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香迅速盘算了一下, 其实她的主要成本就是白糖,琼脂分量轻,要用的量也不多,暂且不用算, 白糖的话用糖票买是三毛钱一斤,黑市价要翻上一倍还多,差不多要八毛钱一斤,但做一斤酸角糕所要用的白糖也不过是三两左右, 这么算起来,她卖一斤酸角糕能挣一块多钱呢!
“好,成交!”谢华香爽快地说。
邵虎也爽朗地笑了起来,他就喜欢这样的爽快人,还有眼前这个姓沈的男人, 他全程几乎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谢华香跟他聊,可看得出来,他的本事绝对不比谢华香小。
邵虎也客气地跟沈庭生握了手:“以后多多联系啊!”干他们这一行的, 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有本事的人, 总要多多结交才是。
邵虎本来还想招待两人吃一顿早饭的, 不过他们还是拒绝了, 得赶回去上工呢, 不然被人发现他们半夜偷偷跑县城就不好了。
王有田在外边早就等得心焦得不行了, 一见他们出来, 赶紧过去:“怎么样了?”
沈庭生点点头:“嗯,卖掉了。”
王有田舒了口气:“那就好,咱们赶紧走吧!”
谢华香却又跟那些人商量,在这儿买了一些新鲜的猪肉和鸡肉回去,这一趟赚了不少钱,总要买点儿好吃的回去给大伙儿打打牙祭。
王有田对她的大有大脚有点儿看不太惯,悄悄对沈庭生说:“你怎么也不说说她,这才挣了多少啊,这就得花掉一半了吧!一大家子过日子呢,也不知道攒点钱。”
像他挣了钱就从来都不乱花,除了给他娘看病之外,就把钱攒起来,以后可以盖新房子娶媳妇,娶了媳妇以后又要生孩子,要花钱的地儿多着去了,怎么能这样为了一点口腹之欲乱花钱呢!
沈庭生笑了笑:“她自己挣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谢华香的脑子里当真是一点儿攒钱的念头都没有,再过不了一年多,就是她庭生哥大展身手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攒的钱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用来吃好喝好,大伙儿身体棒棒的,才是最大的本钱呢!
王有田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心里暗想他以后可不能娶个这样的败家娘们,不然的话挣再多也没有用。
一行三人抓紧时间赶紧出了县城。
走到桥头的时候,谢华香眼尖,瞧见路边有个黑影,不由得奇怪道:“咦,那怎么有个人?”
王有田不在意地说:“可能是个讨饭的,或者是喝醉了就躺这儿睡着了,咱们别管那么多。”他们干这么本来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当然是走越快越好,还管什么闲事啊!
“不对呀,看这身形,好像还是个孩子呢!”谢华香说,“庭生哥,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王有田说:“要看你们看,我可得走了。”
沈庭生说:“行,那你先走吧。”说完推着独轮车,跟谢华香一起走到路边,仔细看了一眼,果然还是个孩子,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谢华香从独轮车上跳下来,小心地伸手摸了一下,还好,软软的,是个活人。
可是摸摸他的双手和脸蛋,冰冰凉凉的,鼻息也很微弱,也不知道在这里躺多久了,可能他们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不过那时候他们带着那么多货物,心情紧张,自然没有心思细看周围的环境。
“怎么办?”谢华香抬头问沈庭生,“要是放着不管,这孩子说不定都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沈庭生想了想,实在不忍心就把人丢在这儿不管,这孩子看起来就跟他们家幺妹这么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躺在这儿也没人管,将心比心,如果现在躺在这儿的是他们家幺妹,他们也希望能有人帮个忙,救一救的。
“既然遇上了,咱不能不管。”沈庭生说。
谢华香点点头:“那要不送医院?”
“可是上医院得有介绍信,咱们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啊!”沈庭生有点苦恼,这年头上医院也不是随便上的,大队里的人一般有点头疼脑热的,得先在公社的卫生所里看,如果是卫生所看不了的病,才能让大队开了介绍信,到县城的医院去看。
“那怎么办?要不还是送去试试,就说这孩子是咱们在街头捡来的,医院的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吧!”谢华香提议说。
沈庭生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说完弯下腰正打算把这孩子抱到独轮车上。
突然小孩的腹部传来一阵轰鸣,声音如此熟悉,从小没少挨饿的沈庭生一听就笑了:“原来是饿的。”
“这个好办。”谢华香拿出他们带来还没吃完的干粮和水壶,“那先给他吃点东西试试。”
沈庭生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脸:“醒醒!”
男孩猛地惊醒过来,两手胡乱地挥舞起来:“别打我!”
沈庭生连忙抓住他的手:“别怕,我不会打你的,你饿了吧,来,这里有点吃的,你先吃了。”
男孩安静下来,狐疑地看着他们,沙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给我吃东西?”
谢华香忍不住笑了:“给你吃东西还需要理由吗?好心呗!你要不要,不要我可拿走咯!”
话音刚落,男孩就不顾一切地抢过沈庭生手里的干粮,拼命地往嘴里塞,不小心吃得太急了,哽了一下,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生怕下一刻就没有了似的。
“你别着急啊,慢慢吃,没人跟你抢,要喝点水不?”谢华香把水壶递了过去。
男孩艰难地吞下了嘴里的干粮,仰起头,悬空着倒了点水到嘴里喝了,又继续吃了起来,看样子是真的饿得狠了。
谢华香今晚带来的玉米饼子一共剩了三个,男孩一转眼就吃掉了两个,伸手去拿第三个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怎么,还要留着下顿吃?”谢华香好笑地说。
男孩闹了个大红脸,还好天黑别人看不出来:“不是,我想拿给我娘,我娘也好几天没吃饭了,她还病着。”说着他的语气变得低落起来,还带着点儿哭腔,他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顿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去看娘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沈庭生问:“你娘怎么了?她在哪儿呢?”
张建民指了指桥洞:“就在那儿。”
沈庭生站了起来:“走,咱们去看看。”又问张建民,“你站得起来吗?”
张建民点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吃了东西,身上就渐渐有了力气了,带着两人吵桥洞走去,还没到呢,就着急地大声喊了起来:“娘,娘!”
桥洞里并没有人回应他。
张建民心里着急,几乎是扑了进去,喊声几乎算得上了凄厉了:“娘,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啊,不要吓我!”
沈庭生和谢华香也赶紧冲了进去,用手电筒一看,桥洞里堆了一些破破烂烂的日常用品,看来这就是这母子俩的栖身之所了,一团人影蜷缩在一堆破被子里,张建民伏在那上面,用力地摇晃着。
谢华香忙说:“你别用力摇,我来看看。”
地上是一个干瘦的小妇人,头发枯黄凌乱,脸色苍白,双眼紧紧地闭着,谢华香伸手一探:“哇,好烫,发高烧了,烧成这样,得赶紧上医院啊!”
最后这句话是对沈庭生说的,沈庭生点点头:“好!”伸手要过来帮忙把妇人抱出去。
张建民突然拦住他们:“不,不行,不能上医院!”
谢华香以为这小孩是吓坏了,耐心跟他说:“你娘现在生病了,发高烧,一定要上医院的,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张建民却突然跪了下来:“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我们真的不能上医院啊,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救救我娘吧!”
谢华香听了他自相矛盾的话,实在是哭笑不得:“我们这不是在帮你吗?可我们又不是医生,也不会治病啊!对了,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身上有介绍信吗?”
哪怕不是去看病的介绍信呢,也得有点儿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不然的话医院还真不一定愿意收治。
张建民还是坚持说不能上医院,谢华香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你娘都病成这样了,不上医院等死吗?”
说完她强硬地把他拉开,示意沈庭生直接把人抱出去,不用管他了。
张建民这才说了出来:“我们真的不能上医院,我们是逃出来的,要是被抓回去了,也一样会没命的,你们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谢华香惊呆了:“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建民捂着脸“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说:“我爹早几年就过世了,这几年一直是我娘一个人拉扯着我长大,那天我从外边回家,看见我们生产队的赖麻子想要欺负我娘,我一时冲动,抄起锄头就朝他的后脑勺砸了下去,他回过身要打我,我娘,我娘就朝他身上捅了一剪刀,然后他就倒下了。”
“死了吗?”谢华香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那你们怎么……”
张建民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吓坏了,然后我娘就带着我跑出来了。”
“干嘛要跑呀,是那人要欺辱你娘,就算你们杀了他,那也是正当防卫,不算是你们的错,可这一跑,那不就说不清楚了嘛!”谢华香着急地说。
“不行的,赖麻子是生产队长的亲戚,一直仗着队长的权势在队里横行霸道,要是被抓到了,我肯定要……,要被枪毙的。”
谢华香与沈庭生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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