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下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无心却终于是开口问了,“现在你告诉我……你准备走哪条路,需要我陪你走下去吗?”
政溪欣深呼吸着,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她不敢看他,只是呢喃道:“都是因为我,他才伤成那样的,我想把他治好,我知道我这样是有点任性,但是我不忍心……”
“既然这么想,就去做就好了,我会帮你的。”无心几乎没有听政溪欣说完,也许他早已经知道政溪欣想说什么了,也许根本不用她开口,他就知道了。
政溪欣咬唇,却是笑了起来,仰头道:“你真的会帮我吗?”
“嗯。”无心点了点头,温柔的伸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抚开,笑道:“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到时候我会暗中帮你的。”
“嗯。”政溪欣点了点头,看着无心的笑容,她不由得心中一暖,他总是这么宽容,那么淡漠恬然,永远这样……只要她说的,他都接受。
政溪欣抓住了无心的手臂,笑道:“替他治好病后,我们就回断情谷吧,到时候你带我去花海……我们再一起把酒言欢。”
“只要你愿意。”无心点头,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他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断情谷,是不是一切是否能像她说的那样……圆满,但是无心会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他害怕……害怕她有一天回首时,发现自己沿途错过了太多,她会后悔……
所以……在她有大把时间的时候,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会一直在她身边,尽全力留住她。
“听无梦说断情谷有个老顽童谷主,有个桀骜不羁的少谷主,前些年还多了一位聪慧冷静的小姐……是不是……”政溪欣浅笑盈盈:“还差一个作威作福的少夫人?”她的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无心听到这些话后脸上的错愕神情。
“少夫人?”无心喃喃重复了一遍,看向政溪欣是眼底闪过三分疑惑,五分惊讶,又有些许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或许他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又或许,他不敢相信……
“你嫌弃我?”政溪欣朝无心瞪大了眼睛,露出母老虎的凶相。
“只要你愿意,随时欢迎……”无心笑道,伸手将政溪欣搂进了怀里。
有她这一句话,就什么都够了,不管将来如何,起码她曾心里有他,起码她真心想过要和他天阔天空。
政溪欣枕在无心的胸膛里,低垂了眼帘,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她也会这么做,只要她还有时间,去完成了她最后的心愿,那么她剩下来的日子,就全部交给无心,她的命是他救的,她的未来是他给的,一切的一切,她都愿意。
清晨,雾气在空气中弥漫,十里城外的一隅停放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明黄缎面,高大的骏马,几名黑衣侍卫站在马车附近,对周围严格地监控,寒风坐在马车外,手拿马鞭,马车里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看着城门的方向,说好的一个时辰就快到了。
“主子,要不派寒冰过
去看看吧,霜儿姑娘的身体不好,许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给耽搁了。”寒风的眼睛看向前方,虽被雾气所隔看不清楚,却也知道浓雾里空无一人,只有马匹不时的蹬蹬蹄子,发出烦躁的嘶鸣。
“时辰到了就启程,不用多做停留。”墨千傲的声音从马车里淡淡的传来,寒风下意思地咬了咬唇,还是劝道:“可是您的伤,只有青儿姑娘能治疗……”
“我说时辰到了就启程。”墨千傲在马车里闭目,他的脑袋依靠着背后的软塌,身前的小几上茶水还冒着热气,他的俊脸在茶香中氤氲,越发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虽说墨千傲语调淡淡,寒风却也听得墨千傲言的坚决,他无奈望了望天空,略带失望的叹了一声,“启程!”
原本以为墨千傲遇到了自己的救星,他拖了一年的旧伤终于有机会治疗,而不用时常忍受病痛的折磨……可这一切却又在片刻之间化成了泡影。
由寒冰带队的护卫随着马车一起缓缓移动,寒冰没有易容,他精致的眉目一直轻蹙,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
“等等我……等等我啊……”
哒哒的马蹄声中,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几乎是同时,寒冰和寒风惊喜地叫了起来,“来了,她来了。”
墨千傲缓缓睁开眼睛,那深邃的乌黑眸子里竟也浮上一抹笑意,他轻抿了抿嘴唇,将那抹笑意收了起来,脸上波澜不惊。
“霜儿姑娘!”寒风跳下马车,惊喜道,那个气喘吁吁赶来的人竟真的是政溪欣,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却曾无意间听到无心唤她霜儿,于是也跟着叫霜儿姑娘。
“还好赶上了。”政溪欣喘着粗气:“我去准备了一些必须的药材,所以来晚了……”政溪欣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药箱,还没走上前面,寒冰的马已折返过来,在她面前翻身下马,将她手中的药箱接了,淡淡道:“这个交给属下就可以了,姑娘快些上马车吧!”
“嗯。”政溪欣点头,原本苍白的脸因为刚才的剧烈奔跑而有些红润,她站在寒风身边,被寒风轻轻扶上了马车。
掀开轿帘时,抬头正看到墨千傲盯着她看,平静深邃的目光似有秃鹰般洞察一切的锐利,政溪欣愣了一下,低头轻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你能来,我该感谢你才对。”墨千傲垂眼,将那迫人的目光移开了,“随意坐吧。”
政溪欣点头,刚迈开腿,正赶上马车移动,身体本能向前倾斜,眼看就要摔倒,墨千傲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臂,政溪欣却因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倒在墨千傲的怀里,额头好巧不巧的撞上墨千傲的下巴。
“呃……”墨千傲闷哼,本就虚弱的身体猛然咳了起来。
“抱歉。”政溪欣急忙从他身体上爬起来,脸涨的更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跑过的关系,还是因为此刻两人如此近距离接触……
墨千傲抚着胸口,慢慢平息了气息,眼神淡淡从政溪欣脸上扫过,冷着口气
道:“还不快过来坐下。”
政溪欣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从木板上爬起来,慢慢蹭到角落里,坐下后更是一动不动,她低着头,嘴唇抿的紧紧的,心却是跳的越发快了……脸红的像是能烫熟一个鸡蛋,她没有看墨千傲,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墨千傲偶尔飘过她的头顶的冰冷的目光……
马车内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直到天黑后,他们来到下一个城池的客栈门前,一下车寒风立刻张罗着安顿好了众人的房间,然后开始准备膳食和熬药,政溪欣坐在墨千傲对面,细心为墨千傲把脉扎针,一切做完才松了口气。
终究他的身体是底子好,只要安心的静养,再加上无心的医术……该是没问题的。
“霜儿姑娘,晚上你要吃什么?”寒风站在门口耐心询问,他还记得上次她才吃一口米饭就吐得不成样子……这次实在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给她吃才好。
政溪欣这才恍然,只道:“我的不用麻烦,待会我自己去弄便是。”
“你也会做?”墨千傲抬了抬眼,尽管他语气无波无澜,政溪欣却还是听出他话外的轻视之意。
“做得不好,所以便只能自己吃喽。”政溪欣笑道,然后出了门去厨房准备自己的饭菜,她吃的简单,不过是一碟清淡小菜,一碗稀粥,她随身带着步金莲,只要加在饭菜里她就能吃了……
也是怕被人发现,步金莲一旦加进去,再美味的饭菜也只剩一股浓得散不开的苦味了。
政溪欣低头想了想,最终苦笑着将那弥漫着苦味的饭菜端进自己房间,她只要知道墨千傲每天都有按时吃东西,没有挑食就好了,如果被她发现,她就拿步金莲给他试试,看他还挑不挑食!
想着,政溪欣的唇角又有了笑意,兀自吃着苦涩的饭菜时,门突然被人推开,墨千傲带着冷漠的气息走进来,丝毫没有私自闯进别人房里的尴尬,抬脚站在桌边,冷声道:“你就吃这个?”
“怎么了?”政溪欣抬起头,疑惑道“你不好好吃饭,跑别人房间里来做什么?还有……进门前先敲门好吗?”
墨千傲怔了一下,他哪里会有敲门的习惯,平日在皇宫里要想去哪里,什么时候不都是别人先出门迎接……
“有什么事?”政溪欣见墨千傲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又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尝我做的饭菜吧?”
“有何不可?”墨千傲看着桌上的碗碟挑了挑眉,随即却皱起鼻子,似乎也已经在空气中闻到了苦涩:“怎么是这样的味道?”
“我身体有病,我的饭菜就是我的药,这样说你懂了吗?”政溪欣一字一顿地解释道,然后放下手中的碗筷,“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吃别的东西”
墨千傲的眼神闪烁着,回避了政溪欣看过来的目光,抿唇道:“那你慢慢吃,我不打扰了。”说罢,他转身离开了,政溪欣看着墨千傲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却觉得奇怪得很。
难道他专程来看自己吃什么?只是好奇……还是担心
她吃不好?
政溪欣没有多想,反正到了南疆后……就可以开始正式的治疗了,政溪欣动手推开窗户,天已经黑了,夜风凉凉,圆圆的月亮高高挂在半空中,她眼睛看向远方……不知道无心此刻到了哪里?也许他一直就在附近?
这样一路不紧不慢走了十天,终于可以在高处隐约看见首都城门的影子,南疆的街道还是那么繁华,就连邻近的小镇也比边境小城富足许多,热闹许多。
车队在正午时分到了小镇上,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街上人声鼎沸各种叫卖不绝于耳,即使政溪欣坐在马车里,也免不了听到外面街道上的喧嚣,按耐不住地掀开了车帘颇有兴趣看着热闹的市集。
玲琅满目的小商品,还有许多只听过没吃过的小吃,街上那么多人,每个人都为着自己的目的行走,他们看起来那样的忙碌,却也那样开心……
政溪欣从小到大都喜欢集市,她最羡慕那些由父母带着上街的小孩,父母牵着孩子的手,一家人开开心心围坐在一起吃街边各样的小吃……还会偶尔给孩子买个喜欢的玩具,孩子围在父母身边兴奋地蹦跳。
那样的场景只想想就觉得美好极了,政溪欣喜欢这种单纯的快乐的热闹的,只是作为旁观人看着,人也会变得开心起来。
马车缓慢地前行,政溪欣随之看着街边的商品,街上过往的行人,猜想着大家的心思,忍不住开心地轻笑,直到马车停下,她才回过神来,猛然回过头来正看到墨千傲带着探寻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政溪欣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忙收敛起笑容端坐在马车里,略显狼狈地低下头,墨千傲这才慢慢转过头,盯着小桌上的点心。寒风的声音在随后响起:“主子,前方有人发生争执,寒冰已经过去看了。”
“嗯。”墨千傲轻应了一声,眼神淡淡扫过政溪欣因好奇而抬起来的脸,她的眼珠露出平日少见的狡黠。
“争执?”政溪欣心中暗自勾勒着场景,手已掀开了车帘,寒风机警地观察马车周围的风吹草动,看到政溪欣掀开帘子立刻紧张道:“姑娘,还是坐到马车里面好。”
“我就看一小会……”政溪欣笑笑,眼睛已准确找到打架的地方,几个脏兮兮的乞丐正对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寒冰骑着马过去,居高临下地冷然道:“你们挡着我们家主子的车驾了。”
听到这话,几个乞丐也愣了一下,回过身来。寒冰贴身拿出一把银子,撒到了路边,几个乞丐立刻奔到银子掉落的方向,然后争先抢后的抢银子。
这样……政溪欣便看到了那张恐怖的脸,虽然被肮脏油腻的头发遮住了不少面容,但是在她抬头去捡面前一个脏兮兮的馒头时,政溪欣清晰地看清了那张脸。
几乎没有脸皮一般……嘴唇外翻露出阴森的牙齿,鼻子似乎也被削掉了,整个脸又肮脏又恐怖,不仔细看甚至都辨认不出五官……可即使这样,从她的身形中,也依稀能认出她是
个女子。
她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只依靠着爬行,一点点移动到了不远处被踩得稀烂的馒头前……然后使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抓起馒头,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喂,你挡住路了!”寒冰不耐烦地道,可是他看得出来,这人的手筋脚筋全被挑断,永远都不能站起来。
果然那乞丐似没有听见寒冰的话一般,只抱着那脏兮兮的馒头一口口的啃着,似乎是饿的太久了……除了眼前的馒头她什么都不在意。
“喂!”寒冰又不耐烦地叫了一声,政溪欣在马车目睹了全部,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说完,她猛得跳下车,寒风伸手想要阻拦,却没有拦住……眼看着政溪欣朝街边的包子铺走进去,他咬唇犹豫着朝马车内道:“主子,那个人是……”
“知道了。”墨千傲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掀开的帘子挂在了车门的钩子上,他轻易看到政溪欣的身影。
她买了两个包子,用纸包好,走到那人的面前蹲下,将手中的包子都递到那人手里,露出明朗的笑:“呐,这里还有还有很多,你慢慢吃……”
那人刚啃完脏兮兮的馒头,伸出黑手就一把将包子抓了过去,她随意抬了一下头,然后拿着包子的手怔在原地……
她的眼睛越过政溪欣的笑脸,没有要感谢她的善意,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的眼底一片浑沌,却突然发出异样的光彩来……她死死盯着政溪欣的身后,嘴里发出了尖利的“啊啊……”声。
政溪欣一愣,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看到墨千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她的身后,她愣愣望着墨千傲,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被墨千傲一把拉了起来,“走吧,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去同情的。”
“啊?”政溪欣的胳膊被抓的生疼,她挣扎不动,只得被墨千傲抓着不情愿地朝马车方向移去。
政溪欣回头时,却突然看到原本应该全身无力的乞丐却突然像是有了力气一般,她丢掉手中的包子,拼命朝墨千傲伸出了手,似乎极力想要抓住他……
她蠕动身子,一点点向前爬来,身体蹭在地面上,瞪大双眼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伸着一只脏兮兮的手朝墨千傲的方向抓去……最终什么也抓不住,她眼看着墨千傲回头,却连看她一眼也没有,带着另外一个女人上了马车。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说话,嗓子里只能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来……她想爬过去,被不知被谁用绳子扯住了腿,硬生生拖到了马路的一边。
“不要再挡道了!”寒冰冷冷的声音飘过,将那几个香气扑鼻的包子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后转身离去……
马车再次动了,政溪欣在车子里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那个人明明已经那么可怜,为什么他们还要对她那样冷漠,她猛得甩开墨千傲伸过来的手,看着墨千傲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带着怒意吼道:“你想干什么?你这个人的心怎么这么冷血啊,她都那样了,你还这么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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