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茗一手托腮, 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点。单从乔靳所说的情况,江宛似乎是挪用了江府的银两, 可她奇怪的是, 堂堂一个镇国大将军府,
竟然连这么点钱都要去当铺舒缓?还是卫氏一时没那么多银子给江宛, 又耐不住江宛好话,便给了她些首饰, 让她当了再去太和楼, 满足她的虚荣心呢?
第二个想法立刻被江茗否定了。这个时候的女子, 除非遇到什么大事儿,
不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珠钗首饰拿出来变卖,这都是压箱底的东西。卫氏再好说话,再疼江宛,也不可能这么做。
但是依照江宛的心思,她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让江衡、卫氏不喜于她吗?甚至连心心念念的婚事都可能化为乌有?
江茗站起身:“我先回江府看看,你派个人去跟着江宛, 若有什么情况, 及时传话过来。”
乔靳应下, 飞浮倒是在一旁喜出望外, 说道:“如果是真的, 这回咱们可不能放过她。”
江茗朝外走着, 说道:“当然还是要放过她的,略施惩戒便罢了, 不能将她逼到死路。”
飞浮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那江宛看着就让人讨厌,我恨不得套个麻袋把她扔到城外去。”
江茗微微一笑:“我还指望着她去嫁太子呢。”
飞浮“啊”了一声:“也是,这件事儿还得靠她先顶着呢。”
江茗回到江府时,天色已经渐渐昏黄。冬日的天,总是格外短暂,好似诚心不想让人舒坦,日头一落,寒气俱都上来了。
江茗裹紧了外衣,先去了卫氏的房里。
卫氏本就在等江宛,不知她去了这么久,怎得还没回来?又想着她带了那么多东西出门,别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担心之余,未免有些焦躁。
江茗进来的时候,卫氏听见脚步,抬头只看见一个身影,便唤了一声“宛儿”。
因着她这声着急,江茗心里反而愈加笃定了。
江茗走上前去,嘴里说着:“娘,姐姐还没回来呢?”
卫氏见是江茗,眼中有些失望的神色,她应了一声:“原来是茗儿啊,我这眼睛竟有些花了。”
江茗往卫氏身旁蹭了蹭,卫氏身上总是有股瓜果的暖香,闻着让人舒服惬意。“方才我在寿谦票号门口,好像看到姐姐了。不过人多,兴许也是看错了。”
听到江茗提起票号,卫氏心里稍安,看来宛儿应只是耽搁了些时间,毕竟要先去当铺,再去银庄。自打江宛出门,她也有些后悔。这等事情理应是吩咐下人去做的,哪里有让未出阁的女子去的?让人看了去,不知道又要添什么口角。
江茗看着卫氏的神色,继续试探道:“今日寿谦票号门口可热闹了。因着太和楼开张,听闻在寿谦票号存银子,能提前定制首饰。当日怀寅公主那身行头,真是好看极了,华京里的贵女们都想着也做一套呢。姐姐这么好看,想来若是有太和楼饰物的陪衬,便愈发不得了了。”
卫氏怕江茗误以为江宛是去做首饰的,好似自己厚此薄彼似的,便解释道:“宛儿是去帮娘亲存银子的,并非去太和楼定制首饰。那日你也听了,你父亲是要为山西捐银子的。他本就是延庆道主使,自然要多捐些的。”
她说的正是实情,虽崔贞只捐了小四百两,其他官员也只瞄着这个数字去,但江衡却开口就管卫氏要一千两。卫氏自己这里还有些银子银票,剩下的便让江宛拿了首饰去典当,待取了之后一并合算。
江茗想了想,又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姐姐平日定然少出门,不然也不会赶着今日去寿谦票号了。”
卫氏不解:“茗儿为何这么说?”
“因着太和楼的风光,寿谦票号今日人满为患,想要存把银子,可是要等些功夫。”她话音一落,见卫氏眉头微微蹙起,便又说道:“所以姐姐到这时候,还没回来呢。”
原本华京当中,诸人常去的便是那福来银庄,江府的诸多进出项也都是在福来银庄,江宛自然知道在何处。为何今日偏生要去寿谦票号?
卫氏心里疑惑,又听江茗提起太和楼,猛然想到江宛今日确实是来同自己说了太和楼的事情。当时自己让她再等等,并未答应。难不成她……
不能,这是江府的大事儿,宛儿平日极有分寸,断然不能这么做事。
卫氏自我宽慰了几句,再抬头看江茗,笑得有些干巴巴的:“兴许果真是人多,耽误了。”
江茗见状,心里有数,便不在此处久留,回了自己的小院。她估摸着自己方才说的几句话,卫氏仔细听了,定然会派人去寻江宛。即便不寻,也不知道江宛如何才能补这个天大的漏子。
她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谁给江宛这么大的勇气,竟然拿着江衡的面子,去给自己做首饰。
怜莺见她回来,连忙张罗饭菜,今日桌上排了一道东坡脯,正是临安府的一道名菜,厨子特地学了给江茗开胃的。
鱼肉切成条腌过,早已风干两日,江茗上桌时才入锅煎炸,趁着金黄酥脆的时候吃,麻油香气扑鼻,伴着花椒的味泽入口,舌口盈香。
江茗伴着萝卜鲜吃着,又让飞浮去把前两日自己糟的蟹和鹌鹑肉拿出来,摆了一小桌。江宛那头如何心绪她是不知,但享用美食这件事儿,她是从来不落于人后的。
江茗也不喜欢下人伺候的太紧,比如说这糟蟹,明明就是手抓着自己吸/吮来劲儿,要让下人越俎代庖的把肉都剔出来,就太没意思了。况且她也没那个爱好,吃饭的时候边上一群人紧盯着你一个,感觉尴尬癌都要犯了。
她这小院里规矩也没那么多,虽然一开始给了惜隽个下马威,但那也是她自己撞到枪口上的。江茗对下人向来宽泛,自己吃饭的时候只让飞浮在一旁,怜莺便带着小丫鬟们也去吃饭。
她这边美滋滋的嘬着糟蟹,窗户却被猛地推开,一个人影翻了进来。飞浮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一把擒住来者的胳膊,欲要按在地上。
“是我。”那人出声,是个男的。
江茗嘴边还咬着蟹钳子,瞪大了眼睛,含糊不清的冒了一句:“怎么是你?”
飞浮手下一滞,略带询问的看向江茗。江茗冲她点了点头,示意飞浮放人。
飞浮一松手,那男人抖了下手腕,走到桌前来,施施然坐下,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十分熟稔的说道:“给我也来个盘子。”
方才一听声音,江茗就知道了七八分,如今这人靠的近了,加上那自来熟的语调,江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世子爷,你混饭吃,好歹也走正门吧?”
殷楚冲她笑了笑:“我走正门,他们能让我进来吗?”
江茗回道:“我想着,咱们两个也没熟络到这种程度吧?”她冲飞浮使了个眼色,飞浮了然,去门外提防别人进来。
江茗这时才发现殷楚脸色不好,他嘴唇有些苍白,发髻也凌乱不堪,左手一直垂在一旁,动也不动。
“世子爷这是又被什么没用的小玩意儿伤着了?”她问道。
殷楚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有酒吗?”
“没有。”江茗干脆利落的回道。
殷楚长长的出了口气:“你这糟味太香,我恰巧路过,一个没忍住就翻了进来。”
江茗信就有鬼了,糟味味道再大,她也是在房间里面吃的,哪能传到外面去?殷楚是狗鼻子吗?这样都能闻到?她夹了块糟馒头递给殷楚:“那你就快点吃,吃完快走。”
殷楚冲她笑笑,接过炸的金黄的馒头咬了一口:“好吃。你这厨子哪里请的?下次也给我弄一点来。”
江茗皱起眉头,殷楚这模样显然是受了伤,这才翻进大将军府的后院。后来大抵是看见自己,怜莺她们又都下去了,这才进来。可他为什么会受伤,还一定要躲起来?是有什么人在追他?可又是什么人敢追个世子?
“不明不白的人我是不留的”,江茗冷声说道,“上次谢谢你救我,但我记得我是给了银子的。”
殷楚抬眸看她:“那不是转手就捐给山西了吗?”
江茗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攒下的一千两银子,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翻进来,但我毕竟是个女子,你呆一会儿便快走吧。”她原本想着待满一年就离开江府,自然不愿意被卷进华京里的纷争旋涡。
殷楚也是实在没法子才翻进了江府,同江茗想的一般,他恰好落在这个院子里,原想待会儿等那些追击的人走了,自己再出去,谁知却眼看着有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卧房。过了片刻,江茗回来,丫鬟们伺候饭菜片刻,又俱都退了下去。
他这才知道自己进的是江茗的小院,而那鬼鬼祟祟的人进的,便是江茗的卧房。
殷楚咽下糟馒头,端详了江茗片刻,身子往后一靠:“你那丫鬟会武艺,总有些伤药,借我用用。”
江茗想着快些把这人打发走,便叫了飞浮进来,取了些伤药给他。“世子爷总不会再管我借些衣裳吧?我这里是真的没有男子衣袍。”
殷楚扬眉,笑了一声:“那倒不用,一会儿你去外面帮我守着,我自己会换药。”
江茗不可思议的看着殷楚:“你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吗?我和你很熟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来?”
殷楚张了张嘴:“你信不信我现在先喊非礼?”
江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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