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番外10

    番外10

    六师兄和吴辰抵挡谢之游, 谢之华拉着赵长留飞奔。

    身后轰隆之声不断传来,脚下地面仿佛都颤动了。

    她额头上满是汗水,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

    她知道自己时间大概不多, 哥哥都知道了,爹爹和阿娘一定也快来了。

    “阿华。”赵长留停下。

    他替谢之华擦了擦汗“你累了,不要跑了。”

    谢之华急得眼眶发红,她向远远抛到身后的半山腰看了一眼“他们挡不住我哥的,他很快就追来了, 还有我阿爹,我阿娘”

    “他们来便来了,你怕什么”赵长留将她耳边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轻声道,“你别害怕。”

    “赵长留,你不喜欢别人是什么意思”谢之华鼓足了勇气,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她的心绷得很紧,好像一根线, 稍一用力就要断了。

    赵长留眼睫垂下,目光定在她的眼睛上。

    他的脸当真是好看极了,清隽温和,盛满了耐心。

    “赵长留,你不要喜欢别人行不行”她鼻子又抽了起来,酸得厉害。

    她猛地埋下头, 将脸挡在臂弯中“如果你喜欢我, 我也会喜欢你的。”

    谢之华觉得胸口很闷。

    她的眼睛被手臂挡住, 看不见光。

    唯一捕捉动静的耳朵里,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一句话都没有。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不知道该不该后悔。

    心跳咚咚咚,如同擂鼓。

    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脸上划过,洇湿了衣袖。

    赵长留不回答,就是在拒绝了。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她全身力气仿佛都被人抽走,连看一眼赵长留背影的勇气都没了。

    她忍不住将自己抱得更紧,苦中作乐地想,日后八十岁之时,可以跟小童们讲,十八岁时,她中意之人拒绝了她。

    可她难过得要死,她也想赵长留喜欢她啊。

    “怎么了”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赵长留的声音低沉而耐心。

    谢之华猛地抬头,眼睛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发疼,她却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人,有些喃喃“你没走”

    赵长留用指腹抹掉她脸上的泪水。

    “我不会走。”他有些歉意道,“我只是有些意外,有些不知所措。”

    “你方才的话,是真”他抿唇。

    谢之华担惊受怕吓坏了,眼睛里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啦啦流了出来。

    “赵长留,我不说了,你别走。”

    她觉得喜欢一个人又开心又难过。

    赵长留嘴唇有些白“可我想说,我一直都在等你长大。我一直都想来见你。”

    有些话不必说得很明白,他们都懂了。

    就像赵长留知道她为何三番两次问他不要喜欢别人。

    就像谢之华懂了他说的一直想来见自己、他没有喜欢别人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喜欢的人,是她啊。

    她的心怦然而动,眼睛里泛着泪光,笑容慢慢绽放。

    “谢之华。”谢九玄的出现犹如一道一阴影笼罩在天地间,带走了所有温度。

    谢之华脸色霎地白了。

    “爹爹。”她不自觉站在赵长留前面,挡住他。

    谢九玄身旁是一袭紫衣的阮宁。

    “阿娘。”谢之华软软地喊了一声。

    这一回,他们都没有回应她的话。

    谢九玄和阮宁的目光放在赵长留身上。

    那绝对算不上友好。

    谢之华死死挡在赵长留前面。

    她咬了咬牙“赵长留,你听话,不要动。”

    赵长留伸手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不要担心,我跟他们说。”

    谢九玄目光平静,叫人看不出深浅。

    但是赵长留知道,比起谢之游显露的锋芒,谢九玄的内敛才是致命的。

    他若要杀人,死的人甚至都想不到他会动手。

    这才是他可怕的地方。

    “宁国公,夫人。”赵长留朝二人躬身行礼。

    谢九玄却没有理他“阿华,过来。”

    阮宁也看向谢之华。

    谢之华抹了抹眼泪“阿娘,你说过的,阿华想要什么都可以,你说过的,你不要为难他。”

    “我何时为难他了”阮宁一个闪身将她带了过来。赵长留出现的时机、谢之华的动心全都太过巧合,她不得不保护她。

    如果此人心怀不轨,她不会让赵长留伤害谢之华。

    “轰”

    谢之华猛地瞪大了眼睛,她哭得撕心裂肺“赵长留爹,快住手”

    谢九玄皱了皱眉,赵长留已被他一掌击得摔出。

    他没有解释什么“回府。”

    没有杀了赵长留,已是这些年他脾气收敛许多的原因。

    谢之华哭得哽咽,她挣扎不休,频频扭过脖子去看倒在地上的赵长留。

    “赵长留”

    阮宁看清楚方才是赵长留先动,谢九玄后出手。

    简而言之,赵长留出手在前。

    谢九玄本就按捺杀意,赵长留胆敢挑衅,谢九玄必然不会轻饶。

    只是一掌,谢之华的哭喊又让他卸了许多力道。

    赵长留死不了。

    “不要哭了。”阮宁拍了拍谢之华的肩膀,揽着她回府。

    谢之华全身受制,没有机会逃脱。

    她生爹爹的气“阿爹呜呜呜你要是把他打死了,我也不活了”

    谢九玄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入了宁国公府便甩袖离开。

    阮宁警告谢之华“为了一个外人,你顶撞你爹,让他难过,谢之华你长本事了。”

    “呜呜呜阿娘,赵长留他受伤了,他好疼啊,你让我我去看看他,我去给他找个大夫”

    “来人,将小姐看起来,不许出府去。”阮宁替她擦了眼泪,“没有查清楚赵长留的动机之前,你不能出去。”

    她发觉这些年将谢之华保护得太好,她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没有经过大风浪,还不能独当一面。

    她隐隐在谢之华身上看到自己的一些影子。

    “你听话,好好想想爹娘为何这样做。如果赵长留问心无愧,阿娘会让你见他的。”

    “阿娘”谢之华眼睛红肿,她哽咽着,“呜呜呜我不是故意跟阿爹生气的,我只是,只是太难过了。”

    阮宁笑了笑“我知道。”

    她走到湔雪堂时,九幽抱剑站在门外,脸色说不上好看。

    九幽鬓角都有白发了。

    她摇了摇头,一眨眼,谢之华都长成了大姑娘,喜欢一人就惊天动地。

    也算是闹得轰轰烈烈了。

    “吱呀”她推门进去。

    谢九玄背对着她,面朝窗户站着。

    他依旧看起来强大而深不可测。

    只是他此时恐怕在伤心。

    宝贝女儿为了外人冲他生气。

    许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他不教任何人看见自己心底失落,阮宁却明白。

    阮宁走到他背后,环住他的腰“在看什么”

    谢九玄嘴唇动了动“桃树,十八年了。”

    阮宁顺着他视线望去,院里那颗桃树是谢之华出生那年栽的,到今年,正好十八年。

    “唔,阿华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十八岁,可不跟我当年上门退婚一样的年纪”

    谢九玄一怔,转过头来看她。

    “赵长留不行。”他冷下脸来,意识到阮宁在替谢之华说话。

    “若是作为夫婿,只东平人这一条,我也认为他不行。”阮宁附和完他,见谢九玄脸色稍转,又道,“不过,阿华可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你闺女什么脾气,要说服她,你得有足够的理由和证据。”

    正好此时派出去的暗部回来,向他们禀明赵长留进入汴梁后所有行踪。

    当看到他第一次与谢之华见面乃是有预谋的,并且易了容时,谢九玄嗓子里发出一道冷冷的声音。

    阮宁懂他不喜欢赵长留的原因。

    也明白他舍不得谢之华离开大梁。

    只是,谢之华明显已经动心。且从暗部查来的东西,阮宁也有些惊讶。

    她想不到,赵长留跟谢之华的渊源,由来已久了。

    她认为此事需谢之华自己解决。

    有宁国公府做她的后盾,她该学着自己走路了。

    阮宁握住谢九玄的手“将消息传给阿华。就说我给她的,让她自己判断,自己选择。”

    谢九玄不太赞同“赵长留阴险狡诈,配不上阿华。”

    阮宁失笑,瞧瞧,赵长留好歹也算青年才俊,纵使有手段了些,也不至于成了谢九玄口中无耻小人。

    这黑得实在出乎意料。

    她无奈地看着谢九玄,也不说话。

    谢九玄先败下阵来“你想好了,若是赵长留,东平千里迢迢,远得很。”

    阮宁望着桃树“她长大了,我们也只能放手。”

    谢之华到赵长留门外时,脚步渐渐放缓。

    吴辰发现她,不由大喜“谢姑娘,你来了”

    他脸上带伤,显然是谢之游打的。

    谢之华绝不相信赵长留接近她别有目的。

    但是她在宁国公府长大,家国大义,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哪怕不相信,她也要赵长留说清楚缘由。

    “主子至今昏迷不醒,大夫说还需要时间。”吴辰有些担忧道。他不敢提宁国公那一掌重了,怕谢姑娘伤心。

    谢之华心一紧,走到赵长留床前诊了诊脉,确认没有危险,方才轻轻松了口气。

    看着赵长留脸色苍白地躺着,她心疼得厉害。

    只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吴辰。”她语气有些沉。

    “姑娘主子没事吧”

    “吴辰,那日我在城外遇见赵长留,他易了容,我跟他说话,他并不理会。后来再见,他并未提此事。”谢之华一口气说完,“他那日为何跟着我”

    吴辰心一沉,他早知道主子做的那些事若是被宁国公府查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姑娘,你随我来。”

    他引着谢之华到赵长留书房。

    看着吴辰拿出来的一样样东西摆满了整张桌子,谢之华由一开始的不解,到惊疑、不可置信,再到如今泪流满面。

    她拿起那个被她绣得一团糟的巾帕,指腹摸在旁边对比鲜明栩栩如生的牡丹上,心底涌起一阵阵酸涩。

    她仿佛看见赵长留是如何地将这些被她丢弃的物什收集起来,珍而藏之,他写过她所有的字迹,他绣过所有她绣错的花。

    他是真的,一直都在等着她长大,一直都想来见她。

    没有发觉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洇湿了衣襟。

    “主子小时候来过大梁,谢姑娘给了他一块杏仁酥。”吴辰语气沧桑,“那大概是第一次,有人给了主子一块甜的。”

    “我们刚到汴梁,便查到,谢姑娘认识了一个骗子,主子便跟着去了。我劝过,他不听。我早知道,以宁国公府手段,不可能查不出此事。”

    谢之华抹了把脸,她看了眼满桌的东西“走吧。”此时此刻,她只想待在赵长留身边。

    可刚扭头,看到门口那个逆光的人影时,她浑身都僵住了。

    “赵长留。”她声音哽咽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赵长留踏进来,谢之华看清了他的脸。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吴辰怎么把这些都拿出来了。”

    “赵长留。”谢之华喃喃重复着他的名字,脚下步子由一开始的缓慢变得越来越快,最后飞奔了起来。

    待到到了赵长留身前,她顾及他有伤,乖乖停下,伸手抱了抱他,声音带着哭腔“赵长留。”

    “怎么了我没事。”赵长留摸了摸她的头。

    “我要是一直陪着你就好了。”谢之华难过得心都痛了。

    她将头埋在赵长留胸前,哭得一抽一抽“我要是一直待在你身边就好了。”

    “嘘,”赵长留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轻轻抱了她一下,“别哭,你一哭,我就很难过。”

    “呜呜呜呜呜赵长留,我不哭,我以后都不哭,你开心一点好不好”谢之华抹了抹脸,带着哭腔抬起头来,想要露出个笑。

    “好。我很开心。”赵长留伸手抹去她眼角泪水,“那天我不跟你说话,是因为我害怕。”

    “人总是近乡情更怯。”他忍不住将谢之华环进怀中,深吸了口气,“我怕一开口,你就像梦里一样,不见了。”

    赵长留启程这天,谢之游与他骑马并行了一段距离。

    外人看来这两位齐名的青年相谈甚欢,熟不知谢之游一直在赵长留耳边放冷话。

    比如此时“虽然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人比得上我,但是也不能太过苛刻,你吧,勉勉强强,配谢之华,凑合。那丫头傻是傻了点,但也是我谢府大小姐,你要是欺负她,不用我说,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哥你又瞎说什么,你又说我傻你才傻阿娘说我比你聪明。”

    赵长留道“嗯,阿华很聪明。”

    谢之游嗤笑一声“回府了。”

    见谢之华还念念不舍,他一扯谢之华缰绳,将人往回掉头“你还想这会就跟去东平不成”

    赵长留笑了笑“阿华,回吧,我很快来娶你。”

    谢之华脸一红,抿唇将手伸进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她将那枚白玉簪插进发髻中,红着眼眶道“好。”

    赵长留视线停留在白玉簪上“我看着你走。”

    谢之游啧了一声,受够了两人卿卿我我扭扭捏捏,“驾”带着谢之华掉头飞奔,很快就将赵长留抛在身后。

    谢之华扭头一次次去看。

    “主子,船来了。”吴辰看了眼消失在原野上的马匹。

    “走吧。”

    船帆向着风的方向张开,“哗”“哗”船桨在水面上划过,交颈鸳鸯在夕阳中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渔人船头鸬鹚低头啄着尾羽,鱼篓里装满了活蹦乱跳的鱼。

    赵长留看着汴梁,忍不住笑了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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