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见变故陡生,一个个跃下马车,怀抱大小不一的激光枪、散弹枪、火箭炮,有的面向警察和民众,有的朝囚车顶部瞄准。随行的几个荒人被混乱场面搅得兽性大发,从黑斗篷下伸出粗壮的双臂,挥舞着各种威胁的手势。当中一个抓起面前的警察举过头顶,向人群密集的地方扔去。另一个张嘴露出尖牙要去咬人脖子,被士兵们喝止。
魅羽身披防晒斗篷,举着木屋顶站在囚车顶部,看似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实则内心举棋不定。倘若此刻只有她一人对敌,反倒没啥担心的,可以放开了打,情况不妙就逃。难在如何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市民。虽有警察挡在民众前面,论身手不及荒人,所带棍棒刀剑同士兵的先进武器比起来形同虚设。一旦开了火,她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控制局势,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把话放这儿”她朗声说道,先来个虚张声势。“免得你们到了阎王面前做糊涂鬼。一旦动上手,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别怪本姑娘没出言警告。”心里在想,实在不行,先用老君的咒语把在场众人迷晕,然后能解决几个是几个。
“呦,原来是个大姑娘,”先前同意释放妇孺的那个士兵说着,将手中对准魅羽的枪放低了些。此人年纪不大,肤色黝黑,玩世不恭的神情下暗藏谨慎与阴狠,看派头应当是这个押送犯人小分队的头儿。“敢情这嗜血王国里还有仙女,飞来飞去的,专门解救众生疾苦”
其他士兵也乐了,一个个跟着打趣,但依然保持着警惕。“小仙姑,举着那么个玩意儿不累吗能不能先下来,解救一下我们这些人的疾苦”
魅羽虽然一身修为,胳膊举了半天也酸麻无比。干脆在车顶那个警察身边坐下,将大木板顶在她和警察的头上,再用一只手托
着。
“我扶着就行了,”警察说着,伸出一只手托住头顶的木板。
魅羽于是放低双臂,将面罩取下透口气。她这一露出脸,昨晚被她赶走的那个荒人很快认出了她,冲士兵们道“这个女人有妖术,长官们还是小心为妙。”
“不必担心,”士兵头子从怀里取出一个扁平的小红盒。“囚车下装了遥控炸弹。有啥情况,动动手指就能送他们上西天,呵呵。”
魅羽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怎么办这一车的囚犯被锁在铁笼子里,本来最快捷的方法便是将整辆囚车劫走,现在看来,得另谋他策了。
“中尉,”士兵头子身边的人低声道,“事情闹大了,要不要请示瞿少校”
“瞿少校”中尉在犹豫,“严格说来不算我们上司。不过问问也好,有什么意外让他担着便是。”
魅羽心头一动。二人口中的瞿少校不会就是和玉帝勾结、又在玄沼子世界探她监的那个瞿先生吧他来这里做什么不管了,就拿他来说事,拖延时间,等太阳落山她就动手。反正猜错了也没啥损失嘛,她魅羽向来脸皮厚,还会在乎谎言被敌人拆穿的那点儿尴尬
“你们说的可是主管玄沼子世界的那个姓瞿的家伙”她问下方二人,“赶紧叫他跪着来见我。”
士兵们一愣。“你认识瞿少校”
魅羽故作不耐烦地说“何止认识你们去问问他,我是他什么人明明说好了两周前带我去兜率天深翠湾度假的,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也不知是不是有新欢了这老没良心的”
先前大小魅羽和她们的两个男人在兜率天酒店相遇时,庆老板和瞿先生刚好也约在那里会面。庆老板带的显然是老婆孩子,这个瞿老先生也不知道结婚没有,同个年轻
女人一同来度假。魅羽打的如意算盘是,甭管那女人是不是他太太,既然他有喜欢吃嫩草的前科,把自己说成他女友或情妇都算合理。关于上司的这种绯闻,下属们一向是宁可信其有的。
“你既然是瞿少校的人,”见过她的那个荒人质问道,“为何还跟长官们对着干”
“废话,”魅羽说着,指了指身侧的警察,“这人是我哥哥,我岂有不管之理”
魅羽离家时穿的是外来人的衣裳,但外面套了防日晒的行头,显然也是嗜血一族。这么说,倒也一时让人找不出破绽。身边坐着的那个警察闻言扭头瞅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魅羽见他眉清目秀,鼻子和嘴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却听下方站着的一个中年胖警察冲魅羽喊“小翠,快下来吧你哥哥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对啊,别闹了丫头,”又一人说道,“你哥办公室里还煮着粥,你跟我回警局看看糊了没有。”
魅羽心中一阵感动。十天前若是有人说,她会跟嗜血王国里的一帮警察称兄道弟,打死她都不信。
士兵们看样子已经信了八成,有人骑上马要去请示瞿少校,被荒人拦住。“长官们真的不要信这个女人,她就是在拖延时间。我昨晚见过她,我敢以荒神的名义起誓,她绝无可能是本地人”
“就你机灵,”魅羽冲他道,“昨晚你和两个同伴在便利店门口拦住我,见我孤身一个姑娘家,以为能占到便宜。后来被我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地求饶。说什么只要我放过你们,以后每天早上起来对着南边磕三个响头,念一遍大慈大悲貌美如花小仙姑在上,请受小的一拜。日后若是再有冒犯,愿自断双腿、自挖双目”
“胡说全是胡说”荒人气得暴跳如雷,“都是瞎编的”
“怎
么又成了编的了”魅羽忍住笑,继续逗他,“你刚刚不是还以荒神的名义起誓了吗”
“我、我是说,遇见你是真的。”
“那你们被我打是不是真的”
“这个、被你”荒人憋得满脸通红,有火无处发,一拳打到囚车底座上。这一拳确实有开山劈石之威,魅羽浑身一震,头顶的木板差点儿掉落下来。
一旁的士兵头子哈哈笑了,拍了拍荒人的肩膀。“老兄省省吧,你打不过她,耍嘴皮子更不是她的对手。”
说完又打量了魅羽几眼,城府满满地说“无论这位姑娘是不是瞿少校的女友,我想他都会乐意见上一面的。”
于是士兵们守着囚车,原地等候瞿少校的回音。民众们见一时半会儿无热闹可瞧,在警察的劝说下散去了。魅羽瞅着继续西斜的日头,心里在犯嘀咕。她现在必须保护囚车里的犯人不被晒到,一旦日头被西边的两座山峰挡住,就可以放手行动。但是在这之前,怎生想个办法将囚车底部的炸弹解决掉才好呢
又想起出门时答应陌岩在太阳出来之前赶回去。现在耽搁了这么久,他在家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大路一头传来几辆汽车的声音。驶在最前面的是辆迷彩色敞篷军车,司机旁坐着个削瘦的军官。五十多岁的样子,没戴军帽,粗直的短发已有一半灰白,但依然茂密。鹰钩鼻,目光犀利,嘴唇棱角分明。不妙啊,这个瞿少校来得可真快。
车队停住,瞿少校锁着眉下车,来到囚车前面站住。待认出魅羽时先是一愣,严肃的面容上继而绽放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呵呵,还真的是我女友。想不到啊,居然在这里碰面了。”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士兵、荒人与警察都吃了一惊。魅羽计
划被打乱,不过她向来是个临危不惧、打蛇随棍上的类型,既然瞿少校都亲口承认与她的“关系”了,那她还扭捏什么
“他们都欺负我”她拖着哭腔泛泛地指了指士兵和荒人们,“你替我打他们屁股。还有啊,为啥捉我哥哥你把他和这群囚犯放了,否则咱俩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到最后这句的时候,仔细听的话能从娇嗔里听出一丝威胁之意。陇艮被封、境初锁魂、龙螈寺被夷为平地,都可以说是拜姓瞿庆二人所赐。真把她魅羽惹火了,她就算逃不脱也要拉他垫背。
瞿少校叹了口气,摇摇头。“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家,怎么火气这么大”扫了一眼囚车里的犯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角色,放了就放了。不过和女友难得见次面,得好好聚聚。”
说完冲士兵们摆了下手,有人上前将囚车门打开。里面的犯人一涌而出,穿过被阳光照射的大路,在民众掩护下找阴蔽处躲藏。瞿少校随后抬手指了下他的座驾,又冲魅羽坐了个“请”的手势。魅羽只得重新戴好面罩,准备从囚车顶部跃下。
“别去,”身边的警察“哥哥”紧紧拽住她的胳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本来就想找他呢,”魅羽无所谓地说,挣脱了警察的手。“哥,你就放心回家吧。”
魅羽同瞿少校一同上了敞篷军车。共有三排座,第一排只有司机,魅羽坐第二排中间,瞿少校坐第二排右边。第三排坐着两个抱着枪的士兵,虽然不至于拿枪顶在魅羽后脑勺上,但也能在眨眼间将她解决掉。
车子沿着平缓上升的大路朝首府中央行进。两旁的楼房越来越密集,高低不平的石路很快被平整的柏油路取代。不知是因为头顶的太阳还是因为戒严令,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而居民楼里的窗帘后人影憧憧,也不知有多少对眼睛在望下来,冲魅羽下了一场“目光雨”。
不知这家伙要带她去哪里、做什么呢如果她还有利用价值,在兜率天的时候为何又毫不留情地要把他们四人弄死走到这步,魅羽不能说全然不后悔。今天要是不出门就好了。先前她挺身而出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陌岩在家见她迟迟不归,肯定担心死了。他二人生死相隔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才重聚。还不到两天,别又给自己搞成永别才好。
“有时我真是想不明白,”瞿少校语带感慨地说,“这都能让你们四个给逃了,你们到底是不是人”
“先问问你自己算人吗”魅羽冷嘲热讽道,“从头到尾我们也没招惹过你们。是你们非要东跑西颠、无处不在,有多惹人憎自己不知道吗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瞿少校侧头看着她。“我们要的,其实和你们一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魅羽点点头。“那就都来龙螈寺出家好了。集体越境这种噱头一听就不靠谱,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祸害人的”
“咦,你不是无所不知吗”现在轮到对方嘲笑她了,“是曜武智菩萨。”
“啊”魅羽大吃一惊。
关于曜武智这个人,魅羽最早是从陌岩那里听闻的。之后从印光寺藏经阁弄来一本曜武智菩萨传,又有了更深的了解。据说曜武智出生那时候,夜摩天的人口还很稀疏。所以此人悟道之早尚在世人皆知的燃灯与释迦之前。
后来曜武智由夜摩天海底深洞进入高维世界,一去好多年。中间回来过一趟,同燃灯和灵宝见过面,之后又去了高维世界,连好奇心被勾起的灵宝也跟去了。须知法术原本就是种高维现象,灵宝在异世或许悟到了什么,回低维世界后修为有了
长足的进步。代价是王母在这期间被玉帝撬走,双双去天庭入职了,这是题外话。
“关于曜武智与铮引的关系,”听瞿少校又说,“我是这几天才知晓的。上司得知我差点儿害死铮引,大发雷霆。不怕跟你说,我们对集体越境的理论也只知道个大概,还有好些细节方面的难关一直未能突破。”
原来如此,魅羽心中恍然,这是又在打铮引的主意了。“所以你把我绑了,是想拿我来要挟铮引”
瞿少校点点头。
“我说你们那个天界不是自称古往今来科技第一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候,跟高维人一样,净会使些绑架附体之类的下三滥手段人家曜武智万年前一个人瞎捣鼓一气想出来的东西,你们这都忙活了多少年了,还没弄明白,智商真让人捉急啊”
“丫头少废话,”瞿少校阴阴地说,“不要以为在玄沼基地我们对你手下留情,是我们不敢动你。那时候你的作用只是帮我们弄到枯玉禅,就算封不了那些天界,我们也不怕谁。而曜武智的阿赖耶识我们是志在必得,现在铮引回了前庭地,已是纵虎归山,再想拿他没那么容易。眼下你是否合作直接关系到我们整项计划的成败,不想受罪就放聪明点儿。”
说到这里,他伸出左臂揽住魅羽的肩膀,低声道“就算你真的是我女友,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魅羽突然间被这么个恶心的家伙搂住,照常说来不仅会一把将他推开,少不得还得将他鼻子打烂。只不过她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干脆趁这个机会逃走呢若要逃就不妨出手重些,最好能一拳将这家伙干掉。虽说身后就有持枪的士兵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自己手脚能动,还有咒语可用。若是随这帮人去到目的地,必然失去自由,逃跑就更难了
她这么一分神儿,忽觉左手小臂被什么人掐了一下,好疼下意识地将瞿少校推开,偷偷查看自己左方明明空无一人啊手是搁在大腿上的,瞿少校从右边够不着,后方的两个士兵也不可能。难道自己左边的空位里还坐着个隐形人
一想到隐形人,立刻记起在离开住处时,把灵宝那个隐身银蟾蜍交给了陌岩。莫非他见太阳出现还等不到她,就溜出来找她了想到这里,装作不经意地往左方靠了靠。灵宝这个法器是障眼法的一种,隐身的人虽不能被看到,还是能被触摸到。
果然,她的左边有个温热强健的存在。原来陌岩一直在她身边看来他早就出门来找她了。虽然还不知他的修为恢复了多少,但先前的忧虑与恐慌顷刻间一扫而空。像出门在外被人欺负的孩子突然发现大人就在身后,说狗仗人势不太好听,说狐假虎威可没冤枉了她。
“咳咳,我说,”她侧身冲瞿少校道,“给我放老实点儿哈,还真当我是你女友了要是敢再动手动脚的话”
举目四顾,见路旁有个遮阳亭,大概是给来不及回家的民众躲避日光用的。于是抬臂朝南方天空一指,打算用翼宿决的金石之利打在亭子顶部,噼噼啪啪造点儿声势出来吓唬敌人一下。谁知就在她出招的前一刻,腰眼处忽然灼热无比,一股浑厚的内力涌入她的丹田,再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两手掌心。
只听一声巨响,凉亭炸成碎片不说,所在的地面被硬生生轰出一个大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上掉了颗流星或炸弹下来。前后几辆军车嗤啦啦地刹住了,后座的两杆枪分别抵在魅羽脖颈和后脑勺上。
瞿少校先是呆望了她一阵儿,随后冲属下挥了挥手,表示一切正常。车队继续前行。
“唉,”魅羽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想不到吧
我还如此年轻,内功修为就已臻化境。而你那么大岁数了,却一事无成。上天啊,为何对世人如此不公平”
瞿少校横了她一眼。“看在曜武智的份上,我再忍你几天。”
曜武智魅羽自认为是这世上对这位菩萨了解得比较多的一个,倒并非是她对他有什么兴趣。实则是因为陌岩就是因他而转世,后来铮引也先后两次差点儿因携带曜武智的阿赖耶识命赴黄泉。所以她对曜武智本就无比厌恶,现在又得知这个祸害人的“集体越境”理论也是这家伙发明的,真想把他复活了揍一顿。
“这个曜武智,有手有脚干点儿什么不行”她咬牙切齿地说,“非要捣鼓一些毁灭世界的理论出来,我看就是活太长、活腻歪了吧既然是菩萨,为啥不去捐献器官呢嫌麻烦还可以找个粪坑把自己淹死。非拉上全六道的人给他陪葬,这叫什么菩萨”
“说起物理理论,”瞿少校道,“据说佛国里还有一位高手,和你也有些关系的陌岩佛陀。”
“住口”魅羽及时打断了他,“你刷牙了吗”
“什么”瞿少校不解地问。
魅羽暗暗后悔,差点儿忘了陌岩也喜欢推公式来着。“没听说过吗有谁要去佛国里参拜陌岩佛陀的话,都得沐浴斋戒三天,长得寒碜的最好先去整整容。你牙都没刷,就用那张大臭嘴提佛陀的名号,要遭天谴的知道吗”
瞿少校翻了个白眼儿,脸上一副遇到神经病的表情,闭上嘴不再搭理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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