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肖群英一直都不肯相信沈庭生那臭小子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那么一大家子的拖累,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直到昨天肖群英回娘家, 刚好遇见她那个在县城里工作的亲戚了, 那亲戚也有个孩子今年刚上初一, 就说起了她那个侄女沈丽华也到县城上中学的事, 还刚好跟她亲戚的孩子同一个班。
当时肖群英还一脸大惊小怪:“怎么可能, 一个丫头片子, 上什么中学啊, 可别是弄错了吧!”
可人家说这事珍珠都没那么真, 就是安吉大队的沈丽华。
而且她说孩子的班上都传开了, 那啥沈丽华的家里条件可好了,不但给她置办了全套崭新的生活用品,每天到食堂蒸饭蒸的都是白米干饭,还有肉呢, 在食堂订的也是甲等菜,这菜一般城里人都舍不得天天吃。
不但如此, 这个姑娘还给班上的同学都发了一种酸酸甜甜的糕点,这糕点连县城的百货商店都没有卖的,只有黑市里能买到, 人家说是从省城进货的,很难得才能买得到一次呢!
连省城的糕点都吃上了, 这不是发达了还能是什么?
因为肖群英整天在亲戚面前吹嘘是她花钱养大了沈庭生兄妹俩, 所以人家就挤兑她:“你养大的侄儿挣大钱了, 就没孝敬你点儿什么?啥时候咱们也能沾你的光吃上那种酸酸甜甜的省城高级糕点啊?”
敷衍着把亲戚给打发了, 肖群英那个妒火中烧啊,谢华香来之前,沈庭生一家那过的是什么日子,凭什么她一来,就连省城的高级糕点都能吃上了呢?
都怪死老头子太过偏心,凭什么这城里的媳妇就只能说给沈庭生?他们家上义和俊生,那个不比那没爷没娘的小兔崽子好几百倍!
回去之后肖群英不管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甘心,媳妇不给他们家就算了,凭啥一点好处都不让他们沾?好歹这么多年来,那小崽子一家也是靠着自己家的口粮才活到那么大的,不说连本带利了,还回来一些也是应该的啊!
只是上次上门的时候吃了点儿亏,肖群英到现在都还有点儿怂,没想到刚好今天傍晚的时候,她亲眼看到沈庭生骑着自行车送沈丽华上县城去了,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家里就只剩下了沈家奶奶和谢华香这两个一老一弱,这个时候还不上门,更待何时啊!
于是肖群英回去拉上自己的大儿子沈上义,气势汹汹地就上门来了。
这时听到沈家奶奶说这是谢知青的屋子不肯开门,更加肯定了好东西全在里面:“哟,还叫什么谢知青啊,这不就您老人家的孙媳妇儿嘛,该不会这婆娘把好东西都锁起来自个儿享受了,连您老人家都不孝敬?”
“胡说什么,人家还没过门呢,就是在我们家借住而已,你少惦记人家的东西。”
肖群英伸手拧了拧那门锁,结实的锁头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力能撼动的,她只好放弃,“切”地一声,骂了句:“骚货!”转身往灶房里去了,她就不信,这些人天天吃好的喝好的,家里会没有一点好东西。
走进灶房,肖群英眼睛一亮,可不被她找见好东西了,只见灶台旁边的墙上钉着一个新打的碗柜,打开一看,柜子里一溜排得整整齐齐的玻璃罐头瓶子,里面分别盛着油、盐、酱、醋、白糖、红糖,还有一些她根本就不认识的调味料。
这都是谢华香平时做菜会用得上的,因为随时都会用到,放到房间柜子里的不方便,所以上次队里的人过来帮忙修房子,把灶房也修好了,外人不能随便进来之后,谢华香就让沈庭生帮忙弄了这样一个柜子钉在这儿,再把常用的调料都放在这儿,取用方便。
除此之外,灶台顶上还悬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还有小半块腊肉和几个鸡蛋,地面上放着一小袋红薯,两个南瓜,还有两条笋子,这是谢华香留着打算明天早上做早饭用的。
虽然比肖群英想象的要少一些,不过也够让她眼红的了,她伸手就把悬挂在屋梁上的竹篮子摘了下来,招手叫儿子过去:“上义,过来拿着。”
说完开始把柜子里的瓶瓶罐罐拿下来往篮子里塞:“这几天你媳妇总是作呕,我看怕是怀上了,得多吃点儿营养补补,家里的油也吃完了,还有这红糖,等孩子生下来了,坐月子少不了……”
眼看篮子里都要塞不下了,肖群英又厚着脸皮从地上抱起一个南瓜,嘿嘿笑着说:“娘啊,可不是我惦记着你们这一口吃的,您看这不是上义他媳妇怀上了嘛,家里也没什么吃的,这也是给她补补身子,将来给咱们老沈家生个大胖娃娃。”
“放下!”沈家奶奶一声厉喝,吓得抱着篮子的沈上义手一抖。
“这些都是谢知青的东西!”
肖群英不以为意:“啥谢知青啊,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啥,还不都是您的嘛,我拿点回去给您曾孙子吃咋啦?您看这不我还给您送粮食来了嘛!”
“哼!”沈家奶奶冷笑一声,“你送来的这什么东西,一袋子里面有半袋子都是土!我也不要你的了,你拿着你的粮食赶紧滚,东西给我放下,今天你敢从这里拿走一样东西,我就去大队长那儿告你偷东西!破坏团结!”
肖群英还要嘴硬:“偷啥偷啊,从自己家里拿点东西那算偷嘛,告上天去都没人管的!上义,咱们走!”
“不许走!”沈家奶奶从地上捡起一根柴禾握在手中,“今天谁敢走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他的腿!”
肖群英仗着自己这次带着儿子,哪里会怕她一个瘦弱的老人:“上义,走,别怕这个老不中用的。”
沈上义也看出来了,现在家里就她一个老太婆在,真打起来,他们也吃不了亏,胆子也大了起来,抱着篮子就往外走。
沈家奶奶也不是吃素的,抡起柴禾棍子就抽了上去:“你还真敢拿,快给我放下!”
沈上义要护着篮子,不免挨了两下,顿时怒从心头起:“死老太婆,你敢打我!”就要把篮子放下来撸袖子,被肖群英喝了一声,“还说什么呢,赶紧走呀!”
只要把这些好东西都拿回去了,挨两下抽算什么,虽然没有省城的高级点心,可是有白糖红糖呢,还有这么一大罐子黄澄澄的油,足够家里香喷喷地吃上一年了,谢华香那就是个败家女人,东西在她手里也都是糟蹋了,还不如带回去帮她吃了呢!
沈上义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啥都听她娘的话,听肖群英这么一说,也不放下篮子了,直直就往外冲,走到灶房门外一时没分辨清楚方向,不是往大门外走,反而往破庙的里边走去。
肖群英跟在他身后出来,刚想喊他掉头,突然发现沈家奶奶一脸紧张地去拦人,她一贯糊涂的脑子难得聪明了一回:“上义,里边肯定还有好东西!”
她就说嘛,那女人连幺妹去上学都舍得给她吃那么好用那么好的,肯定不止这么些好东西,肯定还有好多藏着呢,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不翻个底朝天怎么甘心!
“给我回来,不许进去!”沈家奶奶喊得嗓子都哑了,可凭她一个人的力气怎么拦得住两个贪婪的家伙,更何况她越着急,就越让那两人认定了里面肯定还有更好的东西,更加疯狂地往里冲。
沈家奶奶心里那个悔呀,她怎么就那么没用,孙子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大伙儿把这么重要的看守责任交给她,是她辜负了大伙儿的信任啊,这地道口要是让人给发现了,大伙儿可全都活不成了啊!
她一时心急之下,一口气缓不过来,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到了在地上。
肖群英母子兴冲冲地冲进去,一脚踢开一扇破破烂烂的木门,一股霉味迎面扑来,只见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堆满了以前破庙里的各种破烂,什么长满了青苔的破木头啦,砸碎的神像碎块什么的,瞧着就瘆人。
他们又找了好几间这样破破烂烂的屋子,好东西的毛都没有一根,真不明白那老太婆刚才在紧张个什么鬼,就这么破玩意儿,白送给他们都不要!
肖群英母子一边找一边骂骂咧咧的,不找了吧又不甘心,找吧又啥都找不到,还白白惹了一身霉味。
沈上义狠狠地踢了一脚身前的破烂:“算了,娘,瞧他们这穷酸样,肯定也不会再有啥好东西了,咱走吧!”
踢得太用力了,一股夹杂着霉腐气味的灰尘飞起来,呛得他们咳嗽几声,沈上义被肖群英不满地咒骂了一句。
谢华香清点完做云腿月饼所需要的材料,又把鸡和猪都喂了一遍,就出来了,走到地道口就要往上推盖子,突然发现沉沉地推不动,正觉得奇怪呢,就听到外边传来一男一女骂街的声音,吓得谢华香连忙缩手,往后退了几步,倚在墙边静悄悄地站着。
这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外人过来?还好阿婆警醒,及时把地道口给掩盖住了,糟了,那张建民母子俩呢,不管是他们俩被发现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地道口,这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啊!
谢华香心跳得很快,双手的掌心里满是汗水,可是却只能呆在这地道里,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的人才能重新把地道口打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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