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监国对你是不是很不利”在林锦文心里琢磨着眼前情况时, 顾轻临突然开口这么问道。

    林锦文抬起眉梢朝他望去道“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顾轻临道“你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够轻松, 但我就是觉得你不像以往真正轻松的模样, 人绷的很紧。想来想去也就是大皇子监国这事比较让人心乱吧。”

    他说这话很慢但十分的认真,林锦文讶然“没想到轻临对我的情绪研究的这么仔细,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担心我”

    自打两人关系进一步后, 顾轻临对林锦文小打小闹言语上的调戏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免疫了。再者嘴上的话谁都会说,于是顾轻临神色平静的回应道“我自然是关心你的。”

    林锦文的心微微一动,他上前握着顾轻临的手, 感受着这人的体温。他独来独往已成习惯, 没想到在这个莫名的朝代会有人对自己说出关心之语。

    他从小便相信自己的运气不会一直很差的, 现在更是如此。

    林锦文抓起顾轻临的手把玩了两下后, 突然那么吻了下后才轻声道“不用担心,大皇子监不监国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我是跟在皇上身边的人, 大皇子就算是监国有皇上在, 他不会对我不利的。我刚才走神只是在想父亲的话, 当时皇上松口要立太子的事, 我没告诉过他, 现在他提起这个肯定是从温家那里知道的。温家可能是觉得没有达到预期, 所以生气了, 对父亲有些迁怒。算了不提这些了, 反正他们迁怒也迁怒不到我头上。”

    顾轻临觉得林锦文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 从他的手背蔓延到胳膊上, 又深入肺腑之中,让他那颗心都泛热起来。

    他有点不敢看林锦文的容颜,不由的错开眼嗯了声。

    林锦文看着顾轻临这模样,微笑了起来。

    第二天林锦文上朝后,顾轻临也起身了,他在房内用完早膳后,便吩咐玉竹要去一趟温家。昨天他的疑问被林锦文打岔过去了,但顾轻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林锦文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可以不知道。但是大皇子监国,这是难得的喜事,他早先还为温家了消息,现在怎么说也该去恭喜一下的。

    顾轻临这次去温家的待遇比他和林锦文上次来好多了,门房看到他那是满脸的笑意。

    顾轻临对这些都是波澜不惊的,他这次前来只带了玉竹和三七,云桃和水苏留在了林家。

    顾轻临到温老夫人院子里时,温老夫人正被王氏逗得大笑,温怡、温芳和温远也都在。看到顾轻临前来,温老夫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招呼顾轻临坐在自己身边半是埋怨半是高兴道“你身子重,好好在家养着才是,怎么胡乱跑。等你月份稳了,再来看我才对。”

    王氏忙道“母亲刚才还在说想念轻临了,这人到了母亲又担心了。”

    “就你多嘴。”温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王氏也乐了,她道“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心里藏不住话,可不见了轻临我也高兴,就多嘴说出来了吗。”

    顾轻临喊人后望着温老夫人轻声道“外祖母,我身体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一个人在房内挺无聊的。温家和林家相距也不远,前来看看外祖母也是应该的。”

    温老夫人笑道“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

    顾轻临应下,温怡在顾轻临来了之后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温芳看了看顾轻临又看了看温怡也不敢过多表露过多情绪,温远则是一直垂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很容易让人把他给忽略掉了。

    这时王氏看了看温老夫人又望了望顾轻临道“轻临肯定知道了吧,大皇子从今天开始就要替皇上监国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连我们这些个不在朝堂上的内宅之人都听说了。”

    温怡看着王氏娇笑道“母亲,顾表哥怎么可能没听说,林兄长不是在皇上身边当差吗。”说到这里,温怡心情有点古怪。本来以为顾轻临找了个落魄户,没想到一眨眼这落魄户就翻身成皇帝身边最得宠的人了。这顾轻临私下里过得怎么样不说,明面上他的身份是跟着水涨船高的。

    如果说温怡心底是古怪,那温芳简直是牙都酸了,她道“那顾表哥肯定是知道了。”温远动了动身子,没有吭声。

    顾轻临看着温怡和温芳这么一唱一和的,好像就准备这样认定他过得不好似的。

    顾轻临微微一笑道“昨个儿夫君在家沐休,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父亲刚下朝便把夫君叫了过去,夫君回房后告诉我说大皇子监国了。”

    顾轻临这话既说他和林锦文之间的关系很好,又特意点出了林锦文被林松仁下朝后叫过去的事。当时林锦文告诉他皇帝有意立太子的事时,他曾问过林锦文要不要告诉林松仁。

    林锦文当时就否定了,所以这件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穿不帮的。

    温怡还想说什么,温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温怡不说话了。

    温老夫人神色淡淡道“你们吵得我这老婆子耳朵都疼了,都回去吧,我和轻临单独说说话。”

    王氏听了这话站起身带着神色各异的温怡、温芳和温远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温老夫人拍了拍顾轻临的手道“这下清净了。”

    顾轻临垂下眼低声道“我给祖母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是兄妹,年幼时会为了一点小事吵吵闹闹,等长大了就明白了,你们还是一家人,还是要相互帮衬才能站得稳。”温老夫人慈祥的说道

    顾轻临嗯了声点点头。

    温老夫人看着他又道“听你说林锦文现在对你也是好的,你有什么事就跟外祖母说,外祖母绝不会让你在林家受一点委屈。”

    顾轻临抬眸道“外祖母知道的,林锦文他性子比较耿直,有什么话都会直言直语,有时说话不大顾及别人情面。就拿上次的事来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竟然没有和父亲提起过那事。父亲昨晚问起过他,他回去后还纳闷的不行了,说是一点小事也值得父亲这么大动肝火。外祖母,我别的不怕,就怕父亲对我有意见。毕竟在林家父亲还是很看重我的,林锦文有时还听得进父亲教导。”

    顾轻临这话暗含的意思就是,我从林家听到这个消息告诉了温家,结果温家在处理这件事伤一点都没有考虑过我的立场。林锦文本来不喜欢他,林松仁还算公平,现在倒好了,弄得我现在在林家地位很尴尬。林松仁心里若是因此对他起了嫌隙,对他有意见,那他处境怕是更糟糕。

    温老夫人听罢这话,握着顾轻临的手不由的紧了下。

    她张嘴准备说什么,只见顾轻临神色平静道“外祖母不必担心,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亲戚始终是亲戚,日后相互帮衬着才能站的稳,我都明白的。”

    温老夫人的嘴动了动,许久后她道“轻临你放心,有我在,林家绝不敢欺辱你的。”

    顾轻临笑了下道“多谢外祖母。”

    顾轻临在温家说着这些时,林锦文正在皇帝身边站着,而第一天监国的大皇子周瑞正在给皇帝请安。

    周瑞昨天虽然因自己的不坚持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他整个人还是挺意气风华的。毕竟难得有光明正大的机会站在朝堂上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这就跟登基为皇前的排练似的,林锦文也能理解周瑞的心情。

    大概是他盯着周瑞的目光太直白了,皇帝斜了他一眼道“你看什么呢,这副表情。他是大皇子周瑞,你们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林锦文一脸狗腿道“皇上,这不是大皇子监国了吗,卑职就是觉得挺快的,算得上是世事难料吧。卑职前些日子才听皇上说有意让大皇子监国,又说考虑立太子的,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一天大皇子就监国了。昨天卑职的父亲还在骂卑职呢,说知道皇上有意立太子怎么不吭声,卑职那几天一直忙着太后忌辰的事,实在是太累了,大皇子别生气。”

    周瑞站在皇帝跟前还没得意玩呢,就被林锦文这话噎的脸色通红起来。林锦文那巴结的模样一看就是对着他的,打那话却刺耳的紧。什么叫做林松仁骂他不吭声。一时间周瑞恨不得拿手捂住林锦文的嘴,甚至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来对着皇帝了。

    周瑞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头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林松仁难道就没有教他在皇上跟前不要乱说话吗他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皇帝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想呢,林锦文这是要坑死人啊。

    皇帝本来正在练字,林锦文这叽里咕噜一开口,他的笔一歪,字彻底废弃了。皇帝把笔扔在御案上,接过王尽安递过来的细巾擦了擦手,然后他望向林锦文似笑非笑道“朕说的什么话你都往外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不能说吗”林锦文脸上狗腿之意未消又带了一丝震惊,格外的纠结表明自己的忠心“卑职记住了,不过皇上放心,卑职也没有往外说,你看连卑职的父亲都不知道。”

    皇帝笑了,他道“你父亲不知道,怎么会问你这个事呢”

    林锦文讶然加茫然“那也是啊,卑职的父亲怎么知道的。”

    皇帝把细巾重重的扔在地上,对着意气风华没有了完全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周瑞慢声细语道“大皇子第一天监国别迟到了,在朕这里浪费什么时间,下去吧。”

    周瑞听了这话不但没走,腿还那么一软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父皇”

    “看你那点出息,滚下去吧。”皇帝对周瑞一脸看不上眼的说道。

    周瑞慌忙退下了。

    皇帝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满心烦躁,这周瑞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了。若是他听到这话,定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刚才那模样一看就是心虚。

    林锦文说漏了自己要立太子的话又如何,周瑞如果心思稳重些,肯定是知道也作不知道,不知道也作不知道的。剩下的事有温相,有林松仁在扛着呢,他慌乱个什么。

    真是一点帝王气度都没有,皇帝在心里给大皇子安了这么个名头。

    而林锦文呢,还真是什么都敢说。想到这里,皇帝抬眼朝林锦文看去。林锦文脸上茫然不消,但应该是感觉到了大殿之内的气氛太凝重,他站在那里抿着嘴不敢说话了。

    皇帝看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心想自己早就知道林锦文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不该为此生气的。皇帝一脸疲倦的道“锦文,你让萧如归来一趟。”

    去传人这活本来是该内监做的,但皇帝现在看见林锦文就觉得心塞,只好打发他前去了。

    林锦文应下忙离开了,等他走后,王尽安缩着脖子也不敢开口了。

    林锦文出了大殿的门,心里乐开了花。

    现在皇宫里正是紧张的时刻,他是一个最为特殊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但又彼此争夺。昨天林松仁找他谈话,他突然想到,如果这时有人故意把大皇子和他背后势力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那他可就倒大霉了。

    你看,说立太子的是他,结果皇帝没立太子,让大皇子直接监国了。温家和大皇子肯定会怀疑他传递的消息有误,所以温相昨天才会直白的试探林松仁。

    他现在身份不明,皇帝虽未表明但众人都猜测他是皇帝的私生子这是事实。如果有人刻意引导,让大皇子和温相等人觉得他是个有手段的人,皇帝有意栽培他。那他的表演再成功也没用,不经意间就会露出破绽的,那样几个皇子肯定是先除去他再争斗。

    他尽量让自己低调些,就是想活着,所以今天他说的这话看似没头脑莽撞到了得罪所有人,但却是非常安全的。至少几个皇子的视线不会放在这样一个没脑筋的人身上。

    想到这里,林锦文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有人想要他背锅,那他就先把锅底打破,他可不是个站着让人扇了做脸给右脸的人。

    只是林锦文心底十分清楚,他现在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依靠着皇帝,但皇帝已经年迈了,再者就算皇帝不年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收回对他的宠信了。他现在等于是站在一片浮木之上,四周都是漩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进去,被吞噬掉了。

    林锦文明白现在需要真正的实权来保障自己的安全,只是这个实权是最不好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而在林锦文考虑自己的前途时,周瑞第一天监国在他频频走神中开始了。朝堂上有很多他的支持者,对周瑞的到来并不会为难,其他人则处在观望的状态,也不会在第一天就找事。

    双方就跟暂时达成了和平相处的协议一样,很是和谐轻松。

    当然温老太爷是个眼毒的,很快就发现周瑞走神走的厉害。好在温老太爷是个老狐狸了,他很快就找到了借口避开朝臣和周瑞单独说话了。

    周瑞看到温老太爷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他脸上流露出惊慌失措道“温相救我。”

    温老太爷心里一惊道“大皇子有话慢慢说,不要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周瑞定了定心神,然后把在皇帝跟前的失态说了一遍后,一脸苦涩的总结道“温相,那林锦文说好听一点是对父皇忠心耿耿,说难听一点就是又蠢又毒。你说这话长个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能当着父皇的面开口吧。他倒好,不但说了,还把我给连累进去了。父皇那性格温相是最了解的,容不得别人使手段,他心里现在不定在想什么呢,我这个大皇子的名头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

    温老太爷看着说别人蠢的周瑞,心道,还有脸说别人,你自己难道不蠢。

    周瑞絮絮叨叨说完,看向温老太爷道“温相,你看这事怎么办”

    如果周瑞不是温老太爷的女婿,他转身就走了。此时他只能耐着性子道“大皇子,事已至此,慌乱是解决不了事情的,你先镇定下来。”

    周瑞苦着脸道“温相,我也想镇定,可这话轻巧,我就是镇定不下来啊。”

    温老太爷沉声道“如果当时皇上问的时候,大皇子能镇定起来,那事情完全可以推到林家父子头上,这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皇上就算心中有所怀疑,林松仁也不敢把事情推到我们头上。”

    “温相。”周瑞插嘴打断他的话道“你别说和我们没关系了,林松仁是不敢提,但他儿子那嘴我算是怕了。我敢肯定,就以林锦文那草包脑子,父皇敢治他爹的罪,他就敢皇宫里翻天。日后咱们和林家父子少接触,太触霉头了。”

    温老太爷因这话心里一哽,他假装没听到周瑞的话继续道“现在你在皇上跟前露了怯,那事情就复杂了。皇上向来讨厌别人打探他身边的消息,这惩罚我和林松仁是避免不了的。不过皇上没有牵连到你,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好事”周瑞有些不明白了,温老太爷道“皇上在你明显知道事情真相的情况没有怪罪你,难道不是好事吗”

    看周瑞还是不明所以,温老太爷只想叹气,恨当初自己眼瞎,挑选了周瑞当女婿。当然,这也是没得挑没得选的事。

    温老太爷尽量和善道“皇上什么性子大皇子难道不清楚,皇上眼里向来是容不下一点沙子的。这次皇上没有责怪你,那就证明他不想让大皇子背负这个罪名。大皇子你现在又在监国,皇上怕是有意在锻炼你。”

    一说到自己的前途之事,周瑞反应的极快,他一脸惊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道“温相的意思是说父皇在考察我”

    温老太爷点了点头道“所以大皇子监国的这段时间,做事务必要保持冷静。如果大皇子在此期间能做到皇上满意,那何愁未来。”

    周瑞一脸恍惚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略带几分迟疑的问道“温相,那咱们还要不要趁机安排自己的人”

    温老太爷神色淡淡“大皇子,该安排的还是要安排上的,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过皇上现在肯定对大皇子你观察甚细,大皇子先沉住气不要掉以轻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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