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来下聘的马车一路铺满长街, 此等盛景引出许多看热闹的人随在后头议论纷纷。
皆说这番浩大的声势, 都快要赶上王室下聘了。
鹤婉恣过去的时候, 管家手里正拿着长长的聘礼清单核对, 可说是样样都珍贵无比,鹤之丘越听越激动, 已是满面红光, 见人过来,招了招手。
“看来这位梁督都待你是极为重视, 我也该着手准备你的嫁妆了,只管放心, 十里红妆我鹤府还是拿得出的,定不会叫你失了面子, 也不会让你将来嫁过去受了委屈。”
鹤婉恣神色木然,没去看那一箱箱还在往府里抬的聘礼, 对鹤之丘的话,也并没有应声,只是微偏头瞧着身侧,凌白也随着一道过来了,旁人瞧不见。
虽说他对两人的事好似胸有成竹,但看到其他男子下聘, 心里多少会有不舒服吧?
鹤婉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凌白身上,有些忧心地想着。
鹤之丘见她不说话,皱了眉正要斥责,便见到上次来府里交换庚帖的精瘦男子走过来, 当下也顾不得说她,忙笑着迎过去。
鹤婉恣见两人相谈甚欢,注意力暂时放不到她身上,伸出手轻轻拽住凌白的衣角,小声道,“都叫你不要跟过来了。”
凌白哂笑,“姐姐,看到这么多奇珍异宝,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
鹤婉恣撇撇嘴,闷声闷气,“别打趣了,若非你让我什么都不要做,这些聘礼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收。”
不是凌白给她的,就是金山银山堆砌过来,她也高兴不起来。
“姐姐不喜欢这些吗?”凌白摸着下巴歪头看她,“那你想要什么?”
鹤婉恣似想到什么,笑起来,“我想要的,早就收到了呀。”
凌白靠近,奇道:“是什么?”
鹤婉恣故作神秘,“等回去了拿给你看,现在不告诉你。”
父亲和督都府的人这时也相互客套完了,朝她走过来。
鹤婉恣忙收起嬉笑神态,仪态端庄的朝那位精瘦男子施礼。
男子的态度极为恭敬,俨然已将她当成主子看待。
几人一道入了屋,就今日聘礼之事以及两日后的会面详细相商。
鹤婉恣全程垂着头默不作声,两人便也只当她是羞怯。
待一切商谈结束,都督府那人毕恭毕敬俯身行礼,“鹤小姐,我家大人待您一片真心,您若有任何不满意的,大可同属下说,属下必当竭力满足。”
“您费心了,一切都很满意。”鹤婉恣回施一礼。
相互间又客套了几句,鹤之丘亲自送人出去,鹤婉恣也松了口气,往回走。
她心里还是不大舒坦,接受了聘礼,这门亲事再想反悔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有旁人在,凌白便也没了顾忌,径直握住她的手:“你说你想要的,早就收到了,是什么?”说着微有些醋意,手上用了劲,“谁送的?”
鹤婉恣吃痛下想甩开手,却怎么也甩不开,有些恼,“谁送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都收下梁督都的聘礼了,要管也是他有资格来管。”
恼怒下,她明白自己还是有气的,气凌白不告诉她到底如何安排作何打算,让她那颗心七上八下怎么也定不下来。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就此失去凌白。
凌白没说话,只是捧住她的脸凶狠地压了过来,一下便撬开唇齿,舌头直往里钻。
鹤婉恣被堵的呼吸不畅,呜呜咽咽抬手捶他的胸口。
凌白捉住她的手,在唇上恨恨撕咬了几口才松开,哑着嗓子有点委屈,“姐姐只能是我的,半点情绪都不可以分给别人。”
不管是谁送的,送了什么,能让姐姐露出笑容说是她想要的,就绝对不行,他一定要毁坏个彻底,再送更多更好的给姐姐。
鹤婉恣只觉得嘴唇又疼又麻,恨恨瞪他,“给你看过了,你一定要给我道歉!”
她真的觉得冤屈死了,从小到大她收了东西的,除了凌白还能有谁?
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他居然能醋成那样?
往日里不是聪颖的一塌糊涂吗,现在就这智商?居然还咬她!
她气闷着哒哒快步往前走,凌白冷着脸跟在后面,脑子里越想越投入,他觉着光是毁了东西还不够,定要把送姐姐东西的人也找出来狠狠教训一顿才行。
一人一妖皆带着气性回了院子,鹤婉恣从床榻边一个隐秘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箱子,径直当着凌白的面打开来。
箱子边缘和铜锁上能看出褪色的痕迹,应是经常打开摩挲所留下来的,随着缓缓轻响,光亮一点点照进去。
凌白鎏金色的瞳孔微缩,一丝笑意从嘴角溢开,越来越上扬,最后忍不住彻底笑开来,“原来姐姐把儿时送的东西,全都珍藏起来了啊。”
原来姐姐想要的东西,就是他送的。
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什么他刚才没想到?
他居然还跟姐姐置气,凶巴巴咬了她。
鹤婉恣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竹蜻蜓,嘴唇依旧有点痛,但看到这一箱东西,她的气就彻底消下去了。
凌白是陡然闯进她生命里最亮眼的那道光。
枯燥压抑又无力反抗的生活,没有丝毫趣味的日子,是凌白带给她欢笑,也是凌白给了她童年。
凌白走后,她便总是拿出这些东西看啊看,想象凌白在她身边陪她玩闹时的样子。
即便走过孩童期,她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也依旧把它们视若珍宝,偶尔还是会拿出来看一看,想念着已经越来越记不大清楚,却又越来越深刻印进心里的人。
“凌白,你要向我道歉。”鹤婉恣睨他,“初次见你,你还是小兽模样,那次直接将我的手给咬出了血,今日你又咬我。”
凌白看她被咬过的唇,有点肿,抬指轻轻触过去,见她想躲,沉了声,“别动。”
鹤婉恣便乖乖不动了,指尖上有一股微凉的气息,触碰到唇上又疼又麻的地方,很舒服,她惊奇,“这样就好了?”
凌白将手移向脸颊,轻轻摩挲,“姐姐,对不起。”
现今一想,他觉得自己真的错了,错的离谱。
姐姐对他的感情,其实比他想象中的要厚重得多,可笑他七年前竟然还以为姐姐讨厌他,为此恨恨的化明为暗,避而不见。
简直是太傻了。
鹤婉恣仍细细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有些感怀,以前那几年总是拿着把玩,睹物思人的时候,她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凌白。
也没想到生命里最绚烂的瑰宝,还能失而复得。
只是这样想一想,她就格外珍惜,不愿再失去,“今日你还是留下来陪我吗?”
凌白看了这箱东西,心里暖融融的,情不自禁靠过去将人抱住,“嗯,我不走,往后都不走,你赶我都不走。”
鹤婉恣蹙眉,“你不需要去办事吗?比如解决我和梁督都的亲事?”
她听到凌白说往后都不走,不知怎的,突然就冒出个非常荒唐的想法。
他既然懂隐身之法,可以选择让谁看见,谁看不见,不会是在往后也都这样吧?
她嫁给那个什么梁督都,然后凌白每日里就这般肆无忌惮的和她相处?
光只是想想那个场面,她就不寒而栗,赶忙打住胡思乱想。
凌白应该不会这样打算吧?
她拿眼偷偷瞥凌白,想问又问不出口。
凌白压根就不愿去想旁的事,只要抱住鹤婉恣他就舍不得撒手了,忍不住垂下头用挺直的鼻梁轻轻蹭着她的耳蜗,“姐姐,你要不要午休片刻?”
鹤婉恣浑身一软,伸手撑在他胸膛上,想强行找个话题分散注意,“过去那七年里,你都做了些什么啊,是一直都守在我身边吗?”
这青天白日的,凌白就这样搂搂抱抱,实在不合时宜。
凌白轻笑,气息就喷吐在耳边,不仅没松手,还顺着腰肢一路往上探索,“七年时间里,我做了很多事情,若无时无刻都守在姐姐身边,那岂不是沐浴都要被我看光了?”
鹤婉恣脸一红,当知道凌白在暗里保护她多年之后,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暗自纠结忐忑过,拼命回想以前沐浴时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形,总觉得难堪别扭,好像真被看光了似的。
见她脸红红的不说话,凌白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在姐姐眼里,我竟是这样的无耻之徒?”
鹤婉恣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话题再转,“那你为什么每次在我遇见危险了,总能及时出现啊?”
“妖怪到了一定的实力,懂标记之法,你一遇上危险,我便能有所感应,并且借着标记瞬息而至。”
“标记之法?”鹤婉恣很好奇,问道。
“人有神魂,修道便是修魂,妖有妖灵,自然也有相似的修炼之法,妙用很多,标记便是将我的妖灵分出一缕附着在你身上。”
鹤婉恣不懂这些,但也模模糊糊听明白了,有些担心,“分出一缕妖灵?这样会对你有伤害吗?”
凌白注视着她,捧脸亲了下去。
姐姐总是这样,担心他疼惜他,让他真的好爱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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