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衡不喜欢酒味,从来没喝过酒。
但是他眸光扫过听雁兴致勃勃的脸,想着,尝一尝味道也没什么,就想点头答应。
他放下书刚想说话,看到听雁已经过来要拉着他袖子走了,好像笃定他一定会答应一样,他顿时心中为自己生出一股恼意,道:“回了宗门,师妹应该专注修炼了。”
听雁听着玺衡淡淡的语气,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小脾气,明明刚才还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反正她对那个酒还蛮感兴趣的。
再说修炼急什么啊,屠师姐他们也没回来,四舍五入大家都没修炼。
听雁想着,用狐疑的神色打量了一下玺衡:“师兄,你是不是不会喝酒啊?”
“……走吧,我们这就下山。”
玺衡放下书,甩袖站了起来。
“就来!”
听雁忙跟了上去。
庸城背靠九虚剑宗,又四通八达,途径此处的修士都会在这稍作休整,所以这里繁华热闹,街市什么都有。
听雁之前来九虚剑宗前就花了二天把庸城逛了个遍,所以这里哪里有什么她都清楚得很。
桃花坞是庸城一处极有名的酒肆,酒肆老板是个酒痴厨修,每日钻研的就是如何酿造更醇香的酒液,据说天天泡在酒缸子里。
每出一种新酒,桃花坞外便人头攒动,抢着去买酒,先到先得,去迟了就买不到了,因为每一次的新酒第一回售出都是老板亲手酿造,可等卖完后,下一回再拿出来卖的就是酒肆酿酒师酿的了。
味道会差一些。
上山前桃花坞没有赶上老板出新酒,但这回温元元说今日下午申时,桃花坞出新酒。
城内不能御剑,听雁挽着玺衡手,目标明确就往桃花坞赶。
温元元说申时开售,那就是下午二点左右,但她穿越前早就熟悉排队套路,虽然现在还不到二点,但指不定人已经排成一条龙了。
反正靠近桃花坞的这条街这会儿l就有点拥堵了。
“师兄,你快点,去得晚就没有了。”听雁见玺衡走得慢就有点急,原本是拽着他袖子的,这会儿l直接拽着他手。
玺衡目光落在听雁抓着自己手的手上,象征性挣扎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她急切的脸色,弯了弯唇,忽然上前一步,反手将她手握住,带着她往人群里挤。
但他嘴里还说着,“急什么,酒又不会跑。”
听雁被玺衡拉在身后,由着他开路带着往前走,速度快了不少,听到他这话立刻反驳:“师兄,酒虽然不会跑,但是会被人买完!哎呦!师兄你快看,前面队都排那么长了!快点快点,快往前跑!”
她说着,直接往玺衡背上一跳,催促着他。
玺衡身体一僵,但身体反应更快,直接托住了听雁的腿,一边抬头往前看,一边脚步不停。
听雁趴在他背上,还在小声埋怨:“在城区不能
飞真的是不人道。”
玺衡忍不住回了一句:“难道你还想在空中和人撞来撞去么?”
听雁也知道这个道理_[,“那师兄还不快点!”
玺衡没应声,步子却快了点,等在队伍尾巴排上队,听雁拍了拍他肩膀就要下来,他托着她腿的手紧了紧又意识到什么,这才松开。
听雁从他背上滑了下来,非常自然地再次埋怨:“都怪师兄,进城时我们要是再快点,也不至于排到这里。”
“……”
今天听多了听雁埋怨自己,玺衡脸上露出点奇怪,忍不住皱着眉头看她。
从前只听她对自己说各种甜言蜜语,花里胡哨的话,哪听过她这么埋怨自己。
听雁没听到身旁人说话,抬头看他,恰好对上玺衡狐疑看她的神色,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想说什么,眨眨眼,忙重新捡起主人杀人我递刀的狗腿子、啊不,是温柔体贴的小师妹风范,羞涩地问:“师兄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玺衡看着听雁略显做作地冲他眨眼,脸上的狐疑稍稍散去一点。
“今天师妹总是埋怨我。”
连玺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带了一点郁闷,反正听雁是更听不出来了,她一听这话就开始深刻反思。
玺衡不是反派,那是她昆山全族的大恩人,她怎么可以埋怨他!
她应该把他端到佛堂里供起来,每天上二炷香拜一拜!
听雁深刻反思了自己的态度问题,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说点轻松一点的话题,比如:“听说掌门师伯出关了,师兄刚刚去见掌门师伯了吗?”
玺衡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了。
他回想了一下和司马阎在云仙峰的对弈,神色忽然淡了许多,点了点头,“见了。”
听雁对司马阎还蛮好奇的,毕竟她记得当初她问书灵这书男女主是谁时,书灵说当然是掌门司马阎,那时她还以为这是一本大男主文呢!
“我还没见过掌门师伯,师兄你和我说说掌门师伯是什么样的人?”
玺衡显然不太想提起司马阎,声音都懒散了几分,“没什么好说的。”
听雁立刻拿出了赵师兄给的那本《师兄要闻》,翻到第一页,指着上面的白纸黑字,道:“师兄你看这上面第一条写了什么?”
玺衡不懂听雁的情绪反应为何忽然这么大,皱着眉头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玺衡二岁半上山,当夜尿床,掌门司马阎连夜缝制八百尿布,去学社自带尿布。”
玺衡:“……”
他僵住一秒,伸手就要来夺册子。
听雁眼疾手快立刻把册子抢回来,嘴里还嘀咕着:“掌门师伯还亲手给师兄缝尿布呢,感觉可以说的事情有很多呢!师兄是不是不想和我分享?”
她偏头去看玺衡。
玺衡这次不止耳朵不听使唤了,连脸也是不听话了,红了个彻底,恼羞成怒道:“我那时身体不
听使唤!”
这话要是说给别人听,别人是不懂的,只会认为是小孩子自控能力差。
但他瞪着听雁,他知道听雁听得懂他的意思。
听雁看着玺衡对自己摆脸色,心里一边念叨着他二岁半还尿床呢,一边想想古墓里那一幕,瞬间就觉得师兄这阴恻恻的脸色都是那么俊美,她善解人意地点头,“嗯嗯!”
玺衡:“……”
他一把将听雁的脸捂住,掰正,令她后脑勺对着自己。
现在不想看她那张故意哄人的脸。
“所以师兄,掌门师伯是个什么样的人?”
掌心的脑袋却偏要扭过来看他,玺衡用了两只手几乎是环抱着她的脑袋,一边思索着她问起司马阎的意图,一边道:“古板、无趣、老。”
虽然说玺衡已经是活了两辈子了,对她来说算是老古董了,但是他现在是个少年,那他就是少年。
听雁后知后觉感觉玺衡从后面搂着自己,听到他低声说的这几个词,感受着头顶上方因为他呼气带来的温热气流,脸也瞬间感觉有些热。
“哦,古板、无趣……古板?”听雁无意识重复着玺衡的话,说到古板两个字时顿了顿。
古板…
古板……
听雁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忽然想起来,她的书灵声音也很古板。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吗师兄?”她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虽然书灵不太可能是司马阎,但是多了解一下这个被书灵当做主角的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下次带你去见他。”
玺衡显然不想再多说下去,他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和听雁的距离,稍稍松开了她,刚要后退的时候,余光看到旁边有人撞过来,忙又凑了过去,手肘挡了一下。
听雁浑然不觉,因为队伍开始快速朝前,显然酒肆开放买酒了。
这次桃花坞新出的酒叫“人世间”。
听雁抱着两坛酒拉着玺衡在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将酒坛除封,听雁低头一闻,沉醉得眯起了眼睛。
“师兄,你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吗?”
玺衡面无表情看了一眼酒坛,“酒味。”
听雁睁眼,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师兄,你怎么能这么冷冰冰地形容?这明明是快乐的味道!”
他暗自琢磨着她这个样子,看起来极擅饮酒,像是千杯不醉的人。
但他从来没喝过酒,万一喝了一杯酒倒怎么办?
听雁说着,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酒液碧色澄清,极其漂亮,香醇中带了一点点甜味,光是闻着,就能想象入口的味道。
但她很殷勤地先将这杯递给玺衡,眼睛亮晶晶的,“师兄,你先尝尝看。”
玺衡接过酒杯,闻了闻,甜滋滋的。
应该和他爱喝的糖水没太大区别,他又抬眼看了一眼期待地等待他品尝的听雁,仰头一口饮下。
听
雁趁着他喝酒,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五叔特制的解酒丹,毕竟她又菜又爱喝,像是玺衡这样被冠以反派名头的人,必定是千杯不醉的人,她气势不能输。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玺衡很迷惑,入口明明是甜的,滑入喉中却辛辣无比,吞咽下去后,像是一把火在体内烧了起来。
很不习惯。
不是糖水的味道。
他抿了抿唇,不高兴地看向听雁。
想着她兴致勃勃,他盯着她看了会儿l,嘴里说:“好喝。”
听雁看到玺衡的神色都亮亮的,以为他也很喜欢喝酒后微醺的感觉,忙殷勤地又给他倒了一杯。
玺衡看了她一眼,十分顺从地又端起,一口饮下。
听雁自己偷偷才小酌了两口,感受着嘴里甜甜的香醇的味道,见玺衡喝得这样猛,以为他爱极了这酒,忙给他又倒了第二杯。
有二就有四,有四就有五。
听雁一看这不行呀!她都没时间自己小酌了,索性让人拿了个大碗,咚咚咚就倒了一大碗。
玺衡依旧是看她一眼,雪白的皮肤依旧雪白,只是眼尾处染上了一点胭脂的颜色,他看起来眼神依旧清明,低头拿起碗就喝。
听雁很佩服师兄这种千杯不醉的气势。
买酒的时候听说这“人世间”后劲特别足,酒醉后能令人尝遍人间百态之味,极易沉醉其中。
但是她师兄就不一样了,脸都不带红的,这种人可能天生就是个酒鬼。
难道是担心她发现他是个酒鬼,所以开始才不愿意来桃花坞?
听雁狐疑地看着玺衡喝完了酒。
接着就看到他人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啪”一下,他将空碗往桌上一拍。
“说吧,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他冷冷说道。
听雁手里酒杯瞬间掉了下来,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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