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 龙舒本《王文公文集》溢出之作

    诗

    扬雄

    孔孟如日月,委蛇在苍旻。光明所照耀,万物成冬春。扬子出其后,仰攀忘贱贫。衣冠渺尘土,文字烂星辰。歳晚天禄阁,强颜为剧秦。趋舍迹少迩,行藏意终邻。壤壤外逐物,纷纷轻用身。往者或可返,吾将与斯人。

    澶州

    津津北河流,辥辥两城峙。春秋诸侯会,澶渊乃其地。书留后世法,岂独讥当世。野老岂知此,为予谈近事。边关一失守,北望皆胡骑。黄屋亲乘城,穹庐矢如猬。纷纭擅将相,谁为开长利。焦头收末功,尚足夸一是。欢盟自此数,日月行人至。驰迎传马单,走送牛车弊。征求事供给,厮养犹琛丽。戈甲久已销,澶人益憔悴。能将大事小,自合文王意。语翁无叹嗟,小雅今不废。

    寄平甫弟衢州道中

    浅溪受日光烱碎,野林参天阴翳长。幽鸟不见但闻语,小梅欲空犹有香。长年无可自娱戏,远游虽好更悲伤。安得东风一吹汝,手把诗书来我旁。

    寄慎伯筠

    世网挂士如蛛丝,大不及取小缀之。宜乎倜傥不低敛,醉脚踏倒青云低。前日才能始谁播,一口惊张万夸和。雷公诉帝喘似吹,咸恐声名塞天破。文章喜以怪自娱,不肯裁缩要有余。多为峭句不姿媚,天骨老硬无皮肤。人传书染莫对当,破卵惊出鸾凤翔。人间下笔不肯屈,鐵索急缠蛟龙僵。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欲将独立夸万世,笑诮李白为痴儿。四天无壁才可家,醉胆愤痒黔酒拏。欲偷北斗酌竭酒,力拔太华镳鲸牙。世儒口软声似蝇,好于壮士为忌憎。我独久仰愿一见,浩歌不敢儿女声。

    望皖山马上作

    亘天青郁郁,千峰玄崷崪。收马倚长崖,烟云争吐没。远疑嵩华低,近岂潜衡匹。奚为鲜眺览,过者輙仓卒。吾将凌其巅,震荡睨溟渤。旁行告予言,世孰于兹忽。邃深不可俯,诸藏尽妖物。踊跃狼虎群,蜿蜒蛇虺窟。惜哉危绝山,岁久沉汩没。谁将除茀涂,万里游人出。

    汝瘿和王仲仪

    汝水出山险,汝民多病瘿。或如鸟粻满,或若猿嗛并。女惭高掩襟,男大阔裁领。饮水拟注壶,吐词侔有梗。樗里既已闻,杜预亦不幸。秦人号智囊,吴刳挂狗颈。常拄颐,彾安及胫。秖欲仰问天,无由俯窥井。挟带岁月深,冒犯风霜冷。厌恶虽自知,割剖且谁肯。不惟羞把镜,仍亦愁吊影。内疗烦羊靥,外砭废针颖。在木曰楠榴,刳之可曰皿。此诚无所用,既有何能屏。膨脝厕元首,臃肿异颅顶。难将面目施,可与胎胞逞。贤者临汝守,世德调金鼎。垊俗虽丑乖,教令日修整。风土恐随改,晨昏忧屡省。傥欲觐慈颜,名城不难请。

    三月十日韩子华招饮归城

    清明晓赴韩侯家,自买白杏丁香花。雀眼涂金银篾笼,贮在当庭呼舞娃。舞娃聊捧笑向客,不顾插坏辛乌纱。朝来我舍报生子,贺劝大白浮红霞。酒狂有持梧桐板,暴谑一似鄱阳槎。袒裼击鼓祢处士,当时偶脱猛虎牙。褊衷不容又何益,鹦鹉洲上空蒹葭。

    东城

    昔予出东城,初见垄上耕。忽忽日北至,岁月良可惊。虽云一草死,万物尚华荣。谁能当此时,叹息微阴行。

    凤凰山

    欢乐欲与少年期,人生百年常苦迟。白头富贵何所用,气力但为忧勤衰。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鬪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勿去草

    勿去草,草无恶,若比世俗俗浮薄。君不见长安公卿家,公卿盛时客如麻。公卿去后门无车,惟有芳草年年佳。又不见千里万里江湖滨,触目凄凄无故人,惟有芳草随车轮。一日还旧居,门前草先锄。草于主人实无负,主人于草宜何如?勿去草,草无恶,若比世俗俗浮薄。

    哀贤亭

    黄鸟哀子车,强埋非天为。天夺不待老,还能使人悲。马侯东南秀,鞭策要路驰。归骨万里州,乃当强壮时。墓门闭空原,白日无履綦。苍苍柏与松,浩浩山风吹。我初羞夷吾,鲍叔亦我知。终欲往一恸,咏言慰孤嫠。

    梁王吹台

    繁台繁姓人,埋灭为蒿蓬。况乃汉骄子,魂游谁肯逢。缅思当盛时,警跸在虚空。娥眉倚高寒,环佩吹玲珑。大梁千万家,回首云蒙蒙。仰不见王处,云间指青红。宾客有司马,邹枚避其风。洒笔飞鸟上,为王赋雌雄。惜今此不传,楚辞擅无穷。空余一丘土,千载播悲风。

    灵山寺

    灵山名谁自?波涛截孤峰。何年佛子住,四面凭危空。折椽与裂瓦,委弃填西东。库廊行抑首,居者莽谁容?吾舟维其侧,落日生秋风。瞰崖聊寄目,万物极纤秾。震荡江海思,洗涤埋郁中。胡为喜游人,过此无留踪。景起龙游殊,盛衰浩无穷。吾闻世所好,楼殿浮青红。那知山水乐,岂在豪华宫。世好万事尔,感激难论工。

    白鸥

    江鸥好羽毛,玉雪无尘垢。灭没波浪间,生涯亦何有。雄雌屡惊矫,机弋常纷纠。顾我独无心,相随如得友。飘然纷华地,此物乖隔久。白发望东南,春江绿如酒。

    咏风

    风从北海起,至此南海上。问风来何事,去复欲何向?谁遣汝而号,谁应汝而唱?汝于何时息,汝作无乃妄?风初无一言,试以问云将。

    白云

    英英白云浮在天,下无根蒂旁无连。西风来吹欲消散,落日起望心悠然。愿回羲和借光景,常使秀色留檐边。时来不道能为雨,直以无心最可怜。

    江邻几邀观三馆书画

    五月秘府始曝书,一日江君来约予。世间虽有古画笔,可往共观临石渠。我时冒热跨马去,开厨发匣鸣鏁鱼。羲献墨迹十一卷,水玉作轴排疏疏。最奇小楷乐毅论,永和题尾付官奴。又有四山绝品画,戴嵩吴牛望青芜。李成寒林树半枯,黄筌工妙白兔图。不知名姓皃人物,二公对弈旁观俱。黄金错镂为投壶,粉障复画一病夫。后有女子执巾裾,床前红毯平火炉。床上二姝展氍毹,遶床屏风山有无。堂上列画三重铺,此幅巧甚意思殊。孰真孰假丹青模,世事若此还可吁。

    寓言

    父母子所养,子肥父母充。欲富搉其子,惜哉术之穷。霸者擅一方,窘彼足自丰。四海皆吾家,奈何不知农。

    小夫谨利害,不讲义与仁。读书疑夷齐,古岂有此人?其才一莛芒,所欲势万钧。求多卒自用,余祸及生民。

    瞢瞢俗所共,察察与世违。违世有百善,一疵恶皆归。就求无所得,犹以好名讥。彼哉负且乘,能使正日微。

    始就诗赋科,雕镌久才成。一朝复弃之,刀笔事刑名。中材蔽末学,斯道苦难明。忽贵不自期,何施就升平?

    明者好自蔽,况乃知我匹。每行悔其然,所见定万一。不求攻尔短,欲议世之失。耘而舍其田,辛苦亦何实。

    好乐世所共,欲禁安能舍。孰将开其淫,要在习以雅。欧人必如己,墨子见何寡。惜哉后世音,至美不如野。

    河北民

    河北民,生近二边长苦辛。家家养子学耕织,输与官家事夷狄。今年大旱千里赤,州县仍催给河役。老小相携来就南,南人丰年自无食。悲愁白日天地昏,路旁过者无颜色。汝生不及贞观中,斗粟数钱无兵戎。

    君难托

    槿花朝开暮还坠,妾身与花寜独异。忆昔相逢俱少年,两情未许谁最先。感君绸缪逐君去,成君家计良辛苦。人事反复那能知,谗言入耳须臾离。嫁时罗衣羞更著,如今始寤君难托。君难托,妾亦不忘旧时约。

    和金陵怀古

    怀乡访古事悠悠,独上江城满目秋。一鸟带烟来别渚,数帆和雨下归舟。萧萧暮吹惊红叶,惨惨寒云压旧楼。故国凄凉谁与问?人心无复更风流。

    次韵王禹玉平戎庆捷

    熙河形势压西陲,不觉连营列汉旗。天子坐筹星两两,将军归佩印累累。称觞别殿传新曲,衔璧寜王按旧仪。江汉一篇犹未美,周宣方事伐淮夷。

    次韵张子野秋中久雨晚晴

    天沉四山黑,池涨百泉黄。苦湿欲千里,愿晴非一乡。扫除供晚色,洗刷放秋光。菊泣花犹重,秔肥穗稍长。积阴消户牖。返照媚林塘,想见阳台路,神归发彩凉。

    次韵留题僧假山

    态足万峰奇,功纔一篑微。愚公谁助徙,灵鹫却愁飞。窦雪藏银溢,檐曦散玉辉。未应颓蚁壤,方此镇禅扉。物理有真伪,僧言无是非。但知名尽假,不必故山归。

    豫章道中次韵答曾子固

    离别何言邂逅同,今知相逐似云龙。苍烟白雾千山合,绿树青天一水容。已谢道途多自放,将归田里更谁从。庞公有意安巢穴,肯问箪瓢与万锺!

    答孙正之

    无才处处是穷途,两地谁传万里书?节物峥嵘催岁暮,溪山萧洒入吾庐。南归犹喜寻同志,北去还闻困索居。佳句不须论旧约,相随阳羡有蓝舆。

    送福建张比部

    画船箫鼓出都时,万里惊鸥去不追。却望尘沙应驻节,会逢山水即吟诗。长鱼俎上通三印,新茗斋中试一旗。只恐远方难久滞,莫愁风物不相宜。

    送孙立之赴广西

    十年一别两相过,前想悲欢慷慨歌。穷去始知风俗薄,静来犹厌事机多。相期鼻目倾肝胆,谁伴溪山避网罗?万里辛勤君旧识,重江应亦畏风波。

    送致政朱郎中东归

    平生不省问田园,白首忘怀道更尊。已上印书辞北阙,稍留冠盖饯东门。冯唐老有为郎恋,疏广终无任子恩。今日荣归人所羡,两儿腰绶拥高轩。

    别雷周辅

    侍郎忧国最贤劳,太尉西州第一豪。家庙比来闻泽厚,公孙今果见才高。明时尚使龙蛇蛰,壮志空传虎豹韬。莫厌皖山穷绝处,不妨云水助风骚。

    寄程给事

    忆昔都门手一携,春禽初向苎萝啼。梦回金殿风光别,吟到银河月影低。舞急锦腰迎十八,酒酣金盏照东西。何时得遂扁舟去,邂逅从君访剡溪?

    寄胜之运使

    萧然生事委江皋,壮志何尝似钓鳌?千里得书来见约,一朝乘兴去忘劳。已将流景休谈笑,聊为知音破郁陶。正是东风将欲发,湖山春色助挥毫。

    得孙正之诗回寄兼呈曾子固

    一岁已阑人意倦,出门风物更萧然。水摇疏树荒城路,日带浮云欲雪天。未有诗书论进退,谩期身世托林泉。因思漠北离群久,此日穷居頼见贤。

    离北山寄平甫

    日月沄沄与水争,披襟照见发华惊。少年忧患伤豪气,老去经纶误半生。休向朝廷论一鹗,因知田里守三荆。青溪几曲春风好,已约归时载酒行。

    道中寄黄吉甫

    白雾青山入马蹄,朝寒瑟瑟树声悲。平山断陇回环失,鸣鸟游鱼上下随。庙筭未闻收策士,瘴乡谁与择军麾。忧时自欲寻君语,行路何妨更有诗。

    寄孙正之

    南游忽忽与谁言?共笑谋生识最昏。万事百年能自信,一箪五鼎不须论。友中惟子长招隐,世上何人可避喧。千里秋风相望处,皖公溪上正开樽。

    宿土坊驿寄孔世长

    烧夜郊原百草荒,弊裘朝去犯严霜。残年意象偏多感,回首风烟更异乡。往返自非名利役,辛勤应见友朋伤。章江犹得同游处,最爱梅花蘸水香。

    将至丹阳寄表民

    晓马骎骎路阻修,春风漠漠上衣裘。三年衔恤空余息,一日忘形得旧游。末路悲欢随俯仰,此生身世信沉浮。寄声德操家人道,炊黍吾今愿少留。

    寄王补之

    平居相值少,况复道涂留。令我思挥麈,逢君为舣舟。人情方慕贵,吾道合归休。吏责真难塞,聊为泮水游。

    寄谢师直

    湖海三年隔,相逢塞路中。黄金酌卯酒,白发对春风。所愿乖平日,何知即老翁。悠悠越溪水,好在钓鱼筒。

    寄国清处谦

    三江风浪隔天台,想见当时赋咏才。近有高僧飞锡去,更无余事出山来。猿猱历历窥香火,日月纷纷付劫灰。我欲相期谈实相,东林何必谢刘雷。

    寄李道人

    李生富汉亦贫儿,人不知渠只我知。跳过六轮中耍峭,养成三界外愚痴。

    杭州呈胜之

    游观须知此地佳,纷纷人物敌京华。林峦臈雪千家水,城郭春风二月花。彩舫笙箫吹落日,画楼灯烛映残霞。如君援笔宜摹写,寄与尘埃北客夸。

    宝应二三进士见送乞诗

    少喜功名尽坦涂,那知十世最崎岖。草庐有喜歌梁甫,狗监无人荐子虚。解玩山川消积愤,静忘岁月赖群书。惭君车盖如平昔,不笑谋生万事疏。

    闻和甫补池掾

    遭时何必问功名,自古难将力命争。万户侯多归世胄,五车书独负家声。才华汝尚为丞掾,老懒吾今合钓耕。外物悠悠无得丧,春郊终日待相迎。

    奉招吉甫

    经纶无地委蓬蒿,凛凛胸怀且自韬。谁奋长谋平岭海,犹将余力寄风骚。名惭随俗贫中役,恨未收身物外高。永夜西堂霜月冷,邀君相伴有松醪。

    谢微之见过

    此身已是一枯株,所记交朋八九无。唯有微之来访旧,天寒几夕拥山炉。

    谢郏亶秘校见访于钟山之庐

    误有声名只自惭,烦君跋马过茅檐。已知原宪贫非病,更许庄周智养恬。世事何时逢坦荡,人情随分值猜嫌。谁能胸臆无尘滓,使我相从久未厌。

    同长安公钟山望

    解装相值得留连,一望江南万里天。残雪离披山韫玉,新阳杳霭草含烟。余生不足偿多病,乐事应须委少年。惟有爱诗心未已,东归与续棣华篇。

    楼上望湖

    楼上人肠渴欲枯,楼前终日望平湖。无舟得入沧浪去,为问渔人得意无?

    题正觉相上人箨龙轩

    风玉萧萧数亩秋,箨龙名为道人留。不须乞米供高士,但与开轩作胜游。此地七贤谁笑傲,何时六逸自赓酬。侵寻衰境心无著,尚有家风似子猷。上人请予命名。

    垂虹亭

    坐觉尘襟一夕空,人间似得羽翰通。暮天窈窈山衔日,爽气骎骎客御风。草木韵沉高下外,星河影落有无中。飘然更待乘桴伴,一到扶桑兴未穷。

    射亭

    因射构兹亭,序贤仍阅兵。庶民观礼教,群寇避威声。城垒前相壮,溪山势尽倾。宜哉百里地,桴鼓未尝鸣。

    题友人壁

    茆檐前后欠松萝,百里乘闲向此过。涧水遶田山影转,野林留日鸟声和。萧条鸡犬逢人少,想象乾坤发兴多。世事不如闲静处,知君出处意如何。

    清明辇下怀金陵

    春阴天气草如烟,时有飞花舞道边。院落日长人寂寂,池塘风慢鸟翩翩。故园回首三千里,新火伤心六七年。青盖皂衫无复禁,可能乘兴酒家眠。

    松江

    宛宛虹霓堕半空,银河直与此相通。五更漂渺千山月,万里凄凉一笛风。鸥鹭稍回青霭外,汀洲时起绿芜中。骚人自欲留佳句,忽忆君诗思已穷。

    春怨

    扫地待花落,惜花轻著尘。游人少春恋,踏去却寻春。

    晚春

    春残叶密花枝少,睡起茶多酒盏疏。斜倚屏风搔首坐,满簪华发一床书。

    惜春

    满城风雨满城尘,盖紫藏红谩惜春。春去自应无觅处,可怜多少惜花人。

    子贡

    一来齐境助奸臣,去误骄王亦苦辛。鲁国存亡宜有命,区区翻覆亦何人?

    忆江南

    城南城北万株花,池面冰消水见沙。回首江南春更好,梦为蝴蝶亦还家。

    闲居遣兴

    惨惨秋阴绿树昏,荒城高处闭柴门。愁消日月忘身计,静对溪山忆酒樽。南去干戈何日解,东来驲骑此时奔。谁将天下安危事,一把诗书子细论?

    杂咏绝句

    百年礼乐逢休运,千里江山极胜游。那似鲍昭空写恨,不为王粲秖消忧。

    西帅

    吾君英睿超光武,良将西征捍隗嚣。誓斩郅支聊出塞,生擒颉利始归朝。一丸岂虑封函谷,千骑无由饮渭桥。好立功名摽竹素,莫教空说霍嫖姚。

    到家

    五年羁旅倦风埃,旧里依然似梦回。猿鸟不须怀怅望,溪山应亦笑归来。身闲自觉贫无累,命在谁论进有材。秋晚吾庐更萧洒,沙边烟树绿洄洄。

    宫词

    六宅新妆促锦,三宫巧仗丛花。一片黄云起处,内人遥认官家。

    词

    雨霖铃

    孜孜矻矻。向无明里、强作窠窟。浮名浮利何济,堪留恋处,轮回仓卒。幸有明空妙觉,可弹指超出。缘底事、抛了全潮,认一浮沤作瀛渤。本源自性天真佛。秖些些、妄想中埋没。贪他眼花阳艶,信道本来无物。一旦茫然,终被阎罗老子相屈。便纵有、千种机筹,怎免伊唐突。

    文

    上蒋侍郎书

    某尝读《易》,见《晋》之初六曰:“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此谓离明在上,己往应之。然处卦之初,道未章著,上虽明照而未之信,故摧如不进,宽裕以待其时也。又《比》之上六曰:“比之无首,凶。”此谓九五居中,为上下之主,众皆亲比,而己独后期,时过道穷,则人所不与也。斯则圣人赜必然之理,寓卦象以示人事,欲人进退以时,不为妄动。时未可而进,谓之躁,躁则事不审而上必疑;时可进而不进,谓之缓,缓则事不及而上必违。诚如是,是上之人非无待下之意,由乎在下者动之不以时,干之不以道,不得中行而然耳。

    夫读圣人之书,师圣人之道,约而为事业,奋而为文辞,而又胸中所蕴,异乎世俗之所尚。凡闻当世贤公卿大夫之名,则必蕲一见,以卜特达之知,庶乎道有所闻,而志有所展。其于进退之理,可以不观时乎?

    故自执事下车受署,于兹数月,士之藉于郡者,皆获见于左右。然某独以区区之质,保在逆旅,适当宇下,屏息退处,终未能伏谒麾棨。岂无意乎?盖以声迹沉下,最处疏贱,旧未为执事之知。加公庭兼视之初,宾游接武之际,虽神明之政,尚或未周。某当是之时,苟一而进,则才之与否,窃虑未察,故《晋》之义,有“摧如”之退也。

    今执事聪明视听,悉已周洽,风俗之美恶,士流之能否,皆得而知之矣。况复侧耹执事屡以羁齿挂于余论。某当此之时,茍不自进,是在比之义,有“后夫”之凶也。故窃自蹈于二卦之象,当可进之时,得其中而行之,则或几于圣人之训矣。

    恭惟执事,禀天正气,为朝名臣,以文雅蹇谔,简在上意。是以出入台阁,践履中外,朝廷百执事、天下之人,孰不惮执事之威名,服执事之德望,谓师尹庶士,坯冶群品,天子用之,期于匪久。虽某居丧之制,越在草土,厌冠苞屦,不入公门,苟候外除,然后请于左右,倏然朝廷走一封之传,升执事于严近,与诸公对掌机政,召和气于天下,则必廉隅之上,体貌之殊绝,廊庙之间,贵贱之不接。某于是时,愿拜风采,则无因而至前矣。今所以道可进之时,不以丧礼自忌,直诣铃下,期一拜伏者,诚以斯时之难得会也。

    执事必以某进得其时,于道无所戾,赐之坐次,察其言行,若乃时政之得失,国家之大体,虽不能尽识其所底,至于前古之盛鉴,圣贤之大意,亦少见其素蕴焉,而某受知于执事,岂止于兹乎?冀异时执事陶镕之下,庶或裨于均政之万一。言质意直,干浼英听,无任惶越之至。

    上龚舍人书

    闰八月七日,具位王某谨白书于安抚谏院舍人:某读孟子,至于“不见诸侯”,然后知士虽阨穷贫贱,而道不少屈于当世,其自信之笃、自待之重也如此。是皆出处之义,上下之合,不可苟也。为人上者而不以是,不足与有为,为人下者而不以是,虽有材,不足以有为,其进几于祸矣。在上不骄,在下不谄,此进退之中道也。某尝守此言,退而甘自处于为贱,夜思昼学,以待当世之求,而未尝怀一刺、吐一言,以干公卿大夫之间,至于今十年矣。已而思之,方孟子之时,天下纷乱,诸侯皆欲自以为王,强攻弱,大并小,战伐侵入,无岁无之。此乃存亡得失之秋,所谓得士则兴、失士则亡之时也。故下得以自重,而上不可以不求焉。方今席奕世之基业,治虽未及三代、两汉,然亦可以谓之亡事矣。其选才取士,外则贤良、进士、诸科之举,内则公卿、提转、郡守之荐。然皆士自媒绍其所长,以干于当世,然后得充其选,未尝闻公卿大夫能自察其贤而荐之者。则士之包羞冒耻,栖栖屑屑,伺人之颜色,徇时之好尚,以谋进退者,世未尝为辱也,又岂知论出处进退之义者哉?今公卿大夫之取士,无问贤否,而媚于己者好之;今士之进退不以义,而惟务苟合而已。吁,可悲也。

    方公卿大夫,据高明之势,外以富贵自尊,内以智能自负,必不欲求于人,欲人之求己,士不欲求于人,如此则上下之合,无时可得矣。某是以翻然改曰:“苟一往公卿大夫之门,与之议论,察其为人,可与言则进,不可与言则退,于道宜未为屈也。”由是颇欲虚游于当世公卿大夫之间,以观可否而去就之。方自窜于穷远僻陋之地,其势不得以往也。

    比闻天子念东南之民困于昏垫,辍侍从之臣亲至其地,以劳徕安集之。某私切自喜,以其所谓当世之公卿大夫,将得而见之矣。既而问某者果谁邪,又有以阁下名告之者,而因含笑大喜,曰:“以阁下之势,方用于朝廷,以阁下之贤,尝闻于天下,则某不待接其议论,察其为人,而后知其可以说干之也。”矧阁下官曰谏诤,出宣霈泽,当思所以副朝廷待之之意,则天下之利害,生民之疾苦,未宜忽之而不以夙夜疚怀也。傥有意于此,则非夫士君子不可与论焉。然则某之言,可冀其合矣。辄冒尊严,以进其说,阁下其择焉。某再拜。

    再上龚舍人书

    闰八月九日,具位王某再白书于安抚舍人阁下:某前日辄以狂瞽之言,有闻于下吏。伏蒙阁下不间疎贱,借之以颜色,接之以从容,使极论而详说之,是其可以吐胸中之有,发露于左右之时也。然辞有所未尽,意有所未竭,盖将有以。何哉?前日所与某言者,不过欲计校仓廪,诱民出粟,以纾百姓一时之乏耳。某之所欲言者,非此之谓也。愿毕其说,阁下其择焉。

    某尝闻善为天下计者,必建长久之策,兴大来之功,当世之人,涵濡盛德,非谓苟且一时之利,以邀浅鲜之功而已。夫水旱者,天时之常有也。仓廪财用者,国家常不足也。以不足之用,以御常有之水旱,未见其能济焉,甚非治国养民之术也。

    某不敢远引古昔,止于近者十数年间耳目之所经者论之。顷自庆历八年,河北、山东饥;皇佑二年、三年,两浙、淮南饥;三年、四年,江南饥;嘉佑五年,两浙饥;四年,福建饥;今年,淮南、两浙又饥。其川、广、夔、陕、京西、河东,则某闻见所不及,不可得而言也。某窃计之,历年纔一纪,而岁之空匮,民至流亡殍死,居其太半,卒未闻朝廷有救之之术,岂非政失于苟且,而不建长久之策者哉?伏自庆历以来,南北饥馑相继,朝廷大臣、中外智谋之士,莫不恻然不忍民之流亡殍死,思所以存活之。其术不过发常平,敛富民,为饘粥之养。出糟糠之余,以有限之食,给无数之民。某原其活者,百未有一,而死者,白骨已被野矣。此有惠人之名,而无救患之实者也。

    某窃谓百姓所以养国家也,未闻以国家养百姓者也。《记》曰:“君者所养,非养人者也。”有子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此之谓也。昔者,梁惠王尝移粟以救饥馑,孟子论而非之,所谓“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若夫治不由先王之道者,是徒善、徒法也。且五帝、三王之世,可谓极盛最隆,亦不能使五谷常登而水旱不至,然而无冻馁之民者何哉?上有善政,而下有储蓄之备也。

    某历观古者以还,治日常少,而乱日多。今宋兴百有余年,民不知有兵革,四境之远者至万余里,其间可桑之野,民尽居之,可谓至大至庶矣。此诚旷世不可逢之嘉会,而贤者有为之时也。今朝廷公卿大夫,不以此时讲求治具,思所以富民化俗之道,以兴起太平,而一切惟务苟且,见患而后虑,见灾而后救,此《传》所谓“毂既破碎,乃大其辐,事已败矣,乃重太息”,其云益乎?某于阁下,无一日之好,论其相知,固已疏矣。然自阁下之来,以说干阁下再矣。某固非苟有觊于阁下者也。某尝谓大丈夫有学术才谋者,常患时之不遭也;既遭其时,患言之不用也。今阁下势在朝廷,不可谓时不遭矣;居可言之地,不可谓言不用矣。惟阁下未为之尔。某故感激而屡干于左右者以此,阁下其亮之。某再拜。

    与沈道原书三

    某启:知在长芦,营造功德,无缘一造,岂胜乡往!见黄吉父,说四妹甚瘦悴,恐久蔬食而然,切须斟量,勿使成疾。一切如梦,不须深以概怀,但精心祈向,亦不必常断肉也。每欲与七弟到长芦,相要会聚数日,然头眴多痰,动辄复剧,是以未果。稍寒,自爱!念二谢书,思忆不可言也。某启上。

    二

    某启:承眷恤,重以感慰。衰莫眩昏,幸而获愈,然槁骸残息,待尽朝夕,顿伏床枕,无足言者。十四、念二,并烦存问,感愧感愧!四妹且时时肉食,恐久而成疾也。相去虽近,无缘会晤,良食自爱!疲倦,书不及悉。某启上。

    三

    某启:比承诲问,岂胜感慰!肿疡虽未溃,度易治,不烦念恤。推官到此,深喜阖门吉庆。疲困,不宣悉,冀倍自爱。某启上。

    与耿天骘书二

    某启:比得诲示,以无便,不即驰报,然乡往何可胜言也!岁月如流,日就衰苶,今夏复感眩瞀如去秋,偶复不死,然几如是,而能复久存乎?旁妇已别许人,亦未有可求昏处,此事一切不复关怀。陶渊明所谓“身如逆旅舍,我为当去客”,于未去间,凡事缘督应之而已。藿香散并方附去,或别要应病药,不惜谕及。台上草木茂密,芙蕖极盛,未知何时可复晤语。千万自爱!

    二

    某启:承诲示勤勤,并致美梨,极荷不忘。纯甫事失于不忍小忿,又未尝与人谋,故至此。事已无可奈何,徒能为之忧煎耳。旁每荷念恤,然此须渠肯,乃可以谋,一切委之命,不能复计校也。药封上。未审营从何时能如约见过,日以企竚。稍凉,自爱。贵眷各吉庆。不宣。某启上。

    与郭祥正太博书

    某启:近承屈顾,殊不得从容奉颜色,遽此为别,岂胜区区愧恨!乍远,千万自爱。承行李朝夕当复来此,诸须面诉乃悉。许诗不惜多,以藳副见借为幸。

    二

    某顿首:比承手笔,尤剧欣慰。时序感心,不能自释。咫尺无由奉见,乡往尤深。蒙许寄诗,幸甚!尚此留连,不惜数赐教也。冬寒,自爱。舍弟近出,岁尽乃归,承书所以不得报也。

    与孟逸秘校书手书

    某顿首仲休兄足下:辱手笔,感慰!跋涉溪山之远,亦劳矣,然足以慰二邑元元之望,惟宽中自爱也。人求还急,修答不谨,幸见亮。有不逮,见教。

    与柳承议书

    某启:承诲示,感愧。公方护丧归里,应接必多,岂敢费烦厚馈!糖冰谨已拜贶,余则纳还,冀蒙亮悉也。

    再答吕吉甫书

    承诲示勤勤,岂胜感愧!闻有太原新除,不知果成行否,想遂治装而西也。示及法界观文字,辄留玩读,研究义味也。观身与世,如泡梦幻,若不以此洗心而沈于诸妄,不亦悲乎!相见无期,惟刮磨世习,共进此道,则虽隔阔,常若交臂,虽衰苶瞢耗,敢不勉此!犹冀未死间,或得晤语,以究所怀。未尔,良食,为时自爱。令弟各想安裕,必同时西上也。

    惠及海物,愧荷不忘。村落无物将意,栗二篭驰献。某今年虽无大病,然年弥高矣,衰亦滋极,稍似劳动,便不支持。向著字说,粗已成就,恨未得致左右。观古人意,多寓妙道于此,所惜许慎所传止此,又有伪谬,故于思索难尽耳。

    答田仲通书

    某再拜仲通兄足下:乡时在京师,欲走阳翟见颜色,以事卒不果,至今悔恨,非复可自解释。自得从足下游,私心未尝一日忘。羁穷不幸,不得常从,以进道艺,其恨岂有忘时哉!而足下于交游中,亦最见爱云云。

    答杭州张龙图书

    某启:阻阔岁久,岂胜乡往。承诲示,乃知舆卫近在京口,动止多福,重增企仰。无缘会晤,唯冀为时倍自寿重。衰疾,书不宣悉。某启上知府龙图。

    沈德妃侄授监簿

    敕某:京官,吾所重也。故设磨勘之法,以待吏部之选。非有劳而无罪,及有任举之官,则不可以得之。尔由外戚,以孩幼入官,得吾之所重。其强勉学问,求为成人,以称吾待尔之意。

    覃恩转官

    敕某等:永惟先帝君临天下余四十年,功德之所及博矣。非夫在廷文武之士,宣力中外,亦何以致此哉?眇然之躬,嗣守成业,敢忘大赉,以劳众工。尔等各以才选,序于朝位,膺践禄次,往其丕钦。

    吴省副转官

    朕设考课之令,以待万官之众,不欲使一介之贱,有勤而不察,有善而不知。又况于左右任信才良之臣,校功数最,当以叙进者乎?以尔具官某,学足以知前人,智足以议当世。比更选用,皆以才称。三司地征,使务为剧,往贰厥事,不劳而能。畴其积功,迁位一等。是虽有司之常法,然非夫效实之如此,则何以称焉?

    士度支转官

    尔才能行义,多为士大夫所称,故起尔于贬斥,而岁余超迁,以佐三司。今有司考绩,又当增位。朕爵赏乐与士共,而嘉尔之有劳。往其钦哉,永称厥职。

    贺生皇子第五表

    祉扶宗祏,庆袭宫闱,凡预照临,惟胥鼓舞。中谢。臣闻有秩秩幽幽之德,所以考室而见祥;有诜诜揖揖之风,所以宜家而多子。克参盛美,允属昌时。伏惟皇帝陛下,膺命上天,绍休烈祖。本支方茂,用光世德之求;功业能昭,永赖孙谋之燕。适追来孝,申锡无疆。臣久玷恩私,外叨属任。四方来贺,望双阙以无阶;万福攸同,抚微躯而有赖。

    贺生皇子第六表

    本支浸衍,实为万世之休;遐迩同欣,胥赖一人之庆。中谢。臣闻王懋厥德,则后妃无嫉妬之心;天锡之祺,则子孙有众多之美。蕃厘有继,垂裕无穷。伏惟皇帝陛下,躬睿智之资,抚休明之运。教由内始,正自身先。治既格于人和,诚遂膺于帝祉。乃占我梦,实多考室之祥;则百斯男,克绍刑家之庆。臣叨荣特厚,窃忭尤深。虽接武绅,莫预造庭之列;而瞻威咫尺,唯倾就日之诚。

    贺正第五表元丰六年

    人正肇序,岁事更端。物乘引达之期,朝布始和之令。臣中谢。伏惟皇帝陛下,动稽天若,道与时行。一德绍休,新又新而弗息;万灵隤祉,朔复朔以无期。臣久误圣知,外叨方任。奉觞称庆,踵弗继于朝绅;向阙倾心,目如瞻于天仗。

    贺正第六表元丰七年

    伏以肇天德于青阳,群生以遂;宪邦经于正岁,百度惟新。臣中谢。伏惟皇帝陛下,妙用敕于时几,大仁参于化育。于帝其训,既格神人之宁;维春之祺,遂如山阜之固。惟仰祈于寿祝,思自致于诚心。

    贺冬第四表元丰五年

    阳舒以复,阴极而终。视履考祥,乃见行中之吉;对时育物,以滋众万之生。恭惟皇帝陛下,心玩神明,诚参天地。保大和而率豫,介百福以来崇。臣比解繁机,叨承外寄。莫预称觞之列,但深存阙之思。

    贺南郊礼毕表

    臣某言:伏覩今月二十七日南郊礼毕者。熙事备成,湛恩汪濊,上格三灵之佑,俯臻万物之和。中谢。臣闻致孝以显亲,而其仁极于配天;隆礼以尊上,而其义尽于飨帝。迪前王之能事,考有司之盛仪,作民恭先,唯圣时克。伏惟皇帝陛下,绍膺丕绪,懋建大中,饬斋戒之诚心,称燎烟之吉礼。四表率吁,皆致宁神之欢;多士具来,悉秉在天之德。既受厘于元祀,遂均惠于寰区,凡在观瞻,孰不呼舞?臣夙叨睿奖,亲值休辰。虽进趋无预于相仪,而欣幸实同于赖庆。臣无任。

    乞皇帝御正殿复常膳第三表

    臣某等言:伏覩手诏,彗出东方,自今月十一日,更不御正殿,减常膳如故事者。太史瞻文,告星躔之表异;中宸轸虑,顺天道以变常。凡暨臣工,靡遑夙夜。臣某等中谢。窃以天人相与,精祲交通,厥维至诚,乃有嘉应。伏惟皇帝陛下,钦文继统,恭俭在躬。因世久安,革时大弊。运圣神之化,鼓动于群生;建文武之功,缉成于大业。虽有异星之变,何伤圣德之明?顾乃彻膳避朝,深念畏天之实;赦过宥罪,广敷惠下之仁。精诚式孚,妖象既殒。伏愿趋传清跸,肆陈路寝之仪;复御珍羞,中饬内饔之职。冀垂渊听,俯徇舆情。臣等无任祈天俟命激切屏营之至。

    辞使相第三表

    臣某言:兼荣将相,托备藩维。虽皆序爵以称功,乃以辞荣而窃宠。自惟忝冒,弥积凌兢。中谢。伏念臣晚值圣时,久陪国论。询谋下逮,或有误合之片言;睿智日跻,实为难逢之嘉会。所愿备殚其智力,以图稍就于事功。末学短能,固知易竭;要官重任,终惧颠隮。遂当引分以避嫌,重以罹忧而成疹。冒闻已渎,敢逃逋慢之诛;聪察俯加,更溢褒延之数。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懋昭大德,灼见俊心。谓其陈力之已疲,及此吁天而赐闵。并包之度,示无替于始终;报称之心,冀不忘于夙夜。臣无任。

    乞免使相充观察使第一表

    臣某言:近累具表乞以本官外,除一宫观差遣,伏奉敕命,就除充集禧观使,权于江宁府居住,仍放朝谢者。以病自陈,庶全于私分;蒙恩幸许,尚窃于隆名。沦肌虽荷于优容,省己终难于叨昧。辄披情素,上冒聪闻。伏念臣久玷近司,迄无明效,终蒙解免,实赖保全。自顾衰骸,已难胜于劳勚;数违明诏,实仰冀于矜怜。号兼将相之崇,身就里闾之逸。误恩若此,前载所无。非惟私义之难安,固亦公论之弗与。伏望陛下深垂简照,俯徇虔祈。特回涣号之已孚,许以本官而充使。如此,则上足以成陛下循名之政,下足以免愚臣冒宠之轻。臣无任。

    乞免使相充观察使第三表

    温厚之辞,屡加褒勉;颛愚之守,尚冀矜怜。敢逃冒责之诛,愿获终辞之志。伏念臣衰残控诉,宠奖优从。休其疲勚之余,赐以燕闲之乐。叨恩已厚,序爵更崇。且名器不以假人,而乃缪当非次;饩牢欲其称事,而乃坐享不赀。是将危身,亦以累国。伏惟陛下,公听以揆万事,原省以通众情。因忘反汗之嫌,俾遂吁天之欲。庶安愚分,用厌师言。

    谢赐生日礼物表

    臣某言:伏蒙圣慈,特差臣女壻前守常州江阴县主簿蔡卞,沿路押赐生日礼物:衣一对、衣著一百匹、金花银器一百两、马二匹、金镀银鞍辔一副者。宽假之恩,幸从于私欲;匪颁之宠,尚玷于常科。知报称之良难,积惊惭而实厚。伏念臣见收末路,承乏近司。犬马之力已殚,讫无补报;蝼蚁之诚自列,宠幸退藏。尚兼将相之崇,且受藩维之托。叨逾已极,赐与更蕃。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仁冒海隅,礼优臣庶,宥众尤之积累,示全度之并包。爰及微生,具膺殊奖。致养以乐,永怀弗洎之悲;移孝则忠,敢怠进思之义?臣无任。

    进二经札子

    臣蒙恩免于事累,因得以疾病之余日,覃思内典。切观《金刚般若》《维摩诘所说经》,谢灵运、僧肇等注多失其旨,又疑世所传天亲菩萨、鸠摩罗什、慧能等所解,特妄人窃藉其名,辄以己见,为之训释。不图上彻天听,许以投进。伏惟皇帝陛下,宿殖圣行,生知妙法,方册所载,象译所传,如天昭旷,靡不帱察,岂臣愚浅,所敢冒闻?然方大圣以神道设教,觉悟群生之时,羽毛皮觡之物,尚能助发实相。况臣区区,尝备顾问,又承制旨,安敢蔽匿?谨缮录上进。干浼天威,臣无任惶愧之至。

    贺杭州蒋密学启

    右某近者伏审拜命徽章,升荣北省,伏惟庆慰。窃以上大夫为内谏,汉擢忠良;府学士统要藩,唐称优显。逮宋兼任,非贤不居。恭惟某官,天与粹温,岳储灵哲。夙抱经济,游天子之彤庭;首见推明,为士林之高选。断直躬以自处,仗大节而不回。名动一朝,官历两省。望之补外,理固非宜;阳城拜官,贺者甚众。上方图任,夕有召书。某展庆未遑,抃心窃倍。顾言尘冗,将幸坯陶,依戴所深,翰墨难致。

    回皇亲谢及第启

    伏审校艺中程,霈恩移镇,凡兹有识,皆谓至荣。今国家兴学校以养育天下之材,而材犹未能有成;革科举以新美天下之士,而士或未尽去故。况于以公子之乐善,而能先儒者以试经,傥匪非常之才,孰能出类如此?伏惟某官,世绵瓜瓞,才韡棣华,不以富贵而自骄矜,而为贫贱之所求取。决科异等,有光汉族之文章;进秩重藩,益壮周家之屏翰。非特为荣于宗室,盖将有激于士风。某限列谏垣,莫趋宫屏,未能驰谢,乃枉赐言。惟荷眷之至深,非多辞之可喻云云。

    请秀长老疏二

    伏以性无生灭,不出于如;法有思修,但除其病。故牟尼以无边阐教,诸祖以直指明宗。虽开方便之多门,同趣涅盘之一路。知言语之道断,凡尔忘缘;悟文字之性空,炽然常说。至于穷智之所不能到,谕言之所不可传,苟非其人,曷与于此?秀公早种多识,独悟惟心,或以群言开有学之迷,或以一指应无穷之问。云门法印,既所亲承;正觉道场,诚资演畅。宜从众志,来嗣一音。

    二

    伏以正法眼藏,诸祖之所亲传;大甘露门,众生之所祈向。非由开士,曷振宗源?伏惟某人,性悟无生,识趋有学,喻法常知于舍筏,陶真已得于遗珠。灵焰无穷,能作千生之续;妙音普振,同沾一雨之滋。愿临真觉之道场,亲受云门之法印。仰惟慈证,俯徇众求。

    国风解

    《周南》《召南》者,文王之诗。曰:言文王之化被民深,则诗人歌者其志远,以见圣人之风,而属之周公,故为《周南》也;言文王之教化人浅,则诗人歌者其志近,以见贤人之风,而属之召公,故为《召南》也。然其诗则文王,其事则后妃、夫人,不言美。而《甘棠》美召伯、《江有汜》美媵、《何彼秾矣》美王姬,而皆言美者,盖召伯也、媵也、王姬也,各主于一人而美之也。若后妃、夫人,则皆文王教化之所致,其美不足以为言也,故先以《周南》,而《召南》次之也。

    《邶》《墉》《卫》,皆卫诗。三国本商纣之地,而武王伐纣,裂其地以封纣子武庚并管、蔡者。及其叛而周公诛之,乃以余民封康叔。而后之刺美其君者,三国之人,咸有所赋,是以分邶、墉、卫焉。故《邶》《墉》之诗序必曰卫者,以别其卫诗尔。至于《卫》,则无所言卫矣。有《凯风》《定之方中》《干旄》《淇澳》《木瓜》,以美文公、桓公、武公。而《凯风》《木瓜》,虽非其君,然国之淫风流行,而有尽孝道以慰其母心之子,国为狄人所灭,而有救而封之之齐桓公。则所以美之者,其君亦与焉,故次《召南》也。

    王者,周也。自平王东迁,其后政不足以及天下,而止于一国,于是为风而不雅矣。不言周者,盖平、桓、庄王德之不修,政之不讲,非周之罪也,故次卫也。

    郑有《缁衣》,武公之美,而次于王后者,盖王之皆刺,而不能加于多美之诸侯者,天下之公义也。若诸侯之少美矣,虽王之皆刺,而不足以胜之,岂非君与臣善恶不相远,则君得以先其臣,而理所可也,故次王也。

    齐皆刺也,然有《木瓜》美桓公,系于《卫诗》之末,故次郑也。魏皆刺也,而无所主名,言为魏之君者,皆甚恶尔。夫序诗者,岂以一端而已。皆美而无所主名,则先之,好其善之盛也,《周南》是也;皆刺而无所主名,则先之,丑其恶之极也,魏是也。故次齐也。

    唐本《晋诗》,而美武公者,《无衣》也。然武公始并晋国,而大夫为之请命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夫不请命于天子,虽云美而君子所不与,犹若武公无美焉尔。或曰:“鲁之有颂,亦请命于周,乃列于周、商之间,而于此诎晋何也?”曰:“鲁请于天子,而史克作颂,与夫请天子之使而为之者异矣,弟贤于无美者也,故次魏也。”

    秦之《车邻》美秦仲,《驷铁》《小戎》美襄公,虽贤于唐,然本西垂,秦仲始大,至于襄公,方列于诸侯,故次唐也。

    陈皆刺也,而所刺主于幽公、僖公之徒,言其余君或不至于是,然刺诗多矣,故次秦也。

    桧皆刺也,而无所主名,犹魏也,故次陈也。

    曹皆刺也,然所刺止于昭公、共公,犹陈也,故次桧也。

    豳《七月》,周公摄政之诗也,所美见于《东山》《破斧》《伐柯》《九罭》《狼跋》也。其《七月》陈王业,《鸱鸮》以遗王者,皆公所自为,故不言美也。然名之以雅,则公非王也;次之以《周南》,则公非诸侯。因其陈王业、先公之所由,乃以属于豳也。不属于周者,周,王国也,周公何所系焉?所以居《小雅》之前,而处变风之后,故次豳也。

    或曰:国风之次,学士大夫辨之多矣,然世儒犹以为惑,今子独刺美序之,何也?曰:昔者圣人之于《诗》,既取其合于礼义之言以为经,又以序天子诸侯之善恶,而垂万世之法。其视天子诸侯,位虽有殊,语其善恶,则同而已矣。故余言之甚详,而十有五国之序,不无微意也。呜呼!惟其序善恶以示万世,不以尊卑小大之为后先,而取礼之言以为经,此所以乱臣贼子知惧而天下劝焉。

    周秦本末论

    周强末弱本以亡,秦强本弱末以亡,本末惟其称也。

    周有天下,疆其地为千八百国,制方伯、连率之职,诸侯有不享者,举天下之众以临之,有不道者,合天下之兵以诛之,自以为善计也。及其弊,巨吞细,盛凭弱,而莫之能禁也,以至于亡。无异焉,强末弱本之势然也。秦戒周之亡,郡而不国,削诸侯之城,销天下之兵聚咸阳,使奸人虽有觎心,无所乘而起,自以为善计也。及其弊,役夫穷匠操鉏耰棘矜以鞭笞天下,虽欲全节本朝,无坚城以自婴也,无利兵以自卫也,卒顿颡而臣之。彼驱天下之众以取区区孤立之咸阳,不反掌而亡。无异焉,强本弱末之势然也。

    后之世变秦之制,郡天下而不国,得之矣,圣人复起,不能易也。销其兵,削其城,若犹一也,万一逢秦之变,可胜讳哉?

    论舍人院条制

    准月日中书札子,奉圣旨指挥,今后舍人院不得申请除改文字者。窃以为舍人者,陛下近臣,以典掌诰命,为职司所当参审。若词头所批事情不尽,而不得申请,则是舍人不复行其职事,而事无可否,听执政所为。自非执政大臣欲倾侧而为私,则立法不当如此。前日具论,冀蒙陛下审察,而至今未奉指挥。臣等不知陛下以今月八日指挥为是而不改乎?将不必以为是,而特以出于执政大臣所建而不改乎?将陛下视臣等所奏,未尝可否,而执政大臣自持其议而不肯改乎?以为是而不改,则臣等考寻载籍以来,未有欲治之世而设法蔽塞近臣论议之端如此者也。不必为是,而特以出于执政大臣所建而不改,是则陛下不复考问义理之是非,一切苟顺执政大臣所为而已也。若陛下视臣等所奏,未尝有所可否,而执政大臣自持其议而不肯改,则是政已不自人主出,而天下之公议废矣。此所以臣等惓惓之义,不能自已者。

    臣等窃观陛下自近岁已来,举天下之事,属之七八大臣。天下之初亦翕然幸其所能为救一切之弊。然而方今大臣之弱者,则不敢为陛下守法以忤谏官御史,而专为持禄保位之谋;大臣之强者,则挟圣旨、造法令,恣改所欲,不择义之是非,而谏官、御史亦无敢忤其意者。陛下方且深拱渊默,两听其所为而无所问,安有朝廷如此而能旷日持久而无乱者乎?自古乱之所生,不必君臣为大恶,但无至诚恻怛求治之心,择利害不审,辨是非不早,以小失为无伤而不改,以小善而为无补而不为,以阿谀顺己为悦而其说用,以直谅逆己为讳而其言废,积事之不当,而失人心者众矣,乃所以为乱也。

    陛下以臣等所言为是,则宜以至诚恻怛、欲治念乱之心考核大臣,改修政事,则今月八日指挥为不,当先改矣。若以臣等所言为非,则臣等狂瞽,不知治体,而诬谤朝廷政事,当明加贬斥,以惩妄言之罪,则别选才能通达之士以补从官。臣等受陛下宠禄,典领朝廷职事,不得其守,则义不得不言。而朝廷以为非也,则义不敢辞贬斥。伏乞详酌,早赐指挥。

    送丘秀才序

    古之人以婚姻为兢兢,合异德以复万世之故。春秋世,此礼始寖废。不亲迎者,吾闻之矣;先配而后祖者,吾闻之矣。时其遂不复振,人皆直情而径行,乌识所谓兢兢者乎?至隋,文中子喟然伤之,曰:“昏礼废,天下无家道矣。”始采周公、孔子之旧,续而存之。贾琼者乃曰:“今皆亡,焉用续?”夫琼何人也,世之所谓贤人也,亲炙子之教也。贤而亲炙子之教,然且云尔,其不在于程、仇、董、薛之列也宜。今世之读《中说》者,皆知琼之言非是,然而不为琼之所为者,亦末矣。夫人万一有喜事者,追古之昏礼而行之,世必指目以怪迂之名被之矣,若之何其肯拂所习而从之也?于戏,古既往,后世不可期,安得法度士,与之奋不顾世,独行古之所行也!南丘子学于金陵,以亲之命归逆妇,吾望其能然,以是谂之。

    祭先圣文

    惟王之道,内则妙万物,而外则为王者,为绪余于一时,而鼓舞于万世。学者范围于覆焘之中,而不足以酬高厚之德。今与诸生释奠而不敢后者,兹学校之仪,而兴其所以爱礼之意也。

    祭先师文

    外物不足以动心而乐者,可谓知性矣,然后用舍之际,始可以语命。而三千之徒,圣人独以公预,此所以学校有释菜之事,而以公配享焉。

    屯田员外郎致仕虞君墓志铭

    祥符八年,真宗第进士于廷,先人与上饶虞君俱在其选。其后庆历二年、皇佑元年,虞君之诸子相继以进士起,而先人之孤亦在焉。故安石尝与虞君之诸子游,而诸子称君之所为甚悉。

    君廉于进取,宽厚长者,人可欺以其方,而君未尝辄欺人也。自为进士时,能以文学知名于乡里,三为举首。尝献其所为书于天子,天子以为能,欲特召试,而以君方试于有司,乃止。及君起家为建州司理参军、福州观察推官,转运使奏君监福州之宝积银场,君为创法而银大溢。岁终当迁,有司使人喻君求赂,君谢不与,曰:“与其以赂迁,吾宁困以终身也。”终以此不得迁,而复为军事判官郴州。州尝失入人罪,吏方被劾,而有赦除其罪。君初在告,不与断其狱而与奏其按也,刑部遂书君为失入,坐是坎壈不得意,以至于老,而君初未尝自讼也。

    自郴州归,而为邵州防御判官,又为杭州节度推官,又为台州军事判官。所至辄以治行为在势者所称,章交于朝廷,而天子终以其尝失入不用。已而右谏议大夫李宥特荐之,召赴京师,又不用。流内铨以为言,乃以君知明州之慈溪县,县得君以无事,而君日与处士讲学赋诗饮酒,恬如也。淮南转运使吴遵路、两浙转运使段少连、叶清臣皆一时名人,交荐君以为材,而朝廷又以君为台州军事判官,不用。及李元昊反,近边皆骚动,有诏举能吏可以为河北、河东、陕西诸县者,于是君始得迁,为太子中允,知河中府猗氏县。今并州故相国庞公经略陕西,欲辟公为其判官,君不肯就而辞以老,庞公贤其意,亦不强也。后迁太常丞、知越州山阴县,太常博士、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滁州。间从容语诸子曰:“吾尝游宜兴,甚爱其山水,儿为我筑室荆溪上,吾且休于此矣。”时皇佑二年也。明年,遂致仕,诸子为筑室荆溪上,如其志。以至和三年七月戊戌卒,享年八十。

    君既不急于仕进,亦未尝问家人生产,士友多哀君困厄。及其老,诸子皆孝友,能致其力以养,而多以文学称于世。其长子太微,为润州司理参军;次太宁,为和州防御推官;太熙为苏州吴江县尉;太冲为通州静海县主簿;太蒙为进士。女子五人,皆嫁为士大夫妻。诸孙男女凡十八人。内外诜诜,人不以公初不得意为可怜,而顾以其后子孙慈良众多为可愿也。

    君讳肃,字符卿,其先自会稽遭乱避徙江南。曾大父讳瞻,大父讳琎,当李氏时,为李氏将兵上饶以拒闽人。兵罢,因留家之不去,故至今为上饶人。父讳戬,博学善属文,尝求进士第不得,遂止不复言仕,以君故,赠殿中丞。君子以嘉佑二年某月日葬君常州宜兴县永定乡某山,而以夫人福昌县君周氏祔。夫人有贤行,君所以得毋恤其家,亦以其夫人也。将葬,君子使来告曰:“宜铭吾先人莫如子。”于是为铭曰:

    蹈污而陵巇,又左右以窥,以侥其私,人趋为之,而公谢不为。秀发而豪眉,子孙颀颀,以荣其归,维帝之诒。&amp;lt;/div&amp;g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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