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屋子里, 一块透过窗的月光正好照见大姐简瑛白净的脸上, 她眼眶发红, 也不知是气还是怒。简植怕吵醒父母,把卧房门关了又关, 才跳上床细问。
简瑛回忆说, 江燃来得比较晚。
她原本就是打针新手,目前正在师傅的代领下刻苦操练,师傅也是把江燃“批给”简瑛去打针。
简瑛能看得出来江燃面对着她很尴尬, 但无论是师傅还是自己,都和她说没问题的,一针而已。
但她想不到, 江燃进了注射室, 从开始脱裤子就手抖了……
讲到这里,简瑛抑郁到无以复加:“他抖!他居然抖!我不知道他是因为脱裤子尴尬,还是怕疼。”
简植:“那你呢?”
简瑛:“我也抖了。我抖得比她还厉害。”
简植:………………虽然可怜, 但是心底很想笑。
简瑛无奈道:“但好歹我那一针扎下去了, 我就想快点打完, 结束这要命的劳什子。”
“谁想到……他由于过度紧张,又或者是疼痛。臀大肌肌肉痉挛了。针头被肌肉狠狠夹住了, 我拔不出来了!!”
简植:??“啊, 打针还会有拔不出针头的时候啊。”
简瑛点点头:“当时我也怕死了。我特别怕师傅说我, 这才当了几天徒弟就这样。而且他肌肉特别特别紧,我都感觉那针头要断进去了……”
简植:“啊?那后来怎么办啊。”
简瑛不堪回首。
“如果是给小孩子打针,遇到这种事, 我师傅教我的就是用手指在注射孔附近轻轻按摩,并且说‘疼疼飞’用于缓解病人心理压力……”
简植:“然后你就这么做了。”
简瑛:“对。”
简植:“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燃疼疼飞!!”
简瑛抄起被子裹住自己的脸:“就这样,针头拔出来了。你们江老师也飞快地走了。”
简植趴在枕头上笑得脸都疼了,肩膀一个劲儿打颤:“姐,他明天还打么,我都想去看了。”
良久,简瑛一直不吱声。简植才不笑了。她掀起被子看姐姐的脸,发现她表情极其可怕。她道:“怎么了,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她在被子里深深叹了口气。“你小叔对象,就是纺织厂上班的那个,今天晚上肚子不舒服,也来看病了,她听见我和你江老师在屋里打针了。”
“她瞅江燃出来了,眼神就挺怪的。悄悄扯着我说,成天摸男人屁|股,还是换个行业吧……”
简植:“又来?!怎么跟我奶奶一个观点,真是给自己找的好儿媳妇。”
简瑛声音黯哑:“简三峰也在的。他说当医生就要男女有别,男人就要看男人身子,女人看女人身子。我师傅当场就挺尴尬的,说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他尽量。但是现在他要带出徒弟来,等为大家带来最精湛医术的方式就是让我多练习。”
“然后,简三峰就说,我不止给江燃打针,还摸人家屁|股,搞了这大半天,把全家的脸都败光了……”
大姐躲在被子里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幸好你们江老师当时走了,不然我真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他。但是,你小叔她对象明天还要来,你说,他们又要讲这些,我可怎么办哩!……”
*
第二天正是周六。简植没有上山找阿黄,而是出现在姐姐的大队部医疗队里。
她带了一只口罩,坐在屋子一角,美名其曰帮姐姐的忙,实则是在补习功课。人果真很多,来一茬走一茬,来一茬走一茬,没有人留意角落里的她。
她是知道姐姐简单淳朴,不擅长为自己辩解,于是才盘算着过来一整天“镇镇场”。那么,如果简三峰和他女朋友再来说三道四,姐姐就可以由自己来保护了。
……不过,一直快到中午,江燃也好,简三峰和他女朋友也好,都没来卫生部。简植这边也就风平浪静的。她听得姐姐那里也一直还算顺利。
直到日上竿头,简植才和姐姐手挽手地回家。
瞧着简瑛心情不错的样子,简植问了句:“姐,你真觉得你和江燃能成吗?”
简瑛羞红了脸。她不知道妹妹已经从江燃那儿听了好多事儿,也不知道自己的所做行径曾让江燃大为尴尬,不过这次简植也没有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仔细给姐姐分析了江燃的性格特点、家庭背景,还说了好多关于学校里面的事儿。更是特地强调,江燃城府很深,如果没有确定关系,就要提防,那可是个数一数二的聪明人。
简瑛懵懂地点着头。但随着妹妹越说越多,她心情越来越好,从昨日起笼罩在心间的阴霾瞬间散尽,眉宇间松快了很多。
最后,简植说:“姐,以前我和你说过,江燃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但是,你要想做他对象,得先多学习文化知识,做个好医生,这样才更能看清楚他。等你们层次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去想接下来的事。”
“至于,简三峰和他对象的那些话,你能忘就忘了吧,完全不当紧。”
简瑛点了点头。她豁然开朗。发现她以前似乎从来不了解妹妹似的。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怎么懂这么多感情上的事?
等跟姐姐一起到了家,这事儿就算了了,简植想着下午再去和姐姐去卫生部。简瑛先忙着去收拾收拾屋子,而简植则去厨房看看妈妈。
打开门,她看到胡圆正在切菜,切菜切得梆梆响,菜板子都快被剁碎似的。那脸色很难看的样子,圆圆的脸都被扯长了。
简植:“娘?怎么了?我爹怎么不在家?”
胡圆让简植赶紧进来,又关了厨房门,不想让外面人听到:“不知哪个人满村散布,说你姐姐给你们江燃打针,摸江燃屁股。连村头那牛傻子家的闺女二丫都知道了。”
简植:!!!!我刚要姐姐忘掉这些闲话。怎么还传得全村都知道了?
胡圆叹了一口气,说:“所以,你奶奶扯着你爹一大早去了磨山知青那儿,说这事儿得要江燃负责任。怕你姐拦着,他们不和简瑛说,就直接去了!“
简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说:“胡闹!”怪不得一上午没见江燃和简三峰他们,原来这事儿闹成这样了。
胡圆:“就是的,胡闹!”
不过,她理解的“胡闹”和简植不一样,她说:“早知道,不让你姐姐做赤脚医生了,你看这事儿闹的!昨天我就和你说过的吧,女孩子不要太上赶着。你看,这就是你姐姐,上赶着给人家打针,结果不就出事儿了?”
然而,没等她话说完,抬起头,才突然发现简植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离开了厨房。
她跑向鸣山知青点儿去。
*
半小时后。
简大梁正坐在知青点儿小平房一间屋子里的炕上,拿着一只笔、一个本,往上面记着东西,眸色晦暗,脸色极垮。
他旁边站着王简氏与简三峰。王简氏居高临下、气势逼人,对着简大梁的本子指指点点,生怕他写漏一行。
简三峰就是个凑热闹的,在旁边啥也不说。
至于江燃心情沉郁,他背着手站在窗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外面的田野山路。
突然的,他隐约地见到那山路上跑过来一个人,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由芝麻点儿大变成火柴那么大,他才看出是位少女,穿着布格子衬衫甩着两条马尾辫,胸膛剧烈地喘着,脸蛋红扑扑带着愠怒。
那神情像是骑士要来为正义厮杀。
江燃伸出手按了按僵了一上午的眉心。
简植冲到屋子里来的时候,正是看到这样一屋子人。她也不叫爹、不喊奶奶、不喊叔、不唤江老师。她大跨步走到简大梁那里,抽出他手中的本子看了看。
声音尖锐,充满讽刺:“我姐啥都不知道,这彩礼都安排上了?”
江燃从窗户边上转过身来,看着简植道:“我可没说要娶你姐。他们自己在那儿盘算的。”
王简氏一把将简植拨开:“去去去,关你这小孩儿啥事儿。你来添什么乱!”
“后生,我刚才和你讲的很清楚了,你们知青负责人也同意了。你毁我家姑娘清誉就得负责!”
江燃:“我也说得很清楚了,我认为我没有毁你家姑娘清誉。”
王简氏破口大骂。悍妇自有悍妇的优势,比如说这不讲理的态势咄咄逼人,剑拔弩张的气场两米半,简植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你还不害臊,让一个娘们儿给你打针,然后还让娘们儿给你揉屁股……我家简瑛嫁不出去了,你不负责谁负责?!你¥……%¥……%&a;”
简植原本是带着道理来的,是想讲讲这新时代的婚姻观的,也想讲讲这医生和病患之间的关系。但她发现一切都没有用。
她走到简大梁身边,大声道:“爹,我问你件事儿,未出阁的女人不能看男人身体,你也这么认为?”
简大梁还没答话,王简氏就赶忙答到:“这可不是么!黄花大姑娘的,哪能随便看人身体,脱人家好端端的衣服?这俩人除非结婚,否则一辈子打光棍!你姐她——”
简植点点头:“奶奶,按你这么说的话,简三峰也娶不了媳妇了,我也嫁不掉了。他身上有啥我全都看过了。除非我俩结婚呐!”
一直事不关己看着热闹的简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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