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奥古斯汀很久很久, 但是当他真正发现的时候,又觉得这情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天生就该这么如此。
他是一个很无趣的法师,无趣到了极点的那种。
奥古斯汀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过他从来不去在意, 因为能够让他在意的人太少太少。
可以说, 能够在苍穹法师内心留下痕迹的, 只有魔法了。
所以, 在发掘自己心意的那时,奥古斯汀才如此惊讶于这种复杂奇妙却让人甘之如饴的感情。
第一次的见面是在西尔维亚, 金发的圣女把自己裹在厚厚的雪狐披风里,只露出一截白的发亮的小腿, 但是她看过来的眼神却那么的亮。
同样都是灰眸,一双充满生机, 希望, 活力;而另一双却是死寂,无趣,无机质
而在交谈过后, 法师原本的漠然也带上了些真情实感。
虽然是因为老教皇的嘱托才网开一面收下这个学徒的奥古斯汀, 这时候微微多了些满意。
至少这位学徒不如同那些庸人一般,明明不懂,却非要装作一副能够跟得上他思维的样子一般侃侃而谈。金发少女是一个沉默,偶尔会附和,中肯的提出自己疑问的旁观者, 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却不吝啬恰到好处的赞扬。
这样的学徒,即使天赋资质差了点奥古斯汀都不会不满意;更何况她天资同样卓绝。
在心灵之塔的这一段时光,在她失踪以后,奥古斯汀独自拿出来回忆了千百年有余。
那时候的苍穹法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他古板的教导,偶尔将手覆到金发少女的手上,虽然动作亲密,但确实实实在在的教导,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午后两个人在充满阳光的书房内或者光线较为幽暗的实验室里独处,内容大都是奥古斯汀在做实验或者翻阅典籍,而金发少女坐在一旁咬着羽毛笔思考,遇到不懂的问题再问询,等待导师的解答。
经历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再次回忆的时候就像是泡进了蜂蜜罐,感觉像是偷来的记忆,却又掺杂现实的苦涩。
奥古斯汀对人的防备心很重,平日里只不过不表现出来罢了。但是因为曾经童年惨痛的经历,所以才使得他养成了随时随地检测心灵元素的习惯。这样很省事,可以立马区分出别有用心的人,大大节省了奥古斯汀的时间。
但是他没有想到,金发少女会因此生气。
不,也许更多的是生气他的隐瞒。
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说的。
奥古斯汀只是太害怕了。
能够坦诚面对自己童年悲剧阴影,太难太难。但是在奥古斯汀想通自己感情后,他却愿意为她敞开六十年对所有人封闭,包括自己的,那一段黑暗过去。
可是,晚了。
金发少女和另外一个人在庭院内热情的拥吻,夜风冷的像是要从奥古斯汀身上撕扯下一块斑斑血肉。
为什么在他会半是无意半是刻意的选择戒指,为什么在看到少女手上戴着他送的戒指时会有隐秘的窃喜,为什么他只要看到她心情就会变好;想要拥抱的,想要倾诉的,想要占有的。
在这一瞬间,想通的一瞬间,也被打上死刑。
学徒和导师是最近的距离,也是彼此最远的距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她会以那样惨烈的方式,为这个世界而献身。
奥古斯汀感觉自己大概是疯了。
因为越级使用魔法而疼痛到抽搐的五脏六腑全部都发出不甘的抗议,它们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攥住,痛苦的皱缩在一起,伴随着一股股腥甜,从喉头涌上。
这种毫无力量的感觉,近四十年来奥古斯汀第一次如此憎恨于自己的弱小。
哈,大陆第一魔法天才,苍穹法师之首,又有什么用呢
面对于自己心爱的人生命的消散,不一样无能为力吗
最终还是没有抓住。
身披灰袍的苍穹法师站立在原地,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心灵之塔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奥古斯汀只需要闭上双眼就可以回想起他曾经行走在漆黑的台阶上,眉飞色舞的和金发少女讲述着他最新研究出来的成果。还有在魔法灯的暖色光晕下,她光洁的侧脸,似乎蕴藏无数话语的琉璃灰眸。
那么多那么多,慢慢的都是那些甜蜜的过往,最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伴随着夜光一起,佐着最烈的酒,滚进胃囊。
六十年滴酒未沾的奥古斯汀破天荒地的从心灵之塔的地窖内拿出一瓶据说沉淀了四五百年的佳酿。
在醉眼朦胧之时,似乎有金发细细密密的缠绕到了他的指尖,欢声笑语贴着脸颊滑至唇边,带着她身上惯常有的那种馥郁清香。
可是醒来之时,活着的人依然活着,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灰袍法师从未有过如此失意的时刻,即使在知道自己寿命不过二十年,甚至因为透支使用魔法而恶化之后,也从未有过这么绝望。
如果只有这个办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哪怕她最后会在奥古斯汀看不到的地方和另外一个男人甜蜜幸福的在一起,哪怕身为导师的奥古斯汀再也无法陪伴她走下去。
这些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够回来,只要她能够幸福,就够了吧。
奥古斯汀想了很多很多,从黄昏到日暮,终于动身。
就算她不能够回来,那苍穹法师也能够自私的和她一起共赴死亡。
他没有多少亲人,唯一的老师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反而鼓励他去完成。
“去吧,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于是他就这么去了。
再接下来的事情纷纷杂杂,生命树的契约被那位温柔的王强制转移,被庞大魔压定格在原地的奥古斯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然后,她回来了。
奥古斯汀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够想象出那张梦寐以求的容颜。
如果他不是一个法师,而是一个画师,那么他一定可以将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清清晰晰的描摹而出。
如果他是一个吟游诗人,也许就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嘴笨到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袒露。
可是他不敢回头。
就连看一眼都不敢,他生怕自己恢复黑色的眼睛会泄露无处可藏的爱意。
那隐忍,炙热,至死不敢言说的爱。
“去吧,老师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的。”
接下来的千百万年里,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他在我笔下,本来应该得到更好的结局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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