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前来是日常禀告,顺便带来需要花素律批示的折子。可惜花素律肚子里的火没消,没心情工作便让国安将折子放前殿书房去,然后回司礼监好好嘱咐下头的人做事。
以前花素律非常勤政,日常几乎睁眼锻炼、吃饭批折子睡觉,如此反复,非常规律。
但折子从没有批完的一天。
花素律也发现,有时候她的脾气也会影响工作。简单说,她不是极度理智客观的人。这使得当一个案子可重判可轻判时,她心情糟就容易重判,心情好则容易轻判。
为了尽可能公正,花素律已经很少在有脾气时工作,通常都是发泄好再去。
国安走不久,外头人来报武利盈来访。
奇怪了,他来干什么
花素律气闷地想,往日这小子可没来拜访过她。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突然来是做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花素律干脆放人进来。左右她现在有脾气没地儿发,他来得正好
武利盈一身鲜亮的浅色锦袍,信步走进殿内,微昂着下巴一副嘚瑟样子。
他进门后,站在屋里左右张望打量花素律这里的摆设。
花素律坐着瞄了他会儿,见他迟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心里便窜起一股邪火,抓起身边的软枕狠狠朝他砸过去。
“诶”武利盈迅速地躲过去,意外道“你干什么”
花素律看他那双和武利智极为相似的双眼,更是火上加火,拿起另一个软枕又砸过去。
混账东西弟弟在宫里欺负她,哥哥在外头串通别人要害她一窝混蛋
花素律身边没东西扔了,随手从腰间扯下个香囊砸过去
武利盈莫名其妙接下她扔来的香囊,走到她身边坐下,满脸疑惑地打量她“我这回也没欺负你,你还拿东西砸我”
他脸上还有块淤血,看位置是花素律上回咬那地儿
越看越觉得这小子不要脸。
同样都是人,无明脸上只几道红印都不好意思出门,消了还怕被人笑话。他可好,一点不怕羞,顶着到处溜达生怕人看不见。
“你欺负朕欺负得还少吗”花素律抡着王八拳朝他打过去,边打边骂“你们哥俩都不是好东西”
武利盈不在乎政治,压根不了解外头发生了什么,稀里糊涂的挨了好几拳才晓得反抗。
怎知花素律今天跟撒泼似的,抓住手就上脚踹,上嘴咬不说还用脑袋撞他
但武利盈习武多年,想制住花素律很简单。
他一手攥住花素律两条纤细的手腕,一胳膊抱住花素律的一条腿,瞪眼问“你还想干什么”
武利盈巴掌大的娃娃脸上有怒意和不解,但眼前人长得挺赏心悦目吧。气鼓鼓的样子也挺好玩,弄得武利盈心里痒痒的,还欠欠的想逗她,让她更生气点
还没等他实践,花素律猛力挣了下。他一时不防被带了着拽了下,倒抽口凉气。
花素律察觉出他那声音不对劲,下意识问“怎么了”
武利盈松开手,痛苦面具地捂住肋背两个地方,好像不敢动似的歪到另一侧。
上次被骗的事还历历在目,花素律不敢轻信,抻着脖子看几眼“喂,你别又装”
“我装什么”武利盈气冲冲地骂句,丝儿丝儿地抽着气道“我怎么着你不清楚那几十鞭子不还是你赏的”
花素律僵了下,有点心虚。这也不能怪她吧
谁挨了鞭子没几天,会不好好养着还到处乱跑
但“碍于”花素律道德水准比较高,还是小心亲切地问“那你没事吧”
“伤口好像裂开了。”武利盈半趴在美人榻上,哼哼地说。
“朕叫太医来。”
花素律刚站起,武利盈忙道“不用那群老头说话啰嗦得很,要他们来,我还是干挺着吧”
花素律抱手想了下,说句“你把衣裳脱了。”转身去柜子抽屉里翻东西。
武利盈匪夷所思地看了阵,等花素律拿东西回来时,他还傻子似的看。
“朕不是让你脱衣服吗”花素律左手拿个瓷瓶,右手拿着上药的工具“怎么还穿着”
武利盈脸上表情变了变,嘟嘟囔囔道“孤男寡女,哪有随便脱衣裳的道理”
花素律一听来神了,阴阳怪气地说“呦武二爷知道害羞了真难得”
“谁说我害羞”武利盈逞能似的来一句,吭吭把自己上半身衣裳扒了,然后豪气干云地道“来吧”
白皙的背上结痂的血痕像蛛网般纵横,看得人触目惊心。腋下肋侧,还有背上有几道血痂裂开,正往外渗着血
“你,疼不疼”花素律心中忽有点懊悔。好像罚得有点重了
“你说疼不疼”武利盈背对着她,没什么好气。转头又嬉皮笑脸道“怎么啦心疼啦心疼你还让人打我”
花素律那点懊悔霎时烟消云散,这臭小孩真就和欠了嗖的男高中生一个德行
她淡定地回了句“朕是想说,你疼活该。”
说罢没给武利盈打嘴仗的机会,直戳戳地将药粉抹到裂开的伤口上。
武利盈闷哼了声,浑身一僵。片刻后才撒了口气“你,你轻点”
“趴下。”花素律冷巴巴地命令。
武利盈这回没和她顶,乖顺的服从。
感觉到花素律坐到身边又要下手的时候,武利盈的身子下意识绷住,但这回没再感觉到疼。
他缓缓转头偷看,瞄见花素律半俯身,垂着密长的睫毛认真地为他上药处理伤口。
“看什么”
武利盈正入迷,忽被花素律冷冷斥了一声,吓得他立刻心虚地撇开头躲避。
“我哥惹你了”武利盈僵硬地转话题。
“滚蛋,少问。”花素律干巴巴地回。
“他惹你关我什么事啊我冤不冤枉啊”武利盈挑下眉“和朝上有关”
“滚。”
他又挨了句骂,但确定了肯定和朝政有关就是不知道什么事。
“哼,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花素律用上药的小勺柄戳了他腰侧完好的地方一下,激得武利盈反射般扭了下。
“少见啊你一个大男人对政治不关心”
听见花素律说他是大男人,武利盈心里莫名有点得意,但还是由衷地回道“我干什么要关心那玩意儿这天下的官哪儿多,还非得我操心不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花素律对他那混不吝的样无奈,但也知道自己问的话有点性别偏见,遂只能浅浅笑道。
武利盈毫不在乎“那就等到关乎兴亡那天再说吧。”顿了顿,他说“我的愿望,可不是在朝堂上争权斗势,而是游历天下每天吃喝玩乐,享尽天下新鲜事”
花素律听出他语气中的骄傲和期待,无论真假,她这回都没接话。
他喜爱的这些,在宫里都完成不了。宫里没有天高海阔,没有自由。他的愿望,可能这辈子都完成不了。
花素律换位想了下,如若换做她,一定恨死皇帝了。难怪他总是作闹
只是她的愧疚不能露出来,也幸而武利盈一直趴着背对,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听说,端午能在马场放风筝不是假的吧”武利盈忽问到旁的事,笑道“我可叫人给我做了个大风筝保证新鲜,你没见过。”
花素律切了一声,心里想老娘那个时代,什么离谱的风筝没见过
她毫不相关地另道“五月先帝冥诞,你们身为公子也要一同参礼拜祭。朕告诉你,人后朕可以容你不讲规矩随性自在,但人前你必须规矩齐全,行止得体。”
他俩之间说话难得没火气,闲聊似的有一搭没一搭。
但花素律的让步来得莫名其妙,明明上一刻还因他哥迁怒他,与他撒泼,怎么这时候
“为什么”武利盈问。
光人后不讲规矩干什么就得人前在皇上面前不讲规矩才有意思
花素律不知道他脑子里绷得是这么欠的想法,语气缓缓道“因为你人前犯错,朕必须得罚你,不罚会有人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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