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香当然不可能认错人, 她只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人, 正是她上辈子认识的魏长东, 只不过, 现在的魏大师,比她上辈子所认识的魏大师, 要苍老憔悴了许多,神情也十分地麻木不仁, 没有半分的鲜活气。
上辈子谢华香认识魏长东的时候, 他已经是五十多快六十岁的人了, 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完全看不出一点老态, 正是一个男人最风华正茂的时候, 那一身的风华气度让人折服。
而眼前的这个魏长东,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头发竟然就已经斑白了, 整个人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跑,最让人痛心的是, 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丝活人气, 眼珠子浑浊而苍老, 盯着一个地方久久都不动弹一下, 充满了麻木不仁的气息,似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牵动他的心神。
谢华香千里迢迢跑到h市,以三顾茅庐的精神去找了魏长东三次, 第一次抢过他手里的扫帚帮他把打扫厕所,第二次去他的家里把他一个单身汉的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第三次专门请了人去把他家里漏水的屋顶,破烂的门窗都修理好了,一再诚恳地想魏长东保证,只要他愿意出山,整个菜馆都由他说了算,他说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做,他要怎么安排菜色怎么安排人员,谢华香都不做任何干涉。
只求能让魏家的绝学能够重见天日。
可魏长东还是不为所动,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魏家的传人,甚至不肯承认自己会厨艺,连他在自己家里吃饭,也从来都不做菜,只做一锅稀粥,就着咸菜,天天如此度日。
逼得急了,魏长东甚至还说出了一些难听的话,讽刺谢华香讨好错人了,要想学习别人家的厨艺,这世上有的是贪图富贵的大厨,找他们好了,何必在他这样一个糟老头子的身上浪费功夫。
谢华香哪怕再好的性子也气得不行了。
一片好心当成路肝肺啊,她一心想让魏长东摆脱目前的困境,重新把魏家菜发扬光大,重振魏家声威,她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一家菜馆吗?
说句不好听的,这世上又不止他魏长东一个大厨,就连谢华香自己,厨艺也并不比他差多少,真要做的话,小小的一家菜馆,难道她自己还撑不起来?
居然被误解为想要偷师的!
她用得着吗?
最后,谢华香气呼呼地站起来:“好,那小女子就斗胆向魏大师领教一番了。”
谢华香向魏长东下了挑战书,公然向魏家菜第十三代传人魏长东挑战,于五日之后,在当地最有名的酒楼醉仙楼摆下擂台比试厨艺,如果魏长东不敢应战,那谢华香就要公开宣布,魏家菜只不过是浪得虚名,连给谢家菜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谢华香十分大手笔地买下了全城报纸的最大广告版面,刊登挑战书,还有电视台黄金时段的广告时间,她也亲自上场,拍摄了一段挑战广告播放,几乎是一夜之间,全城就都知道了谢家菜掌门人谢华香挑战魏家菜第十三代传人魏长东的大新闻。
h市人民多久没有瞧过这么大的热闹了,全都兴奋得很,见面问候第一句话,都不再是“吃了吗?”而是改成“你看到挑战书了吗?”
要是连挑战书都不知道,那可就真是落伍了。
什么,谢家菜是什么菜?不知道啊,没听说过。看电视广告了嘛,是个年轻姑娘,长得还很好看,就是太过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些,厨艺这东西啊,就没有速成的,没有几十年的苦练,根本就不能成气候,还挑战呢,莫要到时候丢了脸回家哭去。
魏家菜,那可就不得了咯,福运楼听说过没有,老人家讲古的时候都有说过的,御厨传人,人家做的可都是旧社会皇帝才能吃上的菜。
怎么,魏家菜不是失传了吗?怎么还有十三代传人?
有好事者打探出来了,这魏家菜第十三代传人还真的确有其人,其貌不扬的一个小老头,就在安阳街那头一个暗巷子里扫厕所。
什么,扫厕所的十三代传人?莫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别小看人家扫厕所的呀,扫地僧听过没有?说不准人家这就是厨艺界的扫地僧呢!
这个时候,金庸先生的已经在大陆流传起来,不少人都知道“扫地僧”这个人物,有些不知道的,被人一科普也就明白了,这是高手在民间啊!
于是对这场擂台对决又更期待起来。
胡爱春在家里看电视,一看到时间了,不顾谢义平正在看的电视节目正演到紧要关头,“啪”地就扭了个频道:“该播咱闺女的广告了。”
虽说天天都能看到谢华香本人,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家闺女在电视上特别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厌的。
不过就是这个谢家菜让她有点儿纳闷:“香香,这谢家菜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啥时候去拜师学艺了啊?”
“不用呀,我就是谢家菜的创始人呀!”谢华香一边戳着深宝胖胖的小肚子一边说。
小娃娃被戳了也不生气,还咯咯地笑呢,他刚出生的时候比姐姐瘦小了很多,但是大概是由于他这个人比较懒,不爱哭闹也不爱动弹的缘故,再加上吃奶粉方便,也吃得比较多,吃下去的能量没有消耗在别的地方,就光用来长身体了,所以没多久以后,就一举反超了天宝,一路往胖宝宝的路线发展着。
深宝全身都是小肉肉的,戳上去软绵绵的,实在是太好玩了,谢华香一有空就爱戳着玩。
胡爱春听她说这谢家菜的名头居然是她自创的,不由得好笑:“你呀,这脸皮可真是够厚的哈!”
谢华香不怎么在意地说:“什么谢家菜不谢家菜的,也就是随口一说,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把魏大师给激出来。”
“可是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啊?说什么谢大师如果不应战就是自认魏家菜不如人,还说什么人家给你提鞋子都不配,你这口气这样大,不太好?”胡爱春有点忧心忡忡地说。
“那您觉得,他要这样一直消沉下去,打扫一辈子的厕所就是好的咯?”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药会不会下得太猛了,就不能温和点儿嘛,再说了,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啊!”
“我的名声倒没什么关系,反正又不靠这个吃饭。你以为我不想温和点儿啊,你看看我之前都做了些什么,可人家魏大师都不为所动啊,刀子不扎到肉,哪里知道疼呢!”
“那倒也是,不过话又说回来呀,香香你怎么知道这个魏长东就一定是个大师啦,你说他死不承认自己会厨艺,那说不定人家就是不会呢,想承认也要有得来承认啊!”
一旁的沈庭生竖起了耳朵在听着,他知道最近谢华香都在做些什么,她根本没有调查魏长东是否会厨艺的问题,直接一上来就大张旗鼓地找魏长东,不但魏长东一个人是这样,就连其他她准备请回来坐镇其他分店的厨艺大师都是一样的,就好像她早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很厉害的厨师一样,并不管这些人现在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可是这些,按道理来说,她现在是不应该知道的,从这一点,就更可以证明,她是有上辈子的记忆的了,沈庭生倒没想着要揭穿她什么的,就是想听听她要怎么解释。
谁知道谢华香简单粗暴地说:“哎呀,反正我就是知道,您又不懂这些,就别管了。”
胡爱春就一没什么文化的普通工人,当然不懂这些,既然闺女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就不管了,伸手把深宝抱了过去:“来,跟外婆玩,你妈就会欺负你,你这个傻小子,戳你都不知道哭的呀!”
沈深宝“咯咯”地笑了起来,胡爱春也跟着笑:“这孩子呀,就是爱笑。”
沈庭生就觉得,好,不管她谢华香想做些什么,总归有他给她兜底就是了。
谢华香挑战魏长东的消息是传扬出去了,可是据谢华香留在魏长东身边观察他的反应的人说,他到现在都还什么反应没有,每天照样早早出门去打扫厕所,中午吃冷馒头就白开水,一直到太阳下山了才拖着扫帚回家,煮一锅稀饭就咸菜,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他的周围倒是多了不少指指点点的人,平时习惯了对这个扫厕所的老头视而不见的人们,都在背后小声地议论:“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魏家菜第十三代传人?”
“他真的会做菜吗?这双手都扫厕所扫了多少年了呀,做出来的菜也有人敢吃?”
“别乱说呀,万一人家真的是什么大人物呢!”
“就算是大人物,那也是曾经的了,这么多年了,手都生了,我瞧着他这模样,铁定是不敢去应战的了。”
“这什么魏家菜的,现在还有谁知道呀,这应不应战,认不认输,有什么区别啊,反正都没人知道。”
背后议论归议论,却没有人敢到魏长东的面前说些什么的,一开始有不识趣的人去找他问了,结果被他用刚刚扫过厕所的扫帚不客气地拍过去,弄人一身脏水,到后面就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关于这件事了。
所有人都认为,魏长东是绝对不敢应战的了。
只有谢华香还不死心,在约定挑战时间的前一天,又在报纸上刊登了她打算要在擂台上做的三道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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