滚,语意直接道“裴总是想赢还是想输”
“输赢倒也没那么重要。”
在她面前,他的胜负本就没那么重要。
男人声线低沉,将这一局的最终结果交给她揭晓。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喝酒喝得太猛,时晚寻坐在这儿都有些头晕目眩。
缓了缓神后,她定睛一看,确实如贺祈山所说,她终于有了个开门红。
又暗自庆幸了会儿。
幸而只是个消遣游戏,如果前面那些盘真算钱的话,她恐怕是几辈子都还不起了。
只能说男人更懂男人的心思。
裴骁南后面的那几手,哪里是换了玩法儿,根本是故意给小姑娘喂牌。
贺祈山眉尾微扬,看到暖色灯光下小姑娘脸色泛红,姿态微醺,忍不住轻声咳嗽了几声。
“时小姐要不要休息会儿”
她摇摇头,咕哝道“可能是刚刚喝了酒的原因,现在有点儿晕,不过贺总要是想继续玩的话,我也不方便扫兴”
不得不说,她的醉态倒有几分娇憨,绯红蔓延到耳根,犹如庄园内盛放的玫瑰。
裴骁南捻灭手中的烟,长睫微敛“贺总,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改天你有兴致了再来。”
迷迷糊糊间,时晚寻只感受了一阵腾空。
她水眸盈盈,瞳孔里倒映着那一张清冷的侧脸“要回去了吗”
裴骁南咬了下后槽牙,拂开遮住她的脸庞的发丝。
“你喝醉了,先回去休息。”
“哦好。”
她懵懂地点点头,声轻如呢喃。
一路上,时晚寻在他怀里并不安分,扭来扭去,手指还紧紧攥住他的衬衣领口,不断反问“我要回家,我们是要回家吗”
裴骁南睨了她一眼,心口的躁热轻而易举被勾起来。
酒店内,插上房卡后,吊灯将满室充盈着涨潮般的光线。
能下榻贺家酒店的大多数非富即贵,毕竟一晚的价格都能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当然,如果是贺祈山邀请来的朋友,自然是另当别论。
酒店房间的装潢以象牙白为主,观赏性看台的位置放了个鱼缸,金鱼在浴缸里吐着泡泡,游得畅快。
裴骁南将人抱到沙发上,想让怀中的人稍微歇停点儿。
没想到小姑娘酒量这么差,一碰就醉,偏偏还自不量力地喝完了。
他找到水壶,想烧点热水给人醒酒。
刚倒完热水,裴骁南就看到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又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
她身上的黑裙在动作中揉碎了褶皱,眼睫忽闪如黑尾蝶。
裴骁南俯身弯腰,递过去水杯“起来,喝点水。”
他倒是头一次这么有耐心照顾醉酒的人,神色都在不经意间柔和下来。
时晚寻只觉得眼前景象晃动得厉害,像是相机不停抖动的镜头。
直到那张过分好看的五官凑近在眼前,她红唇微张,吐纳着气息。
“裴骁南,你为什么”
她蹙着眉头,在醉得失控的边缘徘徊,都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了,闷声问“为什么身上有那么多伤啊”
这个问题问得裴骁南一顿,扯平了唇角的弧度。
他静默着没回答,眼神比窗外的颜色还要幽深。
“你知道吗”她苦笑道,“我爸爸之前身上也有很多伤。”
“他的伤呢,跟你很像。”
“”
小时候她不懂事,有一次看爸爸在家给身上的伤口上药。
女孩儿一张小脸哭得皱皱巴巴“爸爸,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如果是有坏人欺负你的话,阿寻长大了保护你。”
“他们没有欺负爸爸。”时振云耐心地说,“这些伤你就当做是爸爸出任务后的奖章。”
时晚寻用手盖住视线,略微扯了下他的袖子,“你疼不疼疼的话,我可以给你吹吹”
原本紧闭的城门在这一刻有了崩溃之势。
行走在刀尖的每一刻,他从来没被什么牵连过。
只有在这一刻,原本缺陷的某一处慢慢弥合,心脏更是像海绵凹陷。
裴骁南放下水杯,微热的目光看过来“为什么”
“因为吹吹就不疼了。”她对自己的理论深信不疑,还扯出个开心的笑容。
“”
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指腹摩挲在软腴的皮肤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知道吗”
她醉的晕头转向,奇怪道“那我为什么跟你待在一起啊是不是”
“我也不是好人”
裴骁南压下眼皮的褶皱,心口的躁意升腾到极点。
她躺倒在地毯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把这地方当做床睡着。
裙摆往上挪了几分,露出的肌肤白皙如瓷,再往上,身上的线条随着呼吸起伏。
裴骁南压下眼底的阴翳,抱起她说“起来去睡觉。”
她恍然“可是,我好疼”
裴骁南以为她刚从沙发上摔下来伤到哪儿了,一脸关切“哪儿疼”
“哪里疼”她坐在绵软的地毯上,扶了扶额角。
扑面而来的全是潮水般的记忆,夹杂着江城的雨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小姑娘嗓音很低,又像黄梅时节的雨,错落地砸在心头。
她没哭,可揪着他的衣领不放手。
忽然想起来什么,时晚寻难受得不知所措“心口,对”
心脏好疼,不是在外面,而是从里面,仿佛有只拳头砸过来。
她又攥着他的指节不放手,像得到了糖果的小朋友。
殊不知,小姑娘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在引诱他破戒。
裴骁南敏捷地反应过来,并没有跟着她的手往前伸“做什么”
“这里疼”
见男人神色冷倦,她委屈巴巴道,“我说,我这里疼,揉揉可能会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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