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审判游戏传送出来, 朱金云出现在了他之前进入游戏时所在的位置——
餐厅。
很显然，他是在餐厅吃完饭，就直接进了游戏。
当时也没有想得太多。
对于他这种经常进入游戏的玩家，审判游戏早就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因此也没有必要去特意准备什么。
至于会在游戏里遇到“权昕和罗尔直接打起来”这种奇怪的事情……完全就是个意外。
朱金云更没想到, 最后他居然还要被科技院“追究”。
如果他提前预知到了这些, 肯定不会这么草率地把传送地点选在餐厅。
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安全房传送, 免去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朱金云抬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微微点头示意。
说实话, 朱金云对牧碳是有些胆怯的。
以牧碳的职位, 可以说是和朱金云“毫无交集”。
在此之前，朱金云也仅仅是在万人选举的时候, 远远看到过牧碳站在台上的样子。
现在，本人就坐在他的对面, 感觉实在有点不一样。
“早知道会有今天, 我当初投票的时候, 一定不会投给数字中心……”
朱金云深吸一口气，暗自想着。
……
“我们找个隐私一点的地方来谈吧。”
牧碳用食指第二关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先行开口。
他的语气随意平淡, 并没有给朱金云很大的压力。
朱金云有点紧张，他警惕地看着对方，生怕牧碳直接把他带到科技院去灭口。
牧碳似乎看出了朱金云的顾虑，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和你谈谈游戏里面具体发生的事情。”
“你现在看见我, 并没有觉得很惊讶，这说明，你在游戏中也确实知道了一些事情，不是吗？”
朱金云抿了抿嘴，问道。
“你想在哪里说？”
牧碳指了一个方向：“餐厅包间，我来付钱。”
朱金云的目光停留在远处那一连排被黑色帘子遮住的封闭空间。
餐厅的包间是收费的，每小时100C币，一般来讲，人们也不会把钱花在这个上面。
因此，现在几间包间都是空的。
朱金云继续想着：虽说是封闭空间，但是这外面就是餐厅，估计很难对我动手，而且……
他之前也隐约听说了牧碳在智术师基地“身受重伤”的传言。
所以就算一会儿真的谈不拢，牧碳对他动手，他也未必就会输。
这么想的时候，朱金云产生了一点名为“底气”的东西。
但是，这样的“底气”从某种程度来说，是非常不真实的。
因为人的内心是存在某种“应急防御机制”的。
比如当一个人觉得自己要挂科的时候，他内心的“防御机制”就会出于本能开始起作用，找出一些“可能不挂科”的理由。
又比如，当一个人做了错事，即将被老板骂的时候，他也会产生一定的逃避心理，想到类似“或许老板心情奇好呢”或者“说不定，有什么幸运会降落在我头上，从而逢凶化吉呢”的话来安慰自己。
但这些其实都不太现实。
真实情况大概就是——
该挂科的最后真的挂科了。
或者，因为做错事，被骂得比想象中更惨。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根本谈不上“幸存者偏差”这个词的。
能被称之为幸存者的，从来也只有一小部分人。
不过，朱金云没想到这么多。
他此刻对自己的安慰，甚至给了他一种能够“战胜”牧碳的错觉。
以至于他竟然又开始琢磨起，如何才能“敲诈科技院一笔钱”这种事情。
……
“说吧。”
牧碳把门拉上，也没有过多废话，开门见山地道。
朱金云并没有隐瞒什么事实，想要让对方相信自己，该拿出来的诚意，还是要拿出来的。
他将游戏中的事情完完整整交代了一遍。
其中，还包括了罗尔是“双面卧底”这件事。
值得提的一点是，即便在游戏中发生了这样“异常”的事情，但是现在，无论是易凝儿还是季司，都仍然坚持认为，罗尔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没人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人已经死了，真实的情况究竟是什么，也并不重要。
朱金云概括了一下游戏中的事，随即说道：“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在游戏中，权昕曾经威胁我，让我离开游戏以后加入科技院，因为这样你们才能对我放心。”
“威胁……”
牧碳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通过朱金云的话，他几乎可以了解到大致的情况。
朱金云摸不清牧碳的心思，诚恳地补充道：“我虽然一直以来都只以玩家的身份出现在游戏中，没有加入任何组织的打算。”
“但这也从某种程度说明了我底子干净，不带立场，是值得相信的。”
牧碳双腿交叠着坐在包间沙发的扶手上，微微偏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一言不发。
单凭朱金云现在说的这些，不足以让人信任他。
又或者说，当你想要去相信一个人的时候，不要看他和你“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具体做了什么事情。
因为“话语”这种东西，是完全可以造假的，甚至能假得很有“感染力”。
就好像刚刚朱金云说了很多事实，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也没有自相矛盾的点。
但并不能说那就是真相。
况且，要是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几句话就接纳他，那科技院估计早就爆满了。
“你觉得这些还不够证明我的诚意？”
朱金云仔细观察着牧碳的表情，他好歹也是在系统中混过一段时间的人，说话的技巧还是有的——
开始时要先不动声色，待到对方半信半疑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拿出能够让对方惊讶的东西。
这样的一个过程，更容易赢得信任。
……
“权昕和我说，如果你看见了这样东西，就会相信我了。
说完此话，朱金云直接将那一枚空气子弹的弹壳，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他没有再说话，给了牧碳足够的思考时间。
从进包间以来，牧碳就一直很平静的眼神，在看见那枚弹壳的时候，有了些许变化。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将弹壳从桌面上拿起来，举到半空中，对着包间悬灯的光线，仔仔细细检查了那枚弹壳的每一个细节。
仿佛是在确认弹壳的真假。
朱金云见此，略微放下心来。
既然对方肯看，那么这件事情多半就能成。
等了片刻，朱金云尝试着开口：“你可以放心，这枚弹壳绝不是我伪造的，而且，我刚刚从审判游戏里面出来，就算想要伪造，也没有时间啊。”
牧碳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将那枚弹壳随手收进口袋里，转身向包间门口走去。
朱金云没太理解牧碳是什么意思，也跟着起身，盯着对方的背影说道：“所以，你是同意我加入科技院了？”
“……”
牧碳没有回应这句话。
他只是缓缓拉开了包间的门，接着，没有等到朱金云跟出来，直接反身关上了门。
包间内的朱金云，在门被关上的前一秒，看清了牧碳脸上的表情。
那人微微牵扯着嘴角。
神情却是全然的冷漠。
下一瞬，朱金云近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从中间一分为二。
这场面他无比熟悉。
就好像，罗尔死的时候那样。
精确的黄金分割比例。
平整干净的切口。
朱金云瞳孔骤然失焦，面部失去血色，身子以一种特别的姿势在地面上“滚开”。
与此同时，牧碳的关门声，“咔”地响起。
所有触目惊心的场面，都被封锁在了这个黑色的包间之中。
牧碳径直离开餐厅。
……
权昕的“卧底任务文件”中，曾经十分清楚地写着一句话。
在科技院，空气子弹从来都只象征着一个意思——
杀。
……
三天时间过去。
一切安然无恙。
权昕十分顺利地拿到了那个“魔女”的系统称号。
虽然她也不知道，系统为什么会给她这样一个称号。
“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权昕隐约想起自己在游戏中“失控”时的情形。
“难道说和那个有关？”
……
抛开脑中的想法，此时的权昕正站在智术师的一个大型“机房”中。
不过在这里，摆放的不是电脑，而是一台台“训练器”。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权昕随口问道。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抱着数据板的双马尾小女孩，小女孩的发绳是两个可爱的糖果色圆球。
小女孩的名字叫花仕。
而比起在音乐上一窍不通却深陷妄想的罗尔，花仕反倒可以说是和“音乐”有着很深的羁绊。
她是一个十分精通“音游”的人。
她的系统武器，就是通过“音游软件”，来实施“音声攻击”。
……
“这些机器，都是用来登陆E论坛的。”
花仕看着周围的东西说道，她的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权昕面露疑惑：“E论坛？”
花仕微微仰头看向权昕，她似乎对于权昕没有听说过E论坛而感到惊讶。
“E论坛是系统内唯一的论坛啊。”
权昕回想了一下自己听说过的和论坛有关的东西：“就是在终端上面的那个吗？”
这是她唯一知道的。
花仕却摇了摇头：“不能完全这样认为。”
“E论坛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而终端上面显示出来的，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
“就像一座冰山，E论坛真正的精髓，反而是潜藏在‘海平面’之下的部分。”
“无边无际。”
权昕从花仕的话中隐约听出了一点其他的意思，她打量着那一排排的和人一般高的机器，问道：“E论坛是审判系统自带的吗？”
“不，它其实可以算作是‘隐藏任务’的衍生品。”
“隐藏任务，也就是说，这个论坛是由设计局设计出来的？”
“是的，E论坛的设计者和运行者，是现任设计局副局长，系统称号为【智脑】，名字，单字一个‘云’。”
“云……”
这个字和“网络”联系起来，确实有一些不一样的意思。
“他很少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几乎是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做一些论坛的维护工作。”
“如果不是邱隽的‘游戏融合器’当时横空出世，现在的设计局局长，多半就是云了吧。”
花仕说话的语气并不像个小孩，估计又是一个“看起来可可爱爱”实际上不知道在系统里面住了多久的……
权昕继续刚刚的话题：“季……嗯，统领让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E论坛中，有一个很出名的模块，叫做‘罪案模拟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上善 小可爱的10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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