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弋一愣,愕道:“我的故事早就说完了啊,还有什么没说吗?”
扶奚清丽脱俗的绝世玉容泛起一丝幽怨神色,清澄如水的美眸一丝不误透过目光清楚传递责怪的信息,似是怪他没有默契,微微挑眉,道:“你体内的怪异魔胎,难道没有解药吗?”
封弋被扶奚命中心事,强压下心中的无奈和郁闷,徐徐说出原由。
他是个早产儿,也是孤儿,出生于中洲神都乱坟岗。
在降临于世的时候,天垂异象,上空显出“天狗食月”,地下生出“幽冥煞气”,然后莫名其妙的天生魔胎。
这无疑等同于宣判了极刑,且是人世界最残酷的刑罚。
一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每每想及此时,他都要仰首悲啸,大骂苍天。
这是呐喊,也是抗议。
不过,尽管魔胎内的道、魔二气让他受尽了撕心裂脉的折磨,而且无法修真,白了头发,寿命骤减,但是上天好像并没有完全忘记他、抛弃他,冥冥之中还是宠幸了他一次,拉了他一把。
那就是在他出生的时候,幸运的遇见了药王孙古道,从此呕心沥血帮他炼药抵抗魔胎,令他奇迹般的活到至今。
在随后的成长过程中,封弋知道他体内的魔胎以道灵之气为谷衣,以魔灵之气为丹核,千年罕见头一回。更让人绝望的是,魔胎无法医治,亦无法化解,而且随时都会爆体而亡。即便是药王孙古道想尽各种办法用心医治,奈何最终也还是无力回天。
现在他只能是依靠千叶生水和三昧火丹一阴一阳组合的‘不死之心’,嵌制与封印体内魔胎,但期效只有三年。
而今年已是最后一年。
也就是说他的病情,随时随地都会突然间失控复发。
曾听孙古道说过,要想彻底医治魔胎,除非找到凤血洗髓,或者找到‘黄帝外经’医治,或许有一线希望,但是要想寻到此神奇二物,其困难如同登天摘星,海底捞月,希望极其渺芒。
于是,他只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教宗的那封密信,在二月二、龙抬头之前赶到阆中蟠龙山,见证逆天改命的奇迹。
时光如流水消逝。
扶奚姿态写意而放任,美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一脸平静的封弋,无比惊讶,一种强烈至无法表达其万一的感觉潮水般卷过她心灵的大地。
她完全没有想到封弋竟然病的如此严重,而且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的重号病人,不仅为人义气、善良,而且不论符道,还是医术,都是修为极高。
医者不能救自己,这是一种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
好不容易有了二选其一的解法,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飘渺之物,好比大海捞针,又令人有些悲愤,且又有些绝望。
在这样的绝境之下,封弋还能乐观向上,没有放弃,不得不让人佩服与敬畏。
封弋仿佛是说了一件与他自己没有相关的小事,也仿佛是在说别人的坎坷人生,总之内心承压能力强大的是令他表面看不出任何悲伤之色。
扶奚道:“教宗命相占卜之术一向极准,从未失算,这一次也不例外。现在距离二月初二,还有十二日,时间还算充足。”
封弋心中一阵感动。
出谷之后,遇见扶奚,这或许是他目前最幸运、最开心的事情。
自出生以来,扶奚此刻的温柔与关心却像一道灿烂的阳光,穿过蔽天遮日的乌云直射进他心坎去,抚慰他因父母死亡、天生魔胎受到重创的脆弱心灵,也自然生出与她促膝谈心的美妙感受。
静默半晌后,扶奚秀眉轻蹙,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忽又深深呼出一口闷气,正如封弋所言,凤血、外经这二者可都是当世绝迹之物。
凤凰,百鸟之王,与麒麟一样雌雄同体,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能给人间带来祥瑞。然而,凤凰在世间均是每隔五百年一见,而且非是极其有福有缘之人不得相遇。
据传,当今女帝在凤鸣斋修行之时,有缘巧遇凤凰栖于千年梧桐上,奉天承运得其凤血洗髓,现在不仅位居天下之主,而且还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身,无不让人羡慕。
也正因如此,要等到凤凰再临人间,恐需要等上五百年。
此外,关于《黄帝外经》的传说,扶奚也是略知一二。
相传在黄帝的指示下,集仓颉、雷公、岐伯三人之力,花了整整五年时间,终把名医俞跗的医术成果整理出来,最后由仓颉纂成卷目,共三十七卷,以神识之音刻载于“玄武甲牒”上,命名《黄帝外经》。
内经传播修道养生,外经传承疑难诊术,二者互为表里,互相补充,堪称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黄帝外经一直仅以“玄武甲牒”孤本存在,自仓颉后几经辗转易手。之后,关于外经的官方记载,仅首现于《九州史记》卷三十,却惟不见录经文。
扶奚秀长的睫毛忽然一阵抖动,美眸射出精湛的彩芒,沉吟片刻后,柔声道:“古时大地被洪水所淹,大禹探用疏导而不是乃父围堵的方法,才解去了水灾之祸。封弋你体内的道魔双气也是有若洪水,唯有疏通之法,才可将洪水化去,引为已用。”
封弋一对星目异采烁动,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此法,但是最终连孙古道爷爷都没有找到其疏通之法门。
那晚当一剑梅一剑刺中自己胸口时,不知为何会激起道魔双气的突然宣泄,此离奇异像让他现在仔细想来,确实有如扶奚刚才所说的疏通之效,不仅能化为已用,还可护体保命。
只是这疏通之法算是属于丹田化气修真一脉的旁门左道,涉及道魔双气之间如何提纯、融合的无上秘窍,以目前他的认知与阅历,仍是一时之间无法想清。
徒想无益,这个答案看来只能找到传说中的《黄帝外经》才能揭晓。
难道说二月二,蟠龙山上真的有他要找的机缘?
封弋被自己的大胆想法所震惊到。
扶奚表面不露任何情绪起落的神色,微俯向前,轻轻道:“封兄,你受了一剑梅犀利的一剑,不知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春风拂面,犹如情人的手。
封弋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闻弦歌知雅意,以微笑回报道:“你是否打算弃水路而走山路?如此甚好,你我皆有重伤在身,近日内实无战斗力。走山路的话,不仅能躲开火轮邪教在下一个渡口的截杀,而且有白光虎在山林带路,纵使千山万水,也必能安全抵达蜀郡王府。总之一句话,你走哪,我跟哪。”说完,他精神一振,紧咬牙关,略显艰难地挣扎着站立起来。
做为男人,必须在女人面前坚挺,无论何时、何地!
扶奚对封弋敏锐的洞察力暗暗折服,见其忽然起身,“呵”的一声惊呼,随之而起。
急速趋步往前,伸出纤柔雪白不属尘凡的玉手,一把温柔地扶住封弋的右臂,助他稳住伤体,一边轻轻责诘道:“我们又不是马上就走,你这么着急起身干什么?你看,是不是弄痛了伤口?”
封弋感受到扶奚如凡间女子柔美魅力的逼人“威力”,浑体一震,立时魂兮去矣,不能置信地瞧看着不足三寸距离的扶奚俏脸,心里涌出一种承受不起的幸福感觉。
扶奚似是觉察到自己的异样举止,纵使她已臻无患无求的修养境界,俏脸也不由泛起红晕。
自入凤鸣斋以来,她一直不太喜欢被男子接近,更不要说是自己主动亲近男子,而且是如此亲密的姿式。
扶奚再不若往日淡然宁恬的意态笃定,解释道:“刚才说的话,已超出扶奚一向说话的习惯。封弋,你是一个好人,只是……以后不要太过逞强了。”
封弋极其艰难地收敛心神,抛却内心一时升起的男女之情,回复平时洒脱自然的神色,认真而专注地道:“你也一样。”
两人再次相视一笑,轻松地化解了男女相扶的微妙尴尬。
白光虎非常识相地扭转虎首,闭目假寐,心里却是窃喜不已。
扶奚俏脸泛起圣洁的微红光泽,当下将封弋抚至大石块坐下,道:“封弋,先不着急赶路。你还是静坐调息一会儿,休养一下心神,扶奚去旁边采摘一些野菜生果。”
他二人虽均已修行至辟谷的境界,但还是会以山中黄精、玉竹等物为食,因为只有晋级到先天之境,才真正可以做到餐风饮露,断绝人间烟火。
封弋微微颔首,笑纳接受,道:“有劳。”
扶奚回了一句“客气”便盈盈转身,沿溪而上。
白光虎在封弋一个眼神的授意下,默然尾随而去,给他做护身保镖。
扶奚见到白光虎跟了过来,也不推辞与拒绝,回眸瞥了一眼已然闭目疗伤的封弋,心里一阵温暖。
此山无名,乃巍巍大巴山一脉,草木丰茂,绿意盎然,有种出世的和平与宁静。
这是一块从没有人入侵的世外净土。
趁白光虎陪伴扶奚沿着山泉小溪去采摘山果之际,封弋一人坐在石块上,再次细细感受起身周山林的天地灵气。
丝丝缕缕的山脉灵气,充盈着一股磅礴的生机,给人一种十分清新的感觉。
封弋心念一动,在泥丸宫的灵念之力忽然以一种似快似慢的速度运转起来,感应到这方圆十里花草林木散发出来的春天气息,还有鸟虫兽鱼于寒冬苏醒后的欢快之声。
就在此时,封弋心内升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周围的鸟、虫鸣叫声顿时消失,浓重的妖兽腥味顺着小溪传来,整个山林都弥漫着一股诡异阴邪的味道。
危险!
“我的娘,是蛇妖?!”
封弋心里一紧,霍然睁开双眼,连忙迫不及待的忍痛起身,急速飞掠奔往扶奚与白光虎前行的方向。
“吼!”
与此同时,白光虎一声兴奋而狂野的虎啸声打破山林了的沉寂,像是吹响开战前的号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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