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乔靳动作麻利,翌日便将同殷楚交谈的场景、谈妥的条件,通过飞浮告知江茗。

    飞浮说到殷楚那“乔掌柜,可是我缺银子啊”的时候,绷着一张脸,语气也平直。可江茗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厚颜无耻之人的模样,大抵就是往后一靠,双手一摊,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日头已去,晚风渐起,天却还没完全暗下来。华京当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已经燃起,各色店家的锦缎大旗花枝招展,沿着闹市搔首弄姿,引着人来人往。无知孩童左手掐着一把麻糖,右手拎着一根竹竿装将军,追逐欢笑。正是换牙的时候,讲起话来嘶嘶露风。红扑扑的小脸蛋有些皴了,好似真有种戍卫边关的风霜。

    墙外热闹,墙内隔了又隔,绕了又绕,才是江茗所在的小院。

    飞浮拿了一席出锋的皮毛毡子,盖在江茗的腿上:“能把要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之人,我还是头次见到。”

    “只怕这冠冕堂皇之人,日后还会给我们更多惊喜。”江茗依旧坐在那把老藤摇椅上面,手指轻点,好似在打着节拍,“竟只要太和楼的两分利,这位世子爷还真是好打发。”

    飞浮规矩站在一旁,回道:“我来京中这段时日,倒是听过他许多传闻,不似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大概不知小姐你的用意,不然岂能只要太和楼两分的利”

    寒风冷寂,江茗将手探进了毛毡里,这才觉得暖和起来。

    倘若自己未曾见过殷楚,大抵也会因他的名声有这般猜测。但自己同殷楚算是有过交锋,知道这人绝非用“酒囊饭袋”四个字可以一言蔽之的。更何况,不管找谁合作,只要有胆子去山西剥民脂,这刀头舔蜜的营生,赚的都不会比太和楼的两分少。

    江茗想到了什么,说道:“转头告诉乔靳,太和楼的钱,能拖便拖,实在不行分成几份给这位世子爷,拖过山西这一波去。”

    江茗的意思很明确,她是个商人,不做亏心买卖,是以一早就嘱托乔靳,万万不可取不义之财。单单这样还不够,太和楼的银两也不能成了他人牟取民脂民膏的来源。若是殷楚拿着这两分利,掺和到那山西官商勾连当中去,也是她不乐于见的。

    想到这里,江茗对殷楚的感官又十分复杂。

    他缺钱,确实挖空了心思的处处讨钱。将皇上的赏赐卖了;借着唱戏写诗从宸殇会众人手里挖东西;又直言不讳的说出自己缺银子,让乔靳想办法。这等纨绔子弟,还干着贪墨之事,明明是个奸角,为何后来又去死守关隘,落了个战死沙场的结局

    这人身上似是充满了矛盾,前后不一,行举怪异,让人看不透想不通。

    江茗虽一时不得要领,但她并未把殷楚放在心里。这人不过就是书里的一个荒诞角色,和原主半分交集都无,唯一能说他的优点就是还有几分眼光,没被名动华京的江宛迷了心。如今两分利占了他些便宜,若有机会,同他道一声谢谢,两人的关系也就点到为止了。

    只不过,这机会并不会有了。以前她从未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将来自然也不会。

    这么想着,她便又眯上了眼睛,问道:“乔靳将那店面拿下来了”

    飞浮:“今晨就拿下来了,正按照小姐的意思装着呢,大抵不出半个月就能开张。”

    “他动作倒快。”江茗赞叹了一句:“看来那世子爷的酒量也不过如此,乔靳喝了半夜,还有余力去做其他的事儿。”

    江茗在现代学的是经济专业,虽占了知晓现代商贸金融的便宜,将一些方法改弦更张放到了现在的世界,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她也因自小的经历,凡事亲力亲为,绝不偷懒耍滑。

    开始经商的头两年,她跟着四处跑,事无巨细一点点亲自抠下来,甚至跟船出海,打通航道商机,吃得苦并不少。

    待各处商铺银庄稳定之后,这才将大部分事宜都转交给了乔靳。靳司为人老实诚恳,又勤劳肯学,将各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也多亏了有他,才能让江茗空闲下来喘口气,将原本晒的小麦色皮肤养回几分少女白皙。

    “他就是愁,不知道到时候要搞个什么样的噱头,才能配得上太和楼的名号。”飞浮在旁说道。

    江茗微微一笑,用头点了下木几上的请柬:“半个月后,莫不就是冬至”

    怀寅公主为冬至那日所生,靖文帝年年在此时大宴群臣,为这位掌上明珠庆贺。怀寅公主自然知道靖文帝也会请镇国大将军府,但她又担心江茗的身份问题,怕到时候出什么岔子,便特地着人一早就送了请柬来,上面单单写了江茗的名字。既是对江茗的一份看重,也是对她的一丝关怀。

    飞浮答道:“正是。”

    江茗:“之前让他去给怀寅公主配的首饰,如何了”

    飞浮回道:“去了,当然去了。乔靳找了个曾在宫里供职的画师,限他一日之内将怀寅公主的像画下来,再通过我们自己的驿站,快马加鞭送到临安府那头去,让人赶工做出来。”

    江茗点了点头:“那就成了。怀寅公主生辰,皇上赐宴,只要怀寅公主饰物将她衬的美,宴上再想办法引着众人夸怀寅公主几句,流出诗来,便成了。”说到这儿,她又蹙起眉来:“但怀寅公主毕竟是帝女,千金之躯,单就她一个,可做不了太和楼的名声。我们还需要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那便双管齐下,也合了太和楼的名。”

    “这人该如何选”飞浮已在江茗身边多年,当江茗同乔靳的传声筒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对事情问的透彻,以免再两头跑。更何况她现在江府当着丫鬟,总是出去也不合适。

    江茗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女子的呼喊声。接着,惜隽拉着怜莺冲了进来,扑在江茗面前,眼泪汪汪的:“小姐,怜莺仗着您的宠爱,欺辱于我。小姐,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江茗一看,眉头蹙起。怜莺欺负惜隽那怜莺头上还沾着炖到熟烂的米粒儿,身上一片狼藉,此刻被气的直喘气儿,怎么看都是被欺负的那个。

    江茗心里叹了口气,原想言语敲打了江宛两句,能消停一段时日,如今看来,这宅斗的生意还得继续下去啊。她扫了两人一眼,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儿说来听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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