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章九 长兄为父

    当叶欢从父亲书房走出之时,侍书看着公子迈步而去,不禁揉了揉眼睛。口中说不出来,但感觉现在的大公子比之刚才却似换了一个人,令人耳目一新。

    与父亲一席话,让叶欢放下了心头的很多桎梏,从现在开始,他才真正有了争雄之心

    明月高挂,叶府主院的卧房中,银光透过窗棂,将树叶的影姿打在榻上,忽明忽暗。

    袁鸾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散落下来,遮住雪白的香肩,臻首靠在丈夫壮硕的胸膛上,面上还残留着红晕。此刻她的神情带着一丝慵懒,又有着深深的安然。

    伸出一根手指,缠弄着叶欢的长发,屋外偶尔传来鸟叫,气氛静谧而安宁。

    “夫君,妾身今日派了菱烟去军师之处,让她给昭姬送点被褥衣物。”安静了很久之后,袁鸾略略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屋中的平静,双目则看向丈夫的侧颜。

    “嗯,爹爹与王司徒乃是故旧,欢与子安,兄弟也国法要讲,人情却不能不顾。叶欢转头微微一笑道“鸾儿你处置的妥当,菱烟一去,文和定能知我心意。”

    袁鸾听了轻叹一声,吐气如兰,接着幽幽的道“夫君,这欺君罔上之罪,国法难容,可其中故交之情,兄弟之义,加上昭姬夫君该如何对之”

    搂着爱妻香肩的右手微微一紧,怀中玉人不禁身躯轻颤,叶欢低首道“鸾儿,自从密旨呈上朝堂的一刻,欢与王司徒之间便再无转圜余地,今日之局,是他自己选的。”

    “夫君,妾身也心里清楚,但司徒与车骑将军固然咎由自取,子安和昭姬却若是依法而为,怕损了夫君义气,但若手下留情,却又恐为别有用心之辈利用。”

    “夫人,欢早就说过,夫人的见识不逊须眉。不过亦不用为为夫忧心,我自有曲处之道。伏后今日与我提起,想让鸾儿明日一早随我进宫,怕是要辛苦你一阵了。”

    袁鸾用面颊贴近丈夫,柔声道“妾身有什么辛苦的,倒是夫君保重才是。”

    “当日自东都行险救出天子,未料身在晋阳,竟有此局,细细想之为夫也确有对不住天子之处如今陛下早逝,临崩委我以重任,欢首先就要保唐姬顺利诞下腹中婴儿。”

    袁鸾正要答话,窗棂之处却有人影闪现,貌似是个女子,她不由眉头一皱。

    “主家,夫人,方刚思夫人回来了,毓夫人让奴婢相机通报一声。”说话的却是摇红。

    “思儿她怎会此刻回到晋阳不是往汉中去了吗”叶欢面有疑色。

    “毓夫人让你通报,可有说让主家前往”袁鸾想了想,出言问道。

    “回夫人的话,不曾,毓夫人就是让奴婢通报一声。”

    “好,你下去吧,交代下去,派妥帖之人,好好伺候思夫人。”

    “是。”窗外的摇红躬身一礼去了,叶欢的眼光却看了过来。

    袁鸾摇头,伏在丈夫耳旁轻声问道“秦思妹妹为夫君向来不遗余力,如今前往汉中,却有突然折返,更无急事所报那其中原因,就要问夫君了。”

    “问我”叶欢眉头一皱,沉吟中忽然想起方才袁鸾好好伺候之言,不由眼中一亮。

    月色之下,叶将军夫妻相谈,吐露衷肠,与此同时,东城御史府。

    仲御史独坐与堂中,对月自斟自饮。风流倜傥并不尽然,此刻的他满面愁容。

    “当日密旨之事,我是司徒与车骑将军最坚定的拥护者之一,如今铁证如山,此封密旨竟是二人伪造。骠骑将军大获全胜,他们难逃罪责,叶欢又岂能不借此打压异己”

    想到这里,仲御史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若是这般,仲某首当其冲,我固然心中无愧,可叶欢大权在握,又有天子遗诏在手,他当真做了,我亦无话可说为何衙役与虎卫军士卒还未上门”

    仲御史忧色更重,再尽一杯,此时心中忐忑无比。既希望对方不会前来,可一旦罪责难逃,又有点想早有结果。思前想后之下,是长吁短叹,美酒一杯杯落入腹中。

    “欺君罔上,伪造圣旨,形同谋反造逆王司徒和车骑将军怕是逃不过株连九族。我呢夷三族即使叶悦之能放过我,李子宁为了独揽御史大权,又岂会轻纵”

    “不行,其余倒还罢了,妹妹自幼与我相依为命,当要设法保其周全。”仲御史双眉拧起,眼光变得坚定起来,将酒樽往案上重重一放,酒水四溅而出。

    “办法还是有的,虽说不是我一贯所为,可到此时,却也顾不得了,越快越好。”

    这里刚想向外间喊话,屋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随着一阵香风,仲嬛走了进来。

    看见兄长案边的空酒坛,还有洒落案上的酒水,仲嬛鼻头翕动,秀眉微蹙。

    玉步轻摇,来到仲御史案前坐下,拿出香帕便去擦拭酒水,口中言道“兄长,喝这许多水酒又有何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与其借酒消愁,不如设法以对。”

    “设法以对”仲御史摇头苦笑“事到眼前,为兄还能如何篡逆谋反之事,王司徒董车骑已经与叶欢势不两立,他不会放过我的,眼下,兄长只能尽力保住你。”

    “保住我兄长你想干什么”仲嬛听了不由问道。

    “趁着朝中审问还未估计到我,明日我便寻冰人为你谈婚论嫁,两日之内,要见分晓。”

    “啊”后者面上一红,随即道“兄长你这是什么主意两日定我终身大事”

    “嬛儿,为兄也是走投无路,方才出此下策。所谓长兄为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旦成婚,你便是别人家的人,到时候就算要夷我三族,也不会牵连妹妹。”

    “哥哥,你若是让我这般嫁出去,那妹妹宁愿与兄长同死,也不受此辱”

    仲御史闻言一拍案几“长兄如父,容不得你多言,我心意已决”

    “好,好一个长兄为夫。”仲嬛点点头“兄长你若是一意孤行,妹妹今晚便用三尺白绫悬梁自尽,也省得兄长你为我操心”

    “你,你敢”仲御史说着右手高高扬起。

    “打,你打,打死我也好。”仲嬛毫不退让,更将玉面送了上去。

    高高举起的右手在空中震颤几下,看着眼前的妹妹,仲御史始终下不去手片刻之后终于一声废然长叹,高举的手落下,拍在案几之上。

    “嬛儿,你我父母早亡,兄妹俩相依为命,为兄怎能见你唉。”

    “哥哥。”见兄长说的动情,仲嬛不由握住了他案上之手。

    “我亦知兄长一片爱惜之心,可此事怎能行之兄长你往深里想一层,眼下局势,你有此判断,别人岂能没有,哪里有人敢娶妹妹难道你不管不顾,那我岂不生不如死”

    仲御史闻言不禁一愣,想想仲嬛之言确有道理,他又是一阵连连摇头。

    “如此说来,难道为兄就没有半点保全嬛儿之法”

    “兄长,其实妹妹今夜前来,就是要说此事的。”仲嬛说着起身,为兄长倒上香茶。

    “你你有什么办法可解眼下之局”

    “我听兄长提起过当年东都之事,晋阳叶家与十常侍之间,可谓势不两立但叶将军却能为大局而与之有过合作,足见其必非气量狭小之人兄长何不亲往拜访”

    “我去见叶欢”仲御史讶然道。

    “兄长,之前种种,皆在你对密旨深信不疑,且受了二人蛊惑。但除此之外,却并无行差踏错之举,且李御史审查之时,兄长并未为难,否则叶将军未必能及时赶回”

    仲御史听到这里,不由微微点头,但随即眼光一转,看着妹妹就要出言。

    仲嬛摆摆手道“我知道兄长要说什么,你是为了妹妹的安危,但此事眼下却不宜再说了。毕竟不管来人是谁,都没有伤害我分毫,只是用我来要挟兄长罢了。”

    “细细推之,多半是那李韬所为,可他是叶将军的兄弟,多说又有何益”

    “李子宁即使不是他,也与之脱不了干系,卑鄙小人”仲御史恨恨的道。

    “兄长,你说李韬卑鄙,可他毕竟忠于天子,与二人所为大相径庭。”

    仲御史默然,仲嬛见了又道“叶将军当不会与李子宁一般,观其过往所为,只要兄长亲承己过,据实而言,今后不再有过,想必他亦不会过分。”

    “不会嬛儿,你对这朝堂之争,也看得太简单了。叶悦之今日朝堂之上说了什么彻查天子死因这便是一把悬于众人头顶之剑,随时可以落下。”

    仲嬛点点头,稍稍犹豫片刻,还是道“兄长说的我懂,因此妹妹还想了一个办法,应该可以表达兄长之诚,倘若这也不济的话,原本也就没有还手之力。”

    “办法什么办法嬛儿你说说看,只要能保住仲家上下,最少也要保住你。”

    “这”仲嬛欲言又止,观其神情之间,颇有扭捏之状。,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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