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衡面无表情垂眸看他,“我。”
夜静更阑,树影重重。
浑身惨白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没看清那张脸,琨履就感觉到了从骨头缝里涌出的臣服与胆颤。
他鼻子一嗅,脸上狰狞的表情忽然僵在原地。
扑面而来的气息快要将他淹没,琨履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从地上猛地起身,仰头去看,“大君”
这回肯定没错了
玺衡已经在他起身时后退了两步,衣袂翩飞,头发也被风吹得往后撩了一些,露出一张勾魂夺魄的容貌,眉眼分明生得昳丽,挺直的鼻透出淡漠,气质清雅出尘,如月下松柏,泉中蛟龙。
他的唇往上轻轻翘起,仿佛天生会笑,看起来温良无害,一双眼却冷意透骨。
琨履眼睛里都泛出泪花来。
是了这才是他们魔族的大君
能够靠着绝佳美貌和清雅温润的气韵在修士之间伪装得完美无瑕
他不等玺衡开口询问,着急慌忙就把刚才对听雁说过的话再说一次“大君不认识我很正常,我叫琨履,来自域外魔山,大君,我从魔山出来,真是辛苦死了,总算给我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
琨履激情倾诉着,对面的玺衡开始时面无表情,然后逐渐皱眉,再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忍无可忍打断了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甚至他的眼底已经有了杀意。
这哪儿能啊琨履一下急了,“大君,我得留在你身边,为魔族大业献出一份力将来咱们一起光复魔族”
玺衡冷笑一声,“魔族如何与我有何干系”
“那怎么能没干系呢,大君可是上古魔君转世啊,合该带领魔族重新走上巅峰,走出大山”琨履急了,跪在地上舌头都快打结。
“合该”玺衡轻轻弯了一下唇角。
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合该两个字。
琨履不知危险,用力点头,“咱们魔族已经盼了大君转世很多年了。”说完这一句,他想起来什么似的,忙又恭敬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君的心口有一块黑色的胎记吧”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
那里空荡荡的,心被掏出来了,没了心魂,不就只剩下一块黑洞么
“怎么,你还想验明正身”玺衡笑了一声,清澈的眼睛里温存无害,但眼底杀意渐浓。
琨履立刻摇头,认真地说道“那不能,我爹说大君桀骜不驯,见了我定会赶我走,让我告诉大君,魔族有一圣物,乃是上古传下来的,名唤琉璃心,可弥补大君孱弱的身体,我爹说大君无心,身体肯定弱,需要琉璃心,而我能感应琉璃心所在,大君需要我。”
玺衡
他拧眉“在哪”
琨履“在域外魔山。”
玺衡冷冷看着琨履。
琨履福至心灵,继续用憨厚又认真的语气说道“但是现在魔山圣地被封印着,我爹他们都无法进入,将来只能大君有所成回去了,那里好多宝贝呢所以大君可以收下我做小弟了吗”
玺衡
好半晌,他面无表情道“后天参加内门弟子选考核,通过了就能成为内门弟子,届时再做其他安排。”
琨履脸上做出为难的表情“大君,这恐怕不行。”
面对傻子,玺衡发现自己的耐心忽然好了很多。
可能是昨晚上就遇到过一个的缘故。
“怎么”
“大君,我不识字,那笔试我肯定过不了。”琨履脸上露出愁苦的神色。
玺衡
他语气阴沉“不识字魔族为何派你出来找我”
琨履说起这事就叹气“大君,咱们魔族子息单薄啊,再说了,我大哥四百多斤,行动不便,我小弟一岁半还在喝奶,只能靠我了。”
玺衡忍无可忍“那我要你何用”
琨履想起听雁说过的话,奉为真理,理直气壮说道“我很能挨揍。”
和傻子无话可说,玺衡懒得再废话,“这两日你留在内门弟子寝舍躺着,我替你考。”
“大君,你真好,有你在,我肯定能成内门弟子了”
琨履捂着青了的眼眶,感动地眼泪都要流下来,忙把自己在外山住的山头告诉给他。
真是多亏了师姐,要不是师姐出的主意,他真的不能这么快和大君会面,将来更不可能顺利进内门。
要不是那师姐不让他跟大君说她的事,他真想告诉大君,在外门,有个好师姐正要给他惊喜。
玺衡脸色阴沉地御剑带着琨履回了弟子寝舍。
九虚宗内门弟子众多,所有内门弟子几乎都住在九虚舍馆里,一眼望去,九虚舍馆望不到头,直入云霄,寝舍房号从零号一直到九九九号。
平日大家都是学了御物飞行术后飞上来的,若是刚入内门还没有学飞行术,便可以去管理舍馆的长老那儿借用飞行器,等学完御空飞行又考取了准飞证就可以来还飞行器,当然,是要花钱的。
寝舍有单人间,二人间,也有四人间。
身为掌门座下首席大弟子,玺衡住的是单人间。
琨履不会飞,也没有飞行器,这两天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装玺衡,他把被子拉到了下巴,眨着眼担忧地问道“大君,这个幻颜丹真的能不被人看出来吗”
“能。”
玺衡正在套外门弟子的外袍,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打算好了,等到魔山圣地,取出琉璃心,就把这傻子就地埋了。
“大君,这什么辟谷丹真的吃了不会饿是吗”
“是。”
玺衡临走前都没看一眼琨履。
多看一眼就想现在就把他埋了。
但琨履却很害怕,看着玺衡离开的背影瑟瑟发抖。
他一个刚满十七的小魔第一次在住满是仙灵之气的地方,很不安。
听雁努力了一晚上,背了个五五六六就睡了,剩下的打算明天晚上再努力。
第二天早上,她比平常要起得晚一些,从木屋里出来时,花蔓已经取完朝食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木屋外的桌子上摆了一大盆的包子,数一数的话,起码得十个。
洗漱过后,听雁坐下吃包子,清晨的阳光正好,她很是惬意地眯了眯眼。
花蔓作为主人最称职的狗腿子,忙问道“主人今天心情好,要不要我唱支小曲给主人助助兴”
“不必了”听雁惬意的笑容都僵了僵,圆圆的杏眼里是心有余悸“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说完这话她就咬了一大口包子。
花蔓略微不服,“主人,我如今小曲唱得还行呢”
“那你去对着对面山头先练练,练完了再唱给我听。”听雁对于自己的灵仆总是很宠溺的,就是有一点不满,“今天包子怎么只有十个呀,这哪够吃”
“好的主人,我马上就对着对面山头练小曲。”花蔓势必要把曲练好,至于后半句,她又说“主人你忘了吗,膳堂一次只能拿十个包子,主人平时不是就吃十个吗”
“那你可以再拿十个烧麦呀,这两天我看书多累,得多吃一点。”
听雁十分体谅花蔓的智慧,眼睛一弯,笑眯眯道。
主人娇憨一笑,花蔓找不到东北,晕头转脑又羞愧,她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早早排队去给主人拿十个烧麦十个肉包
“那我去那边练小曲了啊”花蔓又说道。
听雁“你记得离我稍微远一点,你就唱啊哦诶那个吧”
那个听起来像忐忑,是花蔓为数不多或许可以和艺术称得上边的曲子了。
花蔓噢了一声,高高兴兴跑到了这座山峰最边缘,也是最靠近对面山头的地方,清了清嗓子,对着灿烂晨曦和对面山头就开了嗓“啊哦啊哦诶啊嘶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嘚咯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吺啊哦啊哦诶啊嘶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嘚咯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吺”
耳旁一阵鬼哭狼嚎平底炸雷般响起,本就睡眠极差的玺衡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眉头深锁,视线往声音传来处看去。
他脸色难看地推开了门,朝着对面山头看去。
九虚宗占地九千九百里,外门小峰无数,有的距离极近,即便山间云雾浓重,树影重林,但玺衡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对面的山头边缘站着的灵仆。
是前天晚上那个外门师妹的灵仆,是只藤妖,虽也没看清她的脸,但妖息一样。
玺衡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苍白的脸越发苍白了,也越来越冷,血气上涌,“噗”吐了口血。
晕厥在地。
“阿嚏”
听雁吃完十个包子没有打嗝,反而打了个喷嚏,她忍不住捏了捏鼻子,噘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不会昨晚上没盖好被子感冒了吧”
总不可能是有人在骂她,她人缘从小就一级棒。
虽然如今以她这巫族体质不太容易生病,但保险为上嘛
所以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颗五叔做的保健丸吃下去预防。
“花蔓走了,该扫地去啦”听雁站起来拍拍肚皮,朝着那边还在开嗓的花蔓喊了一声。
“来啦”花蔓立刻应了一声,追上前面的听雁。
两人走了没几步路,天空飘下雪花。
听雁仰起头,看着落下的雪花晶莹剔透,挺美的,她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一触到她温热的指尖便融化了。
“主人,这应该是今年第一场雪呢”花蔓高高兴兴的,“等积雪多了,主人给我堆雪人好不好”
听雁故意板起脸,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啊”
花蔓狗腿道“因为主人厉害,主人聪明,花蔓笨,学不会堆雪人。”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满足你吧”听雁笑眯眯的,笑得明媚。
大概是因为花蔓是花藤小树的原因,手掌就没办法将雪堆成球状,她又很喜欢玩雪,所以小时候在昆山时要是下了雪,听雁会堆雪人给花蔓看。
花蔓很高兴,又说“主人,你说今年下雪那么早,九虚宗会不会有人冻死呀”
“当然不会,九虚宗怎么会有人冻死这里可是第一修仙大宗哎”听雁对于花蔓的担忧很是匪夷所思
花蔓一想也是。
主仆两个人高高兴兴去了该去的片区,一个扫地,一个吃瓜,分工明确。
这场大雪下了一天。
隔壁山头的玺衡在雪下面也被埋了一天,醒来时浑身冰凉,血液都快凝固了,僵硬的身体在灵力之下才缓过来,他铁青着脸抖落身上的雪,撑着膝盖站起来。
他后悔了,后悔前天晚上没有掐死她。
玺衡踉跄着走回屋里,盘腿在床上座下,即刻调整体内乱窜的灵力。
明天他还要去考试。
一想到这件事,玺衡心头火气乱窜,体内灵力差点撞碎经脉,又是吐了一口血。
好像从那天在护山大阵遇到那位傻子师妹开始,他就变得特别倒霉。
玺衡磨了磨牙,抽出自己的要事录,大手一挥,在上面记下了五个大字“傻子师妹,戮。”
腊月初七,辰时差一刻,卯字房贰柒座。
巫听雁早早就到了外门考核场,在自己的座位上座下了。
一个考场四十个外门弟子,共五列,听雁的位置排在第四列第三个,蛮靠前的,反正属于作弊立刻就会被发现的位置。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巫听雁都有考前焦虑症,反正静不下心来,她东看看细看看,试图从其他人那儿得到一种“大家都一样”的心理平衡,结果她竟然发现大家一个个都很淡定
直到她抬头,看到傻子琨履进来,脸上立刻露出带点狡黠的幸灾乐祸,她抬手朝他打招呼“你来了呀”
听雁实在好奇这人撞护山大阵的后续,毕竟她没听说护山大阵出什么事,不知道他找没找到他的大君。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玺衡视线就瞥了过去。
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却没那么熟,有点像那晚上的傻子师妹,但那傻子师妹声音还要尖细一点。
可惜,那晚上的师妹连灯都没点过,他没看到她的脸。
但此时,玺衡看清楚了朝他打招呼的外门师妹的脸。
干干净净的脸,料想应当生得很白,一双又圆又亮的杏眼,清澈鲜活,眼波流转间,里面似有清波荡漾,她不知道在笑什么能够笑成那样,嘴角是翘的,眼睛是弯的,脸颊一侧还有个惹眼的梨涡在招摇。
她仰头看过来,像是偷笑的猫儿,狡黠又灵动。
这样的女子他也不是没见过,玺衡内心无波。
只是有点烦,琨履那个傻子和她很熟
他皱眉,烦心该怎么应对,嘴里胡乱应了一声,在叁伍坐下,刚好是她左侧。
“你对今天这考核有把握吗”听雁还是很关心以后的同僚的,凑过去小声问道。
这傻子应该是见过玺衡了吧,否则那晚上不可能没出事,玺衡应该给他什么考试秘籍了吧
“还行。”玺衡看她一眼。
听雁由于考前焦虑症,倒是没对琨履今天异常冷淡的样子感到奇怪,或许这是人家特有的考前焦虑症呢
但她怀疑对方在吹牛。
听雁想起来之前花蔓辛苦给自己抄的小抄,反正自己用不上,可以给琨履,再加上玺衡可能给他的考试秘籍,那就是双份保险,总不好让以后的同事止步于九虚宗外门
她站起来状似自然地从乾坤袋里取出小抄,借着宽大的衣袖塞到了玺衡手里,然后给了他一个“你能行”的眼神。
玺衡眉头皱紧了,勉强扯起嘴角,怀疑这师妹可能知道琨履的傻子底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纸条,或者说是小抄。
字丑得不堪入目,最上面甚至还写下了大名。
不知道她的父母是何人,竟有颜面取下这么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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