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一百六十七章(三更)

    殷楚走后的第十日,江茗坐在寿谦票号里查看近日的账目。她呆坐了片刻, 又将账簿翻回到前面一页, 低头看了起来。

    飞浮在一旁看了, 端了杯茶放到江茗手旁。她在这里站了许久, 看着江茗这一页来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似是根本没有看进心里去。

    “小姐,若是累了便歇歇吧。”飞浮小声劝道。

    江茗回过神来,轻轻地叹了口气:“男色果然误我, 如今竟然连银子都看不进去了。”

    飞浮眨了眨眼,将这几日的疑惑问出口来:“小姐若是担心世子,为何还要让他去延庆道呢?若是真要……”她犹豫了一下, 小心说道:“若要真的想取而代之,

    自然也有别的法子。”

    江茗摇了摇头:“很多事情,看上去是有捷径的, 可实际却是没有的。譬如这银子,抢别人岂不是更快?但用起来总是心里不踏实。”

    飞浮半懂半不懂, 问道:“小姐的意思是……”

    江茗转头看向飞浮, 简单说道:“北胡总是梗在嗓子里的骨头, 不打不行。若是在这时候因为世子取而代之,

    搅得天下大乱,这便更是没办法打了,反而会给他扣上恶人名声。到时候一个两个不满意,还不够大胤自己折腾的呢。他是个好人,为何要为坏人担恶名?他更不会愿意让昭南王,

    让自己的母亲、弟弟也担上恶名。如此便需要军功,坦坦荡荡直截了当的正面交锋。”

    江茗只是浅显的和飞浮这般说了,但这岂止是这么简单,否则殷楚便早就做了,难不成还要等到今日?

    靖文帝坐在皇位之上,为何到现在还显得束手束脚?正因他走了捷径,名不正言不顺的夺了皇位,许多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不知如何做想。

    再加上靖文帝原本和昭南王便是两个势力,一方主和,一方主战。当年靖文帝便是用了这样的由头,想要离间昭南王和先皇之间的关系,也拉拢了一票势力。

    可如今,已经不是你想主和便能主和的。这便是殷楚的天时。

    两人之中,靖文帝如今占了地利。殷楚要胜的名正言顺,那便要将人和夺到手中。

    何为人和?急百姓所急,忧百姓所忧,做百姓之心想,得百姓之民望。再加上那一派尚未动弹的老臣,他们便是要看殷楚的行动,才能落子。双方齐聚,便是人和。

    正因如此,这延庆道殷楚不得不去。

    江茗懂他,便也任他前去。无论冲锋陷阵,无论逢敌杀机,他要做,便去做。而自己要做的,无非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飞浮也跟着叹了口气:“就是苦了小姐,要在这里操两份心。自己的生意要看顾,还要帮世子稳定后方。”

    江茗笑了笑:“那个还好,有孙叔和望回在,我不过就是偶尔过问一下便是。更何况现在还没到最要紧的关头,不用整日里蓄势待发的样子,不然岂不是累坏了自己?”

    不过在这紧绷的气氛当中,仍然是有些好消息传来,比如靖文帝也不知怎的,竟然有意要将怀寅赐婚给陆湛之。但这只是个话柄从宫里传了出来,尚未有定论。

    江茗也有些时日未见怀寅了,听闻那日大火之后,她便一个人在宫里呆着,谁也不让近身。江茗数次想去看她,但总被孙喻拦住,说是世子嘱咐过,世子妃绝对不能独身进宫。

    江茗知道其中利害,便写信给怀寅,可许久也未见回信。如今这赐婚的消息一出,若是往日的怀寅,定然要欢天喜地的跑来找自己,然后再伤春悲秋的问一遍“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然而怀寅就像没了声息一样,江茗便只好托丰弗进宫看看。

    丰弗出来,便只说怀寅身子不适,似是害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瘦了许多。

    ……

    二十日之后,边疆传来消息,北胡有小股探子被殷楚抓了个正着,手上持有延庆道的军营部署情况,绘尽详实。看那地图的样子,北胡似乎打算绕过延庆道,取秦凤道直击大胤。

    靖文帝闻信嘉赏殷楚,并命萧罗前去秦凤道驻守,以防北胡。

    靖文帝似是要给江衡信心似的,将江劭留在了华京城,让他同兵部尚书崔贞一起暂管除了侍卫亲兵以外的京城里另外两衙。

    ……

    江茗终于在昭南王府等到了怀寅,她确实如同丰弗所说,瘦了许多,原本圆圆的脸蛋也出了尖下巴,眼睛有些无神,好似突然受到了什么打击,浑然没有之前那般少女的色彩。

    江茗让怜莺搬了凳子,和怀寅坐在府中的那处水池旁,看着里面的锦鲤游来荡去。不知道要过多久,这池水便会被冰封上,到时候想再这么看也难免要费上一番功夫。

    江茗任由怀寅坐在自己身旁,怀寅不说话,她也不问。但怀寅既然来了,便总是好的,说明她有想说出口的事,想要纾解的心。

    江茗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递到怀寅的手里,又冲那池子扬了下下巴。怀寅抬起手,将那石头扔入池子。

    水面发出“咚”的一声,水花溅起,锦鲤四处逃散。

    怀寅突然就这样低下头,捂着脸哭了起来。

    江茗沉默片刻,她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便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怀寅哭完。

    怀寅哭了半天,抬起头来一抹眼泪:“茶茶,你为什么不安慰我?”

    江茗听了她这话,有些无奈的一摊手:“你都不说你为什么哭,我怎么安慰你?怀寅不哭不哭了啊,来,让飞浮给你唱个小曲儿?”

    飞浮:“……”

    怀寅一听,瞬间哭也不是,只扁着嘴说道:“飞浮会唱曲儿吗?”

    江茗摇了摇头:“怕是不会。”

    “那你这不是在哄我?”怀寅说道。

    “对啊,可不就是在哄你。”江茗叹了口气,拉过怀寅的手看了看,说道:“看看,原本肉嘟嘟的小手,怎么就突然这么瘦了呢?幸好京城里盛行丰弗她们那样的身姿,若是以胖为美,你可就亏大了。”

    怀寅一抿嘴:“我也没那么胖!”

    江茗点了点头:“是啊。”

    怀寅此刻被江茗说了眼泪都快没了,可依旧憋着嘴,说道:“茶茶,你可曾有过被人欺瞒多年,又突然知道真相的感觉?欺瞒你的,还是你的至亲好友。”

    江茗摇了摇头:“没有。”从来都是她欺瞒别人,哪里有别人骗她的?

    怀寅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扑到江茗怀里,哭道:“我便是被骗了这么多年。我本来以为自己从小受尽宠爱,虽然不是母后亲生女儿,但她总是疼我的。她平日里同我说话处处都是为我着想,柔声细语,从来不苛责我。怎得突然说变就变。”

    江茗摸了摸怀寅的头,说道:“皇后定然是疼爱你的,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否则皇后又何必麻烦,当日将怀寅特地叫出去?

    “是我亲耳听见的,哪里还有什么误会。”怀寅哭的连说话都含混不清,“我想去见母后问问清楚,可是父皇不准,还说她不配做我的母后。”

    皇后现今形同被软禁,江茗大概知道其中情形,可具体当日发生了什么,她自然不知。但有一点,皇后纵火只是靖文帝想吓唬殷楚,谁知道皇后心狠,放了把大的。

    江茗自然想到皇后是因为乃瓮贺国人,闽州大捷,便是她族人受难,她放这把火于她的角度也说的通。

    但她自然不会和怀寅说这些,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这其中定然有隐情,怀寅切莫自忧伤身。不如这样,我去太和楼给你订上三份首饰送你?这样会不会心情好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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