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耀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郑流氓, 只是觉得小娃娃长得真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十分喜欢想要逗逗她。
看女娃目露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复杂眼神，郑耀难得地觉得有一丝丝不妥, 假咳两声拍拍膝盖站起身。
“来，肚子饿不饿”
苏苏警惕地抱着小兔子瞪着伸到面前的那双手，“我不饿, 我赶时间。”
“还知道赶时间” 郑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本来还想抱着小女娃回糖烟店把啃了一口的玉米棒子吃完，大早上的他饿着呢, 看她这么说, 干脆弯腰托着腋下把人抱起来直接按到肩膀上。“坐好。”
苏苏吓得抱紧了汤圆儿，挤得小兔子“叽”一声惨叫。
元宵又开始磨牙了, 这个男人, 怎么这么不讲究, 随随便便就上手, 抱小孩也不好好抱，直接让人坐在肩膀上是在朝他挑衅吗
苏苏赶紧松开手把兔子塞回口袋, 转而双手抱住男人毛刺刺的脑袋。
“说吧，有什么警情要报”
郑耀吊儿郎当地边问边大步走，苏苏看看不是回去糖烟店的方向, 撇着嘴角, 觉得这个汤圆儿鉴定的好人十分不靠谱。
“有坏人把我和承哥哥方芳姐姐抓住了，承哥哥要去当小偷, 不偷东西就不给饭吃。”
苏苏气鼓鼓地一口气说出来, 觉得这个台词还可以，稍微显得聪明了点，但不太超出五岁孩子的词汇量。
郑耀脚步微微顿了顿, “那小宝贝儿是怎么跑出来的”
“方芳姐姐偷了钥匙放我出来找警察叔叔的。”
苏苏决定先从老刘这边眼下最紧迫的问题开始告状，不然一股脑全说出来这个不靠谱的警察哥哥也不会当真。
不等郑耀回答，她又撅着嘴拍拍他刺猬一样的脑袋，“所以我赶时间呀要是回去晚被抓到了，哥哥姐姐的腿就没有了。”
“这么厉害”
郑耀无视了脑袋上拍打的小爪爪，微微眯了眯眼。
他才转业不久，但从小就住在这片，派出所那帮老古董怎么样暂且不说，周围治安一直是不错的。
不过听说这两年世道坏了，到处都有拐子偷儿，难道让本市头疼的贼窝就在他们这片儿
别人或许不会听一个五岁女娃娃瞎扯掰，但郑耀是个心细的人，要不是伤退，他现在还端着狙击槍呢。五岁的女娃娃聪明不聪明另说，她大概率不会说谎。
腿就没有了她会这么讲，就说明这是实际发生过的，她看到或者听到过的。
郑耀朋友很多，早他几年退伍的兄弟很多都转业回来当地，黑的白的也多少听说过，那种犯罪团伙利用小孩子偷东西，表面上把孩子当儿女养着，爸妈的叫着，实际上就是他们的赚钱工具，也许连他们养的狗还不如。
这么想着步子就越走越快。
苏苏摇晃得不行，只能揪着警察哥哥头顶的板寸。
“你是好警察吗”
“嘶，宝贝儿，您亲点儿薅，都给你薅秃了” 郑耀呲牙咧嘴，“小不点儿的到底知道多少，还知道好警察坏警察”
苏苏忽然不说话了。
郑耀就停下来偏头看，小姑娘竟然开始掉金豆子，“嗳，小宝贝儿怎么这么突然的，哥哥我好慌啊”
把女娃娃薅下来改坐在臂弯里，身上摸了摸没摸到纸，只能拿拇指去擦，擦的小姑娘直缩脖子。
嘿，他也知道自己手粗，都是厚茧子。
“大哥哥说以前有人偷跑，去找了警察叔叔” 苏苏哭得直打嗝，“警察把他送、送回来，就被爸爸切了手”
她把大黄说的东西打碎拼接了一下，再编一点简单的进去。
“好了好了，不哭了，唉哟，小宝贝儿哭得哥哥心疼。” 郑耀大掌扣住苏苏后脑勺按在胸口，很快就感觉衬衣浸湿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小丫头片子也不例外吗
他心里吐槽，眼神却锐利起来。
脚下方向一转，改变了主意。
郑耀本来是想把小女娃带去派出所再进一步了解情况，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现在把她带去所里可能会打草惊蛇。
“警察哥哥先带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 苏苏从他怀里仰头，“我要回去了，妈妈要起来了呀。”
郑耀想了想，小女孩口中的哥哥还在外面，姐姐还被扣着，在不能把这贼窝一锅端之前，也许按兵不动的确是个好主意。
“那小宝贝儿带哥哥去你们住的地方好不好哥哥悄悄地看看。”
苏苏撅着嘴点点头。
“还有小猫儿”
“小猫儿又是什么你还养了猫” 郑耀点点她口袋里的兔子脑袋。
“小猫儿是小哥哥，” 苏苏摇头，“被领走的，苏苏偷听院长说要挖他心，” 她又哭起来，“挖了心小猫儿是不是就死了”
郑耀皱眉，并没有因为孩子颠三倒四的话不耐烦，“小猫儿走了几天了”
苏苏掰着手指头，越掰越难受，抽噎着说“四、天了，哇”
四天。
郑耀心情沉重，忽然意识到什么，“院长” 又仔细看了看小女孩儿的脸，“你叫苏苏”
他恍然记起几天前在晚报上看到的照片，照片里那女娃笑得傻兮兮的一时间没跟怀里这个小哭包对上号。
“你不是在福利院吗怎么又进贼窝了”
苏苏望着他，眼睛都微微肿起来，样子别提多可怜，“承哥哥带我们钻狗洞跑出来的，方芳姐姐被坏人欺负了，裙子都撕烂了”
干郑耀这一行的，对犯罪有种天生的敏锐，小女孩口中的欺负，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不简单。
那个小猫儿呢被领养了院长说要挖心
老天爷，这是家什么福利院
“好了宝贝儿，咱不哭了啊，警察哥哥先把你送回去，方芳姐姐和你承哥哥都不会有事，小猫儿也不会死。” 真不知道福利院是什么样的环境，一个五岁估计都还不到的小娃娃就知道死不死的了，“警察哥哥晚一点就带人过来救你们。”
苏苏盯着他看一会儿，反手抹抹眼泪，重重“嗯”了一声。
怀里的小兔子安静地缩在口袋里，再次见证了亲亲老婆的纯天然演技。
郑耀沿着来路经过了糖烟店，小女孩儿的确聪明，这拐来拐去的竟然都还记得路，没多久他们就走进了老刘院子那条巷子。
“我就不进去了，宝贝儿你好好儿的，啊”
郑耀摸摸女孩儿头发，蹲下来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蹲在远处压着嗓子说话。
苏苏本来都转身要跑，又回来抱抱他的头，“警察哥哥要带人来啊”
郑耀被她那软糯糯的声音搞得一阵心酸，伸出小指头，“拉勾。”
“拉勾” 苏苏也伸出胖胖的小尾指，跟那根“大”指头勾了勾，顿时破涕为笑。
她轻轻地跑回铁门外，从压着的石头下面翻出钥匙，小手从窄窄的缝隙里钻进去开锁，这要不是她这小胳膊，换个别的孩子还真开不了
郑耀远远望着她的动作，心想，也不知道什么父母这么狠心，苏苏这样漂亮又聪明的孩子也舍得丢去福利院。
他悄悄接近院子，退后两步冲刺轻轻一蹬就踩着墙皮攀到墙头上。
院子很小，除了私搭的小厨房和厕所棚子，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屋子。小女孩儿锁上院门鬼灵精地竖着耳朵观察了一下确定只有厨房里有人才一溜烟钻回小屋子里。
然后就看到那小兔子叼着钥匙串偷偷摸摸地贴着墙根钻进大屋子。
啧，还说是方芳姐姐偷了钥匙放她出来的，这小骗子
他震惊地摇摇头，心想，几十年出个神童什么的，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但那兔子，怕是不合规矩吧
郑耀看清了贼窝就轻巧地跳下来，想了想决定这事儿不能通过他们所，好在他兄弟多，在市局就有人。
于是糖烟店老板就看到小郑胸口湿了一片溜达回来，“怎么样，追到了吗”
“嗨，就附近小孩儿，可皮” 郑耀摆摆手，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玉米棒子呢”
老板听他这么说半点没怀疑，真以为那小孩儿就是调皮跑出来的，这会儿已经被小片儿警送回家，“欸，幸好电话我给掐了。”
边说边夹出一根新的玉米，“先前那根丢给二汪了，重新拿一根。”
郑耀摸出钱付了红塔山和玉米棒的钱还有多，“打个电话啊。”
老板给他开了锁，郑耀哒哒哒地拨了个呼机号，简短地留下信息。
苏苏回到小屋子的时候已经能闻到院子里飘了糊臭味儿，看来方芳厨艺不行，难怪捣腾这么久，原来是回炉重造了呀。
元宵把钥匙串丢到床上就溜走了，卷发女人起来也不会怀疑，翻身的时候钥匙从口袋里掉出来完全正常嘛。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苏苏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这个小郑也许靠谱，人不可貌相啊
她折腾这么一大圈，身体精神都严重超负荷，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中午吃饭方芳都没把她喊起来。不过就算喊起来也吃不好。
卷发女人直接把方芳做的东西倒了，气呼呼地锁了院门出去吃馆子，那个轮休的小孩儿倒是和她一起把自己那份强忍着吃下去，自己做的饭跪着也要吃完，更何况这种可以敞开了吃白米饭的情况，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这边院子迎来了难得安宁的下午，福利院里面却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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