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骗子!我都醒了, 为什么还没到家?”
高铁站门口, 颜妍微微撅着小嘴环顾四周, 有些茫然,不知该往哪里走。
网上也只能搜到这座城市, 熟悉的地名全部更改。她不知道家现在是哪里, 唯一能确定的地点,只有高中学校。
徐知衍站在她身边,抬眸瞥了下头顶灿烈的阳光,说:“先找个地方吃饭。”
两人在车站旁边的小饭馆里吃完饭,徐知衍给她买了一把太阳伞。
颜妍说:“我们先去学校好了, 再去人民公园, 慢慢缩小范围,总能找到家在哪里。”
徐知衍当然没意见,用新买没几天的手机叫了辆出租车,直接说去当地最好的高中,就和她在炎炎夏日的中午朝以前熟悉的地方疾驰而去。
到了高中门口。
两人发现, 铭牌上写着什么“慈济高中”, 反正不是他们之前熟悉的名字。
现在还是暑假,校园没有人,空荡荡的。颜妍在校门外看了看, 感觉有点像,但又有点不像,迷茫地撑起太阳伞,和徐知衍绕着学校走了圈, 去找那棵银杏树。
不知在哪个门后面,果然有一棵被铁栅栏围护起来的高大银杏树。
“我的天啊,好像在做梦!”颜妍眯着眼仰头看它,欣喜若狂,感觉这树可真好看。片刻之后,她喊道:“小树精,小树精?”
徐知衍微微失笑,说:“喊它干什么?赶快走,晚了还得买东西给它吃。”
“不,我要给它买烤鸭!”颜妍终于回家乡,看流浪狗都眉清目秀的。
“也是,”徐知衍打了个响指,“我真是傻了!我们明明可以找一直在这里的生灵带路。”
但是烤鸭店不在附近了,他们只能去卤菜店买些肉食。路上,颜妍打趣:“不知土地公公有什么感想。”
徐知衍说:“感想大概是,天地不可违。”
“哎~还是不说这些了,”在时空合并这种诡异莫名的事情面前,颜妍别无他法,“让它赶快吃,吃完给我们带路!”
不过她也看不见小树精,把肉食放地上之后,打算到一旁等着。没走几步,徐知衍就说:“好了,走吧。”
“这么快?!”颜妍吃了一惊。
徐知衍嗯了声,又叫了一辆车,特意从公园那边绕路,然后按小树精这个向导的指示,东拐西拐的到了一个小区。
“这里吗?”颜妍左顾右盼,感觉小区和之前不一样了,前方似乎多了一些建筑。楼栋排序和颜色也变了。
颜妍无语了:“啊,那我们到底住第几栋来着?”
门卫好像不认识他们:“你们两个找人?”
“对,请问颜丽琴住在哪里?”徐知衍上前和门卫费了一番口舌,终于让门卫拨起了她的电话。
颜妍紧张的等着。
没多久电话通了,对方似乎也在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有两个小孩亲戚,但还是叫人下来接了。
颜妍忽然近乡情怯,看看徐知衍,无声询问,眼神充满不安——妈妈忘了他们怎么办?家里现在有了谁?
徐知衍握住了她的手,没说话,静静等着。
没几分钟,一个女孩下来了。
双方对望着,睁大了眼,神情都有些惊疑、愕然,在寻求答案。
电梯里,周围没有其他人。
颜妍忍不住低声问这个女孩:“你是不是叫颜妍?”
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就惊呆了——完全是她梦境中的那女生!和她同名同姓的那个,而对方真的出现在了她家里。
女孩有点惊讶,但点了点头:“对,你怎么知道?”
颜妍接着问:“你家是不是在壬安省?”
女孩错愕地望着她,再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徐知衍,迟疑了一下问:“什么?”
“哦,看来地名也改了……”颜妍想起来,掏东西,“你的身份证。”
女孩接过来,惊诧极了:“对,是我的……但是,壬安是哪里?”
她没纠结太久,又小声的问:“这里是你家?”
颜妍点头:“对,我刚从你家回来!”
女孩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难言,激动,又有些惊恐和委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在自己家了,整个世界都变了……”
“现在好了,我们各归各位,”快到家了,颜妍反而莫名紧张,“我妈妈怎么样了?”
女孩有点发愁,说:“你们失踪了,阿姨心情很差,现在身体不太好。”
颜妍心说,不然也不会让你下来接亲戚上去了。
她迫不及待的跑进屋,匆匆扫了一眼屋里,大致还是熟悉的装潢和摆设。她的家,她终于回来了!
“妈妈!我回来了!”颜妍叫喊着跑向颜丽琴的卧室。
徐知衍没跟太紧,扫视着房屋内部,又去她以前的卧室看了下,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颜丽琴看到突然冒出来的颜妍,从床上坐起来,愣了好一会儿,不能置信。
颜妍扑进她怀里,胸腔里热流涌动,她热泪盈眶,轻声说:“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宝贝……”颜丽琴抱紧了她,哭得不能自持。
另一个颜妍和徐知衍都没打扰她们母女重逢,徐知衍在门外看了片刻,便离开了,去看看隔壁他自己家。
但他在隔壁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没动。他没有钥匙,而且直觉告诉他,屋里已经有人了。
徐知衍敲门,敲了几遍,里头沙哑的变声期男音抱怨道:“谁这么烦呀?打王者呢!”
接着房门开了一道缝儿,一个初中左右的小男孩疑惑的问:“找谁?你是谁?”
徐知衍往屋里看去,问:“你住这多久了?”
男孩皱眉,警惕:“一直住这,好几年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徐知衍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没事。”
身后传来一句“神经病,莫名其妙”,然后隔壁门砰的关上了。
他回来的时候,母女两个已经哭完了,但还抱在一起,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一时难以平复。
很快,颜妍喊他:“你怎么不进来?”
徐知衍就走了进来,颜丽琴哭红的眼睛望着他,又有点哽咽:“小徐……太好了,你也没事……”
徐知衍点着头。心里在想,现在是叫妈,会不会被打死呢。
他打量了颜丽琴片刻,她现在比以前瘦多了,苍白憔悴。确实,忽然之间失去宝贝女儿(和准女婿),单亲妈妈如何能接受?
徐知衍温和地说:“没事了,我们都回来了。阿姨这心病也能好了。”
颜妍抱着妈妈,重重点头:“他说能好,就肯定能好!”
颜丽琴说:“我还是不懂,这到底怎么回事,就跟做梦一样突然……”
徐知衍:“先养好身体,等几天再告诉你们。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风波。”
又闲聊了会,颜丽琴问清了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忙着联系颜家夫妻去了。
颜妍和徐知衍听了会儿,没意思,去家里四处看看。平行时空的颜妍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看着他们。
颜妍发现她的房间还在,而且被锁了,“颜妍”是住在另一间客房里。她不禁心头温暖,看来妈妈果然记得她的。
她去找钥匙,开了自己房间,徐知衍跟着进来打量。她的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纤尘不染,几乎原模原样。
他的目光落在她书桌上,有几个手办小人儿,还有一个他。
这是他们一起用超轻粘土捏的人偶,她捏了一个丑萌的Q版的他;他捏的小姑娘当然是个粉嫩萌团子,在他家里,但是现在……
徐知衍把他自己的小模型拿在手中,微微沉了眉,倚在墙上,凝眸望着她。
“怎么了?”颜妍大致查看了一下屋里,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徐知衍眉梢无精打采的轻轻一挑,声音低沉:“我家没了,收留一下?”
颜妍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家没了?”然后才明白:“隔壁住的有人?!”
他点头,垂着眼说:“说是住好几年了,应该没说谎。”
颜妍无语半晌,说:“活体非酋。”
然后她反应过来:“哦不对,这应该是之前发生的。你现在已经不是非酋了。”
“是啊,所以我准备割肉,重买一套。”徐知衍叹了口气,满脸都是心在滴血肉在痛。
颜妍本来想打趣他,他做阴阳师的那两年的确是赚了些钱,但现在……她说:“你还是尽快去银行补办卡之类的吧!”
徐知衍给她一个wink:“钱要是没了,我就只能去睡大街。”
颜妍就不接他的茬,微笑说:“到冬天,我会给你送铺盖的。”
徐知衍过来要捏她,颜妍就躲。两人打闹了一会儿,颜妍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摸摸头噢。”
她知道他屋里有很多珍贵的东西,比如他师父留给他的三枚一分硬币,比如他们之间的诸多纪念品……现在都没了,不知流露在时空的哪个角落,无迹可寻。
静默半晌,徐知衍才开口:“对,我是有点难过。抱了一丝侥幸,可还是要接受现实。”
他慢慢的说:“师父给我的三枚硬币,是很多年前的东西,在那个年代,一分钱也是很贵重的……虽然我现在不需要用它起卦了,但是……”
颜妍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徐知衍抱紧了她:“所以,我能勉强接受其他损失。”
颜妍叹了口气:“其他小伙伴都找不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慢慢找……”
两人从屋里出来之后,得知平行世界的“颜妍”已经和父母联系上了,明天就要走。
“这么快吗?”颜妍惊讶,但也能理解别人的思乡之情。
她俩互加了微信,不过不在同一个地方上学。“颜妍”家在南方,报考的学校在紫荆那边。
第二天,“颜妍”自己回去了,没让他们送,但还是通过网络和颜妍聊天,彼此都觉得和自己很相似。
但颜妍心里的微妙感挥之不去,挺奇妙的。本质上真的都是她吗?
不过徐知衍说,不用刻意去管她,哪怕有同样的天魂,也还是拥有各自的人生。就当是某一世和这一世,无意间重叠在一起。
再考虑到有99.99999%的人最后都无法让所有魂魄归一,所以,基本上可以当陌生人来看待。
唯一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她们两个消耗的福报等于来自同一个支出账户……
徐知衍摸着颜妍的脑袋,一本正经:“所以,小姑娘,你要多做好事,多为社会做贡献、利益众生啊。”
“怎么利益?”
徐知衍:“好好学习,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传播正能量!”
颜妍:“……哦。我去看剧了。”
几天之后。
大家终于从生活的波动中平静下来。
颜丽琴精神好了,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徐知衍也比在南方要好很多,但修为距离做阴阳师的时候,还有些差距。
不过,已经是时候告诉她们原因了。
人民公园现在改名叫“玉兰公园”了,一家三口过来散步。
在门口,颜妍和颜丽琴争论起了:公园门口到底有没有开过一个彩票店?
颜妍记得很清楚,是开过,她以前和宁茶过来玩,如果中了小额的刮刮乐,就买了零食。也不知道同桌现在在哪里,忧愁……
颜丽琴则坚称公园门口从来都没有彩票店,只有便利店。
颜妍说:“但是,我记得很久以前你就说过,哪条街上店子突然变了的事,当时都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或者走错了,现在看来……”
徐知衍不参与争论,买了三份冰淇淋,淡淡道:“进去聊。”
他们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边吃冰淇淋,边看公园里其他人嬉戏玩耍。
有小孩子在吹泡泡玩,泡泡轻盈起飞,有些飞向远处,有些自动破裂。
而有一些,则是撞到了一起。
徐知衍一言不发,双眼却很灵动,寻找了很久,忽然指着一个泡泡:“看这个,盯住它。”
两个泡泡,一大一小,粘在了一起,在空中慢吞吞的飞。
作者有话要说:没多少了。大学、职场、徐崽崽小时候,一万多字,就完结啦。
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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