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航把医药箱拿出来,取出棉签和消毒水,为他细心擦拭。
沧月手掌边缘被捏住,掌心传来药水的凉意,他不太习惯这种亲昵,却又舍不得拒绝。
内心犹豫一瞬,僵着身子没动。
云航动作十分轻柔“痛不痛”
沧月坐在床边,垂眼就能看见云航的鼻尖,“不痛。”
确实不痛的。
这点小伤口,和他经历的那些算不得什么。
身上任何一点伤痕,都要比手掌这道严重的多。
云航听他这样说,动作反而更加小心起来,涂完药,最后再仔细包扎好。
他专注而认真,像是在处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掌心处理完,云航看着沧月全身的伤疤,眉头紧蹙。
他很想带沧月去医院。
只是现在时间太晚,医生都已经下了班,沧月现在这个样子,必须得做个全身检查。
其实他不管沧月也不会有事。
在原著中,沧月如何活下来的描述虽然不多,但知道他一无所有,什么都没依靠依旧活了下来。
可此刻云航亲眼看见他的惨状,实在没有办法放任不管。
剧情线已经改变,万一此时的沧月已经失去了自主修复能力
云航不敢想,更不敢掉以轻心。
况且现在正是和boss刷好感度的最佳时机。
他打开终端,找到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
卧室门被敲响,张叔语气焦急“小少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您还好吗”
巨响发生时,他正在楼下和护卫队长通话,而后顾不得礼貌中途挂断,急忙跑了上来。
云航打开门,并不避讳浴室的景象,“浴缸坏掉了,明天让人来换一下。”
张叔抬眸看了眼浴室的满地残渣,再不着痕迹打量了云航全身,确认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才缓缓松口气。
“我知道了。”
张叔叫佣人来打扫浴室,道“客卧已经收拾好了。”
云航点头表示知晓,而后叮嘱“我叫了郝医生过来,等下你记得开门。”
叫来医生做什么不言而喻,张叔不太赞同小少爷和鲛人走得太近,他刚刚从护卫队长那里得到了这个鲛人的资料,如他所说,确实是肮脏而卑贱的生物。
但人已经带了回来,小少爷执意要养,他只是一个仆人,说不得什么。
好在这个鲛人身子看上去已经不太行,能撑多久未可知,这段时间就当为小少爷解闷了。
这样一想,张叔胸口顺畅了些。
“明白。”
郝守到达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接到云航电话时,他正准备休息,听说身边有位朋友受了十分严重的伤,一刻都没有犹豫地叫醒助理,急忙赶来。
进了别墅大门,听完张叔的描述,郝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音量忍不住拔高“攻击b区人类的那个鲛人”
说起来,这个鲛人在这片区是有些知名度的。
遗弃城每年都有大量流浪者出来寻找工作,但碰壁几次后便都认命的放弃,只有这个鲛人还在坚持不懈挨家挨户敲门。
一次两次没什么人注意,但时间一长,许多人都知道,有一个长相丑陋且无能力的鲛人在这片区游荡。
有人开始担心,鬼知道这个鲛人哪天心情不好就开始袭击人。
一开始只是防备,后来发现这个鲛人毫无抵抗之力,欺负他便成了一种愉悦。
慢慢地,这种行为变成了正确,甚至在某些圈子流行交流如何让这个鲛人更加崩溃。
自从上次被b区护卫队驱逐后,郝守有一段时间没听见这个鲛人的消息,以为他放弃了,也或许是死在了某个地方。
没想到竟然被云航给收留了。
张叔表情满是严肃和无奈。
上了别墅三楼,郝守和助理跟着张叔来到客卧。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温和细语地哄人声。
“虽然是我的旧睡衣,但很干净的,你要不喜欢,我让他们现在去给你买新的。”
“床铺很柔软的不用担心弄脏,你洗了澡已经不脏了,血渍沾到了也没有关系。”
“你不要紧张,我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可以安心休息,头发有点长,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
郝守作为云航的私人医生,接触时间比云父云母都多,自然十分了解这位云家小少爷的脾气。
或许是从小过于溺爱的原因,小少爷脾性十分骄纵狂妄,别说对外人,就是身边人也没几个好脸色。
从私人角度讲,郝守并不喜欢云航,傲慢,自大,目中无人。
如果张叔告诉他,鲛人是被云航欺负的满身是伤,他都不会有半点奇怪。
这种事情这位小少爷不是没有干过。
曾经云家为了小儿子过得开心些,特意从中介所选了一只兔族人回来。
这只兔族人本体是垂耳兔,长相乖巧可爱,笑容甜美,说话也十分乖巧,一开始云航还挺喜欢,后来新鲜劲儿一过,差点把人家耳朵揪掉,云董事长特意从大陆另头飞回来处理这件事,不然自家小儿子就要进戒教所了。
“顽劣不堪”,这是郝守对云航的评价。
然而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是哄仆役这是哄对象吧
张叔尴尬地在外面轻咳一声,里面立马安静下来。
张叔这才抬手敲门“小少爷,郝医生来了。”
门很快打开,邀请几人进去。
云航还是穿着白天的常服,而沧月已经换上了睡衣,卡通图案,虽然是旧衣服但布料还很新,及肩黑发已经绑好,由于手法不太熟练,有些乱糟糟。
况且沧月流浪的实在太久了,就算洗完澡,也无法让发丝更加顺畅。
他整张脸露出来,深凹的眼眶,消瘦的脸颊,粗糙的皮肤,满脸褐色斑点,外露皮肤上到处是鳞片脱落后的痕迹,更不用说那些减分的疤痕。
就连那对本该给颜值加分的鲛耳,耳鳍都缺失了一块,缺口整齐平滑,是被利器割掉的。
郝守看了一眼,职业操守让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但小助理就没有他那样的耐力,忍不住惊呼“天啊”
沧月身子颤了下,云航立马一记眼刀甩过去。
小助理被他吓得一激灵,脸色立马涨红,尴尬地笑了下“抱歉”
郝守将小助理支开“去把机器拿过来。”
小助理赶忙出了门。
郝守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像电筒的东西,没有光芒。他走过去,在沧月五官仔细扫过,而后在打开的终端上记录着什么。小助理把仪器推进来,那是一个有大半个人高的箱子,上面缠绕了许多电线,郝守拿出几根,看见鲛人瑟缩的表情,语气柔和“会有一点痛,但不会伤害你,不要害怕。”
他将吸盘黏在鲛人身上各个部位,操作箱子上的按钮。
如针扎般的刺痛感席遍全身,下一秒,痛感忽然无限放大,像一把锤子敲打在身上。
沧月顿时弯下腰,蜷缩成一块,嘴中喃喃“别打我,别打我”
云航吓了一跳“沧月”
他将人抱住,抬头看向郝守,语气不善“你在做什么快停掉”
郝守赶忙按下关闭按钮,眉心紧锁“不应该啊”
云航才不管什么应不应该,把那些吸盘扯掉。
我的天。
刚才痛成那样,会不会以为我要害他
他小心翼翼观察沧月的反应,好在沧月只是吓坏了,没有出现过激反应,把头埋在他肩膀,身子微微发抖。
云航背脊渗出一层汗,犹豫了下,僵着身子把人搂紧“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不检查了。”
而后感觉鲛人往怀里缩得更深了些。
郝守把检查结果记录完毕,而后生成一张虚拟卡片。
“结果我发到了您的邮箱,他的体质很特殊,我没有办法检查出来。”郝守神情严肃,盯着沧月的目光十分复杂“但他身上的伤已经拖不得,尾骨断裂严重,再不治疗,可能以后都无法再变出鲛尾。”
无法变出鲛尾,也无法维持人形。
云航顿时想起结局中,沧月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剖开的肚皮,断掉的半截身子。
郝守走后,云航没有离开客卧。
他走不开。
沧月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状况不太好。
尽管检查已经结束,他身子还是忍不住发颤,手指冰凉。
云航比他更害怕,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
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啊。
过了许久,沧月终于从痛苦中回神。
“还好吗”
沧月看着脚尖“抱歉,我太没用了”
“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吗”
“嗯。”
云航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道“不用怕,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嗯。”
云航又陪了沧月一会儿,等他情绪彻底平静下来。
郝守走之前留下许多药,云航对他说明天要去医院做检查,郝守便又留下几样,临走前叮嘱一定要吃。
云航还没有打开郝守传来的病历记录,他看了眼药品的描述,竟然都是鲛人专用。
他放心了点。
沧月吃药时很安静,云航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有几管药剂的气味非常特殊,差点给他熏晕过去。
要不是相信郝守的医德,他差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害他。
沧月一声不吭地将药品吃完。
在外面流浪太久,拥有一口食物都十分艰难,能治病的药品更是痴心妄想。
他已经很满足。
看他现在乖巧的模样,云航无法想象他是承受了多大的绝望,才变成最后那样。
等沧月吃完药,他该回卧室了。
可鲛人看着他,嘴上不说什么,神情却很失落。
照理说,这种我见犹怜的表情他做出来不会好看,但或许那表情太过真诚,把自己当成依靠的那种感觉狠狠揪紧了云航的心脏,他鬼使神差地继续留下来。
“就一小会儿,明天要去医院。”
“嗯。”沧月大约是想露出一个笑,但又想起什么忍耐下来,总归不是美好的回忆。
他靠了过去,眼神隐隐期盼。
云航眨了下眼,猜测他的意思。
但boss的心思他猜不透,最后小心问道“怎么了”
沧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头发散了,要绑。”
云航“”
见他不说话,沧月催促“要绑。”
云航叹气。
“绑。”
海之大陆面积辽阔,陆地面积占了90,交通便利发达,吃了早饭再出发,到达医院时,太阳也不过才露脸。
云航下了车,有护工上来引路。
沧月跟在他身后,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戴着遮阳帽和口罩,和医院走廊的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昨晚上云航回到自己卧室后,先给他哥发了消息。
结果他哥竟然还没有睡,秒弹一个视频过来。
画面中,男人英俊年轻,可惜板着一张脸,嘴角的弧度锋利又严肃。
这是云航在穿书后第一次和这位大哥见面,不免有些紧张,生怕对方看出什么来。
云江工作忙,就算是主动给弟弟开视频,也只有简单一个字“讲。”
云航“我收留了一个鲛人,但是他受了很重的伤,明天想带他去看病。”
他简单说了沧月的情况,沧月情况特殊,云江怕是早已听说过这片区的情况。
云航以为他大哥要问些什么,然而云江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替他约了最好的专家。
云航有些懵逼,主动问道“你都不问问我吗”
“问什么”云江并不太在意“你想养什么是你的自由,前提是别闹出事来。”
他对自家弟弟了如指掌,半敲打半警告“你安分点,我不想听到家里有命案发生。”
云航
我倒是得有那胆儿啊。
解决了他哥,就等于解决了他父母,云航一颗心落得稳稳当当。
非人类种族区分为很多部门,每个部门都有专用休息区,坐满了等待的患者。
云航穿到这里,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丰富的族群。
有着黑色尖耳的狼人,皮肤长着金色毛绒的猴类竟然还有一个鲛人。
云航忍不住多注意了下。
和沧月不同,那个鲛人一头金发,面容十分漂亮,是从旁边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一眼的程度,神情有点高冷,下巴微扬。
他的雇主不在旁边,有人忍不住上前搭讪,全碰了一鼻子灰。
云航幺指被碰了一下,他收回目光,看向旁边。
“怎么了”
沧月轻轻牵住他的幺指,低垂着头“我有点害怕。”
云航以为他是被昨晚吓坏了,靠近了些,反捏住他的手指“这里的医生很厉害。”
沧月还是低着头。
boss不开心了怎么办
云航深吸一口气,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哄他,说了好些好话。
“我会陪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
“要快点好起来,我们才能一起玩。”
“回头我给你建个大泳池吧,天气热了可以一起有用。”
饼画了一张又一张。
沧月摇头“谢谢你,不用这么破费的。”
云航微笑“要的。”
心里不断默念“消财免灾消财免灾。”
明明自己才是雇主,却活得像打工。
到了治疗室,他们自然不需要排队,随着护工进入最里面的大门。
“柯教授,人来了。”
一位华发老人从终端面板前抬起头,戴着厚重的老花镜,面目慈祥。
云江早已打好招呼,柯教授起身,亲自将沧月带去检查室。
云航不太放心“他情绪不稳定,我想进去陪他。”
其他不担心,就害怕哪里不顺意了,当场黑化。
然而外人不可以进入检查室,云航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幸好检查的时间并不长,护工给他倒的水还没有喝,两人就出来了。
云航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柯教授叫过去“他的情况我给你说一下。”
两人进了另一扇小门里,沧月被护工带到休息室,进去后发现之前外面那个十分漂亮的鲛人也在里面。
沧月已经重新戴好帽子和口罩,选了个角落坐着,护工安排好他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沧月感觉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可宽阔的休息室只有两个人。
“你是鲛人”对面主动开口了,嗓音清亮魅惑,动听的不得了。
沧月抬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
金发鲛人知道自己的模样,明明每天都要面对他人的目光,今天却尤其不自在。
好在沧月停留时间不太久,缓缓将眼睛挪开“嗯。”
对方的态度瞬间缓和起来,金色的耳鳍动了动“我叫夏洱,你呢”
“沧月。”
“很少在非人类种族区看见鲛人,刚才那个男生是你主人”
“嗯。”
“真好,你的主人很疼你,柯教授不是谁都能请得起的,就算请得起,也不会愿意为了鲛人浪费人脉”夏洱笑了笑“我的主人也很疼我。”
他拥有十分艳丽的容貌,动听的歌喉,是中介所最得意的杰作。
当初主人来挑仆役的时候,没人能打得过他。
沧月不接话,漆黑的瞳孔藏在帽檐下面。
夏洱并不介意,走过来挨着他坐下,见到同族让他十分兴奋,金色的耳鳍泛着漂亮的光芒,沧月目光落在上面。
“我的耳鳍好看吧,还没有同族能比过我。”夏洱得意地扬起头,随后又把脑袋往沧月旁边凑了凑“可以允许你凑近点看,但是不准摸哦,我看在你是同族的份上才允许的”
这样的距离,金色耳鳍可以看得更清楚,休息室光照充足,阳光穿过薄薄的耳翼,像精灵的翅膀。
“漂亮吧”
沧月点头,难得夸张“很好看。”
夏洱十分满意,坐直身子,提醒道“美貌是鲛人非常重要的天赋,你继承后要好好保持,这样我们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夏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他注意到沧月胳膊上露出一块肉红色斑点,作为同族,他当然知道那鳞片脱落的痕迹。
鲛人的鳞片十分坚硬,是保护他们的利器,除非老化或者受到严重的虐待,否则极难脱落。
他眉头忍不住蹙起,想询问,护工恰好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瓶药,一瓶递给夏洱,一瓶递给沧月。
护工叮嘱他们喝完,她半个小时后再来。
沧月伸手摘掉了口罩,露出半张脸。
哐当
椅子被夏洱撞翻,椅背倒下时正好砸在沧月手上,手背顿时通红一片,药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夏洱惊恐出声“你是遗弃城那个丑家伙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沧月看着他,眉头蹙起,神情错愕。
刚才还亲热的同族,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你个丑陋的家伙为什么还活着,丢我们族群的脸”夏洱宛如看见很恶心的东西,躲得远远。
“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说,声音难听死了”
夏洱再次尖叫,却忘记他们刚刚一直在聊天,手臂不断挥舞,像赶苍蝇一般“你别过来”
根本不管沧月有没有动过。
云航被休息室内的动静引来,正好看见这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对我的鲛人道歉”
“他才不是鲛人,我不承认他是我的同族”
“道歉”云航打断他,视线冰冷“你的家属是谁,我要见他。”
“出了什么事”柯教授在后面赶来,听见云航的话,解释道“夏洱的主人不在,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然而云航并不给面子,仍旧气鼓鼓。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他一个不注意,什么小猫小狗都敢欺负到沧月头上来了。
无法想象,他要是没穿书过来,沧月还得继续忍受怎样的屈辱。
真当他们家好欺负是吧
“家属既然不在,麻烦柯教授把我的话带给对方,海之大陆食品集团云家二少有请,我请律师团队好好跟他聊聊,海之大陆非人类种族保护法中,恶意言语中伤别家仆役该受个什么惩罚。”
夏洱在听到“海之大陆食品集团”时就白了脸色。整个身子如坠冰窖。
惩罚并不可怕,他也是非人类种族,而且还是具有天赋的鲛人,政府最多罚款了事。
但云家他惹不起,他的主人也惹不起。
好半晌,他才嗫喏着嘴唇,轻声道歉“对不起。”
云航并没有应下,而是转身看向沧月。
背对着几人,只有沧月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小少爷仍旧在生气,但是又有点得意。
保护了他,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沧月第一次接受到别人的道歉。
感觉很好。
他喜欢这种掌握他人情绪的感觉。
漆黑的瞳孔隐隐泛红,但很快消失不见。
沧月看着对面的同族“如果你的道歉能再真诚一些,我愿意接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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