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易骁再怎么走不掉, 还是要走的。
孟念念矫情病犯了一次,第二次明显就好多了。
易骁把人哄上车送走,在她心里留了个念想。
不管怎么样, 至少没再哭着回去。
离开自己会哭吗?
易骁看着公交车远去的背影, 内心深处突然溢出些许快感。
但是很快,他又强迫自己快速平静下来, 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分析着自己刚才的情绪变化。
被喜欢的人依赖,应该感到开心。
于是那份让人欢喜的情感, 像破土而出的幼芽,再次从易骁心房里伸长出来时,比第一次还要枝繁叶茂。
他的小姑娘因为自己的离开掉眼泪了。
易骁突然就想把孟念念从公交车上拽下来,抱着她要么去她家,要么回他家。
或者干脆哪儿都不去, 去他们自己的小家。
他深吸一口气, 缓缓吐出来。
公交车已经消失在了马路的尽头,易骁低头看了看时间,转身走向车站。
还有两年多。
易骁抬眸,看了一点湛蓝的天空。
迟早的事, 他不急。
-
易骁一向来去潇洒,寒假回家也就背了一个单跨背包。
林香香早就等在高铁站外,见着自己儿子的第一面张口就问情形如何。
“手机上不是跟你报告过了吗?”易骁坐在副驾驶上, 抬手扣好自己的安全带。
“文字叙述和你亲口说的那不一样!”林香香发动汽车,缓缓驶向马路。
“有你儿子搞不定的事吗?”
易骁把颈上围巾松开,折好放在自己腿上, 再掏出手机低头给孟念念发信息。
“我想也是。”林香香欢喜道,“我儿子这么优秀,哪家看不上啊!”
易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的打字,没再搭理林香香的话。
“跟念念发信息呢?”林香香瞥了一眼身边的易骁。
易骁敷衍地“嗯”了一声。
“你们俩说什么呢?”林香香又问。
“没说什么。”易骁头也不抬。
林香香没好气地“嘿”了一声,“你个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
易骁收起手机,无奈笑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林香香骂道,“回来都迟了一班车,我看你留在c市得了。”
易骁以前话不多,但是跟孟念念在一起后,嘴也渐渐勤快了不少。
他不想再纠结孟念念的问题,于是及时换了话题转移林香香的注意力。
“妈,你以前觉得我行为异常过吗?”易骁问。
“异常啊!”林香香一拍方向盘,把喇叭按得嘟嘟直响,“我早都觉得你异常了。”
“以前初高中成绩那么差,我都做好让你跟你爸去工地搬砖的准备了,结果你竟然还考上T大了。”
“还有你高考前还要去看极光,还去纹身,我那段时间觉得你是不是压力太大被刺激傻了。”
易骁:“……”
他总觉得林香香跑偏了。
“我是说心理。”易骁平静道。
林香香一个刹车,停在了红绿灯前,“怎么了儿子?你心里变态啊!”
易骁手肘抵在车窗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闭眼轻轻叹了口气,“没事,你好好开车吧。”
车窗外的景物飞驰而过,易骁想了想自己以前的生活,觉得自己除了想一出做一出没什么感情外都挺正常。
果然是爱情让人变态吗?易骁想。
他变不变态无所谓,只要别伤着孟念念,怎么样都行。
-
年前下了场小雨,雨珠混着雪花缠缠绵绵下了一个星期,给本就寒冷的三九天又多了一份湿寒。
c市前几年颁布了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指令,没有零点震耳欲聋的炮竹声响,年味似乎都寡淡了几分。
大年初一,裴华超一家四口起了个大早,决定去老一辈家拜年。
孟念念以前都是跟着自己的亲奶奶过年,这些年里统共也没见过裴华超爸妈几面。
因此,她对这次的拜年十分抵触。
“怕什么?”孙玉萍站在穿衣镜前扣着自己的衣裳纽扣,“你现在是大学生,去爷爷奶奶那里该觉得脸上有光才对。”
“不是怕。”孟念念小声道,“我就是不想去。”
“一家人都去了,你一个人在家里吗?”孙玉萍皱起眉,“像什么样子。”
知道自己就算说了大多也是没戏,孟念念没再坚持,转身换上了自己的外套。
孙玉萍身上一件浅紫色的羽绒服,孟念念没见过,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是前几天新买的。
“你怎么不穿易骁给你买的那件衣服?”孟念念问,“反倒自己又去买了。”
“哦,那件衣服啊。”孙玉萍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状似漫不经心道,“我给卖了。”
孟念念穿袜子的手一停,诧异地抬起头,“卖了?!”
“干什么啊?说话一惊一乍的!”孙玉萍往卧室外看了一眼,放低声音,“这事别和你叔和你哥说,他们都不知道。”
孟念念一时间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那是易骁第一次来我家给你买的。”孟念念把手按在床边,大声道,“他挑了好几家店呢!你怎么能就这么卖了?”
“死丫头!”孙玉萍抬手在孟念念脑袋上狠狠一推,“我让你小声点!”
孟念念被她推倒在床边,勉强用手肘撑住自己的身子。
“你妈能穿三千多的衣服吗?”孙玉萍把丝巾叠好系在颈上,“我身上这个才四百块钱,又暖和又好看。”
孟念念咽下喉中哽咽,坐直身子朝孙玉萍伸出手,“那你把卖的了钱给我,我还给易骁。”
“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孙玉萍对孟念念翻了个白眼,“养闺女果然都是…”
她话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孟念念伸着的手手指蜷起,最后紧握成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堪的尴尬,母女两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久久都没再说话。
直到卧室房门人从外面敲了三下,裴华超的催促隔着门版传来,孙玉萍才重新忙碌起来,不再搭理孟念念,推门出了卧室。
裴华超和他父母住在同市,公交车倒上一班,半个小时就到了。
“奶,过年好啊。”
裴钧把拎着的牛奶水果放在门口,喊了两声后大摇大摆地走去客厅。
“爷爷,晒太阳呢?”裴钧笑着去逗阳台里睡在长椅上的痴呆老头,“还认得我不?”
“妈,新年好。”孙玉萍脸上带着笑,迎上了一个矮胖臃肿的花白老人。
她连肩上的包都没摘,连忙走上去接过老太太手上装着毛豆的竹编,“您去歇着,我来吧。”
老太太自然而然地把家务活全部交给了她这个半道得来的媳妇,眯着眼看着她的衣服,还不忘阴阳怪气了一声,“这衣服新买的啊?多少钱?”
“妈,那是玉萍自己的钱。”裴钧道,“您别管她。”
“她又不上班,哪来的钱?”老太太皱眉道。
“奶,着您就有所不知了。”裴钧逗完他爷爷后,拿着遥控器往红木椅子上一靠,笑嘻嘻道,“我妹给姨找了个有钱的女婿,姨以后还愁没钱花吗?”
裴华超怒道:“裴钧!”
在门口一直默不作声的孟念念,被裴钧这句话推进了众人的视线。
“几岁的丫头,就处朋友了?”老太太嫌恶地看了一点孟念念,“还找了个有钱的,也不知道…”
“妈,人家两个孩子打小就认识,小伙子挺好的,你别瞎想。”裴华超把老太太推进客厅,狠狠瞪了裴钧一眼,“你少说话。”
孟念念咬着唇,胸膛起伏剧烈,迟迟平静不下。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副样子,就算在路上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到这个时候,还是有点受不了。
“傻站在那干什么?”孙玉萍捋起衣袖,把手上的垃圾放在门口,“换了鞋子来厨房帮忙。”
孟念念吸了吸鼻子,弯腰解开鞋带,跟着孙玉萍一起进了厨房。
“养你这么大,跟个哑巴似的,连爷爷奶奶都不会叫。”孙玉萍摘着芹菜,训道,“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爷爷奶奶死了。”孟念念小声说着,也拿了根芹菜来摘。
孙玉萍一巴掌拍在孟念念的手背上,眼睛直往厨房外看,“小女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
孟念念眸子酸涩,眨一眨竟然掉下眼泪来,“我不想来,你偏要我来,我来了她们说不定还不乐意呢。”
孙玉萍见孟念念落泪,语气也没之前那么冲人,“怎么?你还想一辈子都不来了?到底是一家人,以后…”
孟念念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我才不跟他们是一家人。”
“你叔对你不好吗?”孙玉萍从兜里掏出纸巾给孟念念递过去一张,“都成年人了,懂事点,别让你叔难做。”
孟念念把眼泪擦干,深吸一口气,把竹编里的毛豆拿到垃圾桶边,一颗一颗地剥着。
她有时候会坏心思的想着,如果裴华超和裴钧一样,那她就可以彻底跟裴家闹翻脸,带着孙玉萍离开,再也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憋屈日子。
可是这个么一个奇葩家庭里,偏偏裴华超是个憨厚耿直的男人。
他照顾孙玉萍,给她买药看病,还供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自己读完了初高中。
如果没有裴华超,她们母女俩早就撑不下去了。
圆润的指甲划开带着绒毛的豆荚,拇指一拨,奶绿色的豆子就被握进了掌心中。
没事。孟念念自我安慰着,有得有失。
易骁那么惯着她,她在别人家受点委屈…也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骁哥:我这么惯着你,不是让你在别人家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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