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之后, 宸殇会在如意居的聚会如期举办。因着这是太子大婚前最后一次宸殇会,众人能来的都来了,
贵女们心里都揣着念头,想在江宛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毕竟这是日后的太子妃,往高处想想,但凡她不出什么大差错,那便是日后的皇后。
她们这么想倒也没错, 谁让江宛贪了个便宜爹,被卫氏弄错带回镇国大将军府了呢。世代簪缨世家, 正是和天家联姻的好身世。
且看如今那萧皇后, 虽不是将领家出身, 但还是深得皇上宠信,
将西边大部分兵权都交到他手里了,更别提京中三衙之一的是侍卫亲兵。那可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禁卫, 如今还不是在萧罗手下练着?
原本江宛身旁有个齐思琦, 如今那齐思琦被抬进了太子府,两人日后还不知道怎么斗呢。单就看她和太子当日那处丑事, 江宛便饶她不得。
之前那是有纸婚约,可天家不提便没人说什么。如今日子都定下来了, 贵女们将江宛围了个团团转,
江宛自然是很享受这样的场面,坐在其中言笑晏晏。偶尔被人打趣两句, 仍是一副羞涩面貌,低下头去, 显得楚楚可人。
有人便在这其中说道:“镇国大将军府真是喜事连连,先是嫁了昭南王世子,接着宛妹妹又要嫁去天家了。”
“可不就是。原本我以为昭南王世子是个混不吝,可谁知道他成亲之后竟然有所收敛,原本是缺个人管呀。”另外一人在旁接道。
她们哪里知道江宛和江茗两人之间的实质关系,便想着连江府的人一起夸了,挨个夸了,讨得江宛欢心。
那人又说:“正是,你们看那大婚当日,世子殿下是真的俊俏。单单骑在马上,就英姿飒爽。宛妹妹和世子妃这原本是姐妹,之后便要成为妯娌了,可是亲上加亲。”
这人不提便罢,她非要提起这妯娌二字,便让江宛想到那日江府里,江茗含沙射影骂自己的模样,不由得咬了下后跟牙。
江宛那日回院子里,可是千万次的说服自己千万不能动气,至少现在明面上不能和江茗闹翻,她还全指望着卫氏给自己准备嫁妆呢。
日后自己当了太子妃,甚至当了皇后,江茗总是低自己一头的。那时再要寻她的麻烦,还不是轻而易举?那殷楚也是眼瞎的,除了一张脸能看便没什么可怕的。
她这头想着,那边门口有伙计引着个衣着华贵富贵堂皇的女子来了。此人不是她人,而正是被抬进了太子后院的齐思琦。
她一进来,众人便都不说话了,只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贵女之间时常攀比,背地里的小小龌龊便也不少,只不过都是些后宅碎嘴,搬不上台面罢了。这齐思琦现今可是太子府后院的红人,听闻深得太子宠幸,后院里的那些美人侍妾什么的,俱都被她踩了下去。
这背后说起来,门道可就多了。
这齐思琦当日被抬进了太子府中,原本是件羞耻之事,可对她而言却是天大的好事。嫁与太子做妾,那也是叫夫人的,比起嫁给其他攀也攀不上的世家子弟,便是好上百倍,比起门当户对的官宦之家,好上千倍。
太子妃又如何?日后的皇后又如何?这人的地位还不是全靠太子给的。
齐思琦想明白了这一点,便将自己的那些手段俱都使了出来。她让丫鬟去买了些画本,回来仔细研究,之后便和太子一一试过。因着风流又放得开,太子一时食髓知味,其他人便也不管不顾了,只疼她一人。
原本殷畴是没个侍妾什么的,自打被靖文帝扔出了宫,又给他抬了齐思琦进后宅,他便一发不可收拾,接连收了好些个美人。
齐思琦当日能在马场上对江茗下杀手,在这后院当中自然也不逞多让。
这些美人原本就是被各路人送来的,排不上身份,甚至连殷畴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个。其中漂亮的,一个个都没了影子,谁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不漂亮的会讨巧的,便仍活的好好的,只是连太子的面都见不上一次。
齐思琦便在这太子府的后院里活的风生水起,原本和她斗的天翻地覆的齐家那群姨娘们、女眷们,纷纷都来讨她的好,甚至连齐家祖母看她,也觉得是齐家祖上积德。
得了这些好处,齐思琦便再也不能容忍有其他女子进这太子府,得了殷畴的宠,夜里愈发千方百计的哄着殷畴。
殷畴难消美人恩,说着江宛原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娇娇弱弱的又总是端着架子,哪有思琦这般销魂?若不是有这婚约在身,他定然要将齐思琦抬成正妃。又耐不住齐思琦逗弄,保证大婚之后绝对不会让齐思琦失了宠爱。
齐思琦得了殷畴的保证,还有之前江宛做的那些事儿拿捏着,想着日后自己在这太子府中的美日子,愈发得意起来。今日更是盛装打扮来消江宛的威风。
见到齐思琦来了,江宛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接着,她还是招呼着:“思琦,咱们好久都未见了。之前都是我带你来这宸殇会,本以为这次你不会来了,不然我应当接了你一起。”
按着齐思琦原本的家里的地位,她是来不了这宸殇会的。之前也是在江宛的极力推荐之下,丰弗才勉强让她来的。如今江宛这话的意思说的明白——之前若不是我,依着你的身份,你来不了;之后若我不愿意,依着你在太子府的地位,你也不能来。
旁边一群贵女们看着热闹,便要看看着往日的好姐妹今日如何相处。
齐思琦看了江宛一眼,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一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柔声说道:“太子殿下原本是不舍得我出来的,生怕我动了胎气。可我总想着,许久未曾见过宛儿姐姐了。大婚之前,怎么也得见上一见,否则之后姐姐嫁进太子府,我这身子万一动不了该怎么办?岂不是失了礼数??”
众人一听,目光皆都朝她肚子看去。这虽然不是太子妃所出,若是个儿子,不是嫡子,也是个长子啊。若是有了这个孩子,齐思琦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
江宛简直要被她气死,当日自己就没看出来这是个狼子野心的,否则怎会将她留在身边?
但她总不能让外人看了自己的笑话,便笑笑说道:“呀,思琦有了身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太子殿下竟然没陪着你来?”
齐思琦哪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不管她什么表情,寻了一处坐下,这才抬头看了江宛一眼:“殿下公务繁忙,哪儿能全天都在我身旁呀?”
江宛笑道:“今日我们都是拿了帖子的,参翁君若是一会儿问起,便说是我带你来的。”
边上有下人给齐思琦添了茶水,她慢悠悠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这才回道:“宛妹妹说什么呢?我这次可是有参翁君下的帖子。”
江宛眯了下眼睛,她倒未曾想这平日里看上去冷傲的参翁君丰弗,竟然也是这般势利小人,竟然也给齐思琦下了帖子。
两人这边还在含沙射影的说着话,那头丰弗已经走了出来。她绕过众人,走到门前,亲自将在外面徘徊的陈青歌请了进来。
丰弗低着头,小声说道:“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呢。”
陈青歌往里面看了一眼,这宸殇会里面的人衣着华贵,都是一顶一的贵门子弟。相形之下,自己一袭老旧布衣,十分扎眼。
陈青歌回道:“掌柜的请我来的,她说今日有出大戏,总是要来看看的。”
江宛远远看到陈青歌进来,心里不由得一紧。一方面她觉得这陈青歌真是好坏不知,当日若不是自己,他连老母都安葬不了;一方面她又害怕陈青歌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心里又恨又怕。
齐思琦在旁看见江宛的表情,她虽不知江宛和陈青歌之间的关系,但毕竟和江宛以前在一起那些日子,她的心思还是能揣摩一二的。齐思琦这便说道:“宛妹妹,你怎么老盯着人家布衣郎看呢?”
她是说笑的语气,江宛却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说道:“我在看宸殇会如今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进来了。”
陈青歌此时恰巧从江宛身旁走过,他听了那话,面上无甚表情,但在心里却将最后一点对她的感激也尽数抹尽。
齐思琦知道江宛这是在挖苦自己,她便问道:“宛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陈青歌突然出现,江宛此刻心里盛着事儿,也厌烦遮掩,便冷笑一声:“没什么意思,你非要往自己身上安排作甚?”
这齐思琦是丰弗今日特地请来的,江茗说了,既然要开台唱戏,总是来捧场的人越多越好。而在大戏开场之前,也总得有人出来暖暖场子。
这齐思琦这边霸道,殊不知在他人眼里,她不过就是个暖场子的。
宸殇会此次在如意居,选了个离主楼稍有些距离的院子,便是江茗第一次来宸殇会时,唱戏的那处地方。
之所以选在这里,江茗也有自己的盘算。一来是今日大戏,此处有个戏台,岂不是衬景?二来是她那晚和殷楚来如意居,被着实吓了一跳。
两人一进如意居,便被请到了正中的主楼,华京城在此处风景尽收。夜里街巷都点了灯,萤火一般,流云似的,瑰丽之中带着几分壮阔,华美之中又有几分寂寥。
两人吃了些东西,江茗左等右等也未见殷楚说的如意居掌柜来,便问了一句:“掌柜呢?怎得还不来?可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殷楚夹了一筷子玉灌肺给她,又要将她盘子里的蜜渍樱桃给夹走。
江茗见状,有些不高兴的用筷子挡了一下:“做什么?糖不让吃,现在连蜜渍都要一并管了吗?这你可管不着我,全华京卖蜜渍的酒楼店家这么多,我想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
殷楚笑道:“我在的时候总能管着的。糖还是少吃些好,不然岂不是又要痛?”
江茗忙捂了下自己的脸庞:“你怎么知道的?”要怪就怪这原主小时候不好好刷牙,自己穿来的时候就有颗蛀牙了。
殷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见的。”
江茗有些后悔,这要是日后和他一起去闽州,自己还能不能吃点好的了?岂不是要被管一路?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好喝好睡好吗?
当然,这个睡是一语双关的睡。
她努了努嘴,也不和殷楚去抢那蜜渍,只问:“饭菜都要吃完了,掌柜的人呢?”
殷楚回道:“早就来了。”
江茗四处张望了一番,有些疑惑:“哪里有人?”
殷楚十分淡定的指了指自己。
“咔哒”一声,江茗手里的筷子掉了一根,落在盘子上,发出了脆响。
她眨了眨眼睛,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过了片刻,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早就应该猜到的!每次跟着你来就有饭有菜,初一的时候还能偷溜进来!怪不得!”
殷楚挑眉:“那为何没猜到呢?”
江茗叹了口气:“因为这如意居的占地,还有打点肯定要很多银子,你又是个缺银子,哪里舍得花钱在这上面?”
殷楚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江茗有些气恼的模样,说道:“地原本就是父亲的,只是没什么人知道罢了。盖东西呢,确实是花了不少银子,但也必须要花。只是没有乔靳那样经商的本事,收不太回本钱罢了。”
江茗听了这话,有些惋惜:“确实是个能日进斗金的地方,不过想来对你定然有用,所以回不回本钱也不重要。”
殷楚点了点头:“是有很大用处。”
这如意居外面看着是个酒楼,里面却内藏乾坤,且不说望回住在这里,还有些门客也住在这里,有些还做起了伙计遮掩身份。如意居下面更是有隔层,需得从主楼才能进去,内里宽阔,直通昭南王府,是个暗道,也是个藏东西的密室。
当然这些殷楚总不会和江茗说起,他只是说:“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便来如意居找一个叫做望回的人,他一定全力帮你。”
江茗听了这话,知道他是在帮自己安排,便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两人晚上回到昭南王府的时候,殷楚还逗趣江茗,说她如今在华京城不仅有自己的书社,还是华京城第一酒楼的老板娘了。
江茗长叹一声:“只可惜这老板娘当不了几日。”
也是在那个时候,江茗完全的打定主意,自己要跟着去闽州这件事儿,绝对不能让殷楚提前知道。
他给了自己一个“惊喜”,自己定然也要还一个“惊喜”,看看谁的“惊喜”更大。
但既然现在自己是这如意居的老板娘,江茗便不想让江宛他们进的太靠里,省的玷污了这块风雅之地。
她不得不承认,殷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风雅有趣。当日她就在想,这如意居的掌柜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一间一间一进一进、装点各异却自成一景的院落群呢?
如今想来是殷楚,反而有种异样的满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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