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蒋氏,李乘风刚要行礼,就被扶了起来。
蒋王妃一脸感激:“道长不必如此,若不是你,吾儿怕是早就被那杀千刀的歹人所害,你是我们整个王府的恩人!”她这话说得倒是不为过,按大明律,朱厚熜身为兴王的独子,如果他没了,那兴王这支自动取消,府中众人与平民无异。
李乘风自然是要谦虚一番:“王妃过誉了,贫道不过是尽自己的义务,但求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只可惜这满府上下有这个心的怕是不足一二!”蒋氏面似寒霜,估计是被这次的内鬼事件气得不轻,转身又对李乘风温柔笑道:“委屈道长了,那郑娘子已被我发卖出去,以后你就是我王府的贵宾,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李乘风心知这是刚才发生的传到王妃耳里了。看来自从发生世子被绑一事后蒋氏对王府的监控严格了不少。他想了想,既然如此,也是时候提出告辞了,毕竟纸包不住火,女装身份早晚有一天被拆穿。
刚打算开口,就听蒋王妃说道:“来人,把东西抬上来。”只见几个下人抬着几个箱子,小心翼翼的放下,蒋氏让身边的钱妈妈把箱子打开。
李乘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被闪瞎了狗眼。箱子内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块块金砖,玉石珠宝,甚至还有些古书。
王妃笑了笑:“我也知道长法力高深,看不上这些人间俗物,但也是王府的一点点心意。”
李乘风……李乘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些,光是黄金差不多就有四五百两吧!暗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勉强维持表面镇定,艰涩开口道:“这万万不可,贫道食君之禄,怎能收如此重礼。”也不是他不爱财,但收下钱,他恐怕又不好开口离开了。
一旁朱厚熜急了:“给你你就拿着,孤的命还不值这点小钱吗!”
“熜儿,”王妃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可无礼。”
李乘风的心也在滴血,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无功不受禄,若王妃实在难办,不如帮贫道找寻几样东西,在下修习的造化之道已至大成,苦于手中材料缺失,一直没有机会实践。”
不得不说,他如今这样简直太符合大家眼里世外高人的模样了,蒋氏心中更加钦佩,连忙应诺,命人记下李乘风描述的几种矿石或草木的模样。
等全都记好,王妃看着李乘风,欲言又止,李乘风心下了然,这估计是又有事,于是便道:“王妃但说无妨,贫道自当全力以赴。”
“我听闻道长乃全真正统,不知您可否通晓易经卜卦。”
还真算是问对人了。江湖骗子,除了捉鬼驱邪,算卦就是来钱最快的东西了,原主别的不行,搞这些简直轻车熟路。于是李乘风谦逊的点点头,说自己略知一二。
王妃咬咬牙,命周围下人全都退去,连朱厚熜眼中都露出疑惑的神色,看样子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蒋氏道:“您几次施恩于王府,我也就不瞒了,不知道长可知宁王造反一事。”
李乘风微愣,半晌回道:“略知一二。”
事实上,宁王一事最近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七月初,也就是前几天,宁王正式起兵后,命令其部将守南昌,亲自率舟师蔽江东下,略九江、破南康,出江西,攻安庆,直接剑指南京!南京作为大明留都,意义重大,一旦南京失守,就意味整个南方正式沦陷。到时候宁王背靠江西,坐拥湖广,后勤无忧,兵强马壮,怕是朝中无人可挡。
蒋氏忧心忡忡道:“前些日子,王府收到宁王来信,希望我们能助他一臂之力,拿下湖广。”
朱厚熜大惊:“母妃!为何此时孩儿不知道!”
蒋氏不自然的别过头解释:“当时你才刚回府,没必要让你操心这些。”
朱厚熜知道,这不过是借口,母妃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觉得他年纪小不担事儿,心中觉得不服,便想看看李乘风都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李乘风也是哭笑不得,其实宁王想反这件事,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是历史遗留问题,当年他祖宗最早的宁王朱权被朱棣忽悠,朱棣起兵的时候自己没什么兵,找朱权借了很多,说好了大事搞定以后划江而治,朱权当时就信了……结果最后被朱棣直接踢到南昌继续做王爷,从此宁王一家就等着机会造反。
可理解归理解,恕他直言,这个宁王实属一个铁憨憨,靠他起事,八百年都不会成。别的不说,你造反之前,全天下都知道你有反意了可还行。
不过他是后人的上帝视角,就目前来讲,宁王蓄谋已久,兵马充足,还是挺唬人的。再加上现在正德帝确实不着调,一时间人心浮动也是在所难免。
这也是蒋氏敢跟李乘风说的原因之一,因为现在看来,朝廷根本没把这当回事,皇帝该吃吃该玩玩,大臣们互相扯闲皮,就算被人知道兴王府收到宁王的信也不会怎么追究。
“王妃不如在这纸上写下一字。”
蒋氏想了想,写下一个娟秀的“不”字。
李乘风心中有数了,神叨叨的解释道:“古语云,鸟飞上翔不下来也。从一,一犹天也。”
“此字何解?”王妃连忙问道。
“意思是,此事犹如天上飞鸟,看着久高不下,实则虚无缥缈,王妃慎重啊。”李乘风信口胡说。
蒋氏依然犹豫,兴王府剩他们孤儿寡母的,她自然也是不愿参与到这种事来,但万一宁王事成,此人睚眦必报,恐怕日后追究。
朱厚熜却急了:“母妃,就按道长说的,宁王那老贼,没造反之前他还以为自己跟他祖宗一样,我看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何况您别忘了,当年随成祖反的周,齐,代,宁,岷,谷六个藩王,可有一个落得好?”
“噤声!”蒋氏连忙阻拦:“这话是您该说的吗!书都白读了是不是,讲祖宗的是非!”但这段话却彻底打消了她的忧虑。
李乘风鼻观口口观心装作听不到,王妃也知他是个聪明人,笑了笑便道:“辛苦道长了,此事我已有成算。”
轻轻颔首,李乘风知这时怕是不能提出离开的要求了,毕竟刚刚得知人家如此大的秘密,怎么也要待一段时间。眼见无事,便提前告退了。
之后的事情,果然如李乘风预料。
七月二十日,佥都御史王守仁得知宁王造反,担忧伤及百姓,也没让朝廷派兵,自己举兵勤王,会齐各地军兵,仅用几天就攻克了宁王大本营南昌。
宁王朱宸濠闻讯立刻回救,结果在黄家渡跟王守仁相遇。二十六日 ,王守仁以火攻,宁王大败,一干人纷纷皆被擒。
轰轰烈烈的一场起兵,被王守仁仅用四十多天就凭一己之力给平了。
可正德皇帝却很不高兴,他觉得这严重阻碍了他的游玩大计,并不顾群臣阻拦,执意下江南平乱!
十二月一日,正德皇帝抵达扬州府。第二天,率领数人骑马在府城西打猎,从此,天天出去打猎。十二月十八日,明武宗亲自前往妓院检阅各位□□,一时花粉价格暴涨,□□身价倍增。
这一闹足足八个多月,王守仁早在六个月前就把宁王押到了南京,苦求皇上受俘,朱厚照一概不准。
最后王阳明终于福至心灵,重新报捷说所有功劳全是大将军正德皇帝的,靠他老人家的威德和方略,以及他身边的一干功臣,才能迅速平乱,自己亲冒矢石、大战鄱阳的事迹自然一字不提。这一本递进去,旋即准奏。
朱厚照总算勉强同意北返。走了一阵子,又突发奇想:要把宁王放回去再作乱,由自己亲手擒回。臣下闻之如五雷轰顶,劝谏的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这一切,已经与李乘风无关,可能是长时间的劳累,或是一开始就旧病未愈,李乘风直接倒下了。由于不敢叫大夫诊治,只看着开药,这一病病了快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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