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开蒙读书

    第六章  开蒙读书

    等到种麦子的时候，万大地的腰受伤了，但他不歇息，忍着疼痛也要下地干活，如果不是万大地疼的龇牙咧嘴被万小甲看到，万大地还想继续瞒着。

    万家能干活的人除了王氏全都上了，于氏也要在这个时候下地，家里一下子减掉两个劳动力，小孩子还没长起来，方圆和百里每天累的木着脸，筷子都拿不住。三个小孩加一起把能干的全包圆了，每天割草喂鸡喂鸭，万小甲坚持每天打扫鸡圈，万家的鸡从来没有生病过，鸡蛋也一直很稳定。

    等到所有的地都种上麦子的时候，暂时能够休息一下，但是村里却传来了李秀才中举的消息。

    原来，新朝安置流民，又恢复科举，轻摇赋税，李秀才多年不中，却屡败屡战。而新朝不拘一格，允许凡前朝中秀才的，可以直接从举人参考。科举一恢复，他就又去了。又去了然后就中了。

    俗话说穷秀才富举人，李秀才自从中举以后，村里对他的态度是格外敬重，人人见到都是要喊一声举人老爷。而这次李秀才要收新生员，消息自然也传播的很快。等到万家知道的时候，名额已被抢走大半。李秀才原本也就只带十几个孩子，而自从中了举人以后，束脩费自然也增加了，原本带的孩子就有不愿意再负担的，而中举后的李秀才肯定还会继续科举，教导孩子不比以前用心，要想真的考科举，在李秀才这里读书也不够，所以一般人家也就是让孩子给启蒙，如果以后能去镇上当个能识字计算的伙计，也算是个不错的生计了，所以退学的也有几个。

    万小甲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就心动了，他不认识古代的繁体字，虽然也能猜出来一些，但是毛笔字也不会写，琴棋书画都不会，好不容易考出来的研究生，来到古代却变成了文盲。

    万家的日子是在慢慢变好的，而过了年就五岁的万小甲也到了开蒙的时间，这天族长万大河来到家里。

    “六弟，李秀才今朝中举，要招几个学生，我家是打算把小豪送去，小智还有点小，可以再开蒙，如果你家小甲也能一起去，两个孩子可以结伴有个照应。”万家逃荒此地当时是半族出走，来到此地开祠立族，万小甲听过李氏的床头故事，万家以前也是一整个家族，但是出走的这一族在族里算是旁支，当时是现在的族长的爹号召大家出去，万大地兄弟六七个，跟着出走的有三个，最后能够留下来的只有万大地和万大河。

    万大河如今做族长也是尽心尽力，行事稳妥周全，很得族人敬重。而新朝建立，秩序恢复，百姓免受战乱和饥寒，作为族长，本身也需要在族里带头，说句不好听的，谁家都能睁眼瞎，他族长家可不能不识字啊。

    所以万大地在听到以后，略一沉吟，也就带着万小甲一起去了，有小甲和小豪一起上学，他也放心。

    盼孙成龙，也是要建立在阶级基础之上的，万大地比较务实，按照万大地的想法，是觉得万小甲这么机灵会算账，如果再识几个字，以后可以去罗城镇当铺子里的活计，说不定以后可以当掌柜，日子总是比在乡里过的好。而小豪也是乖孩子，俗话说三岁看老，小豪识文断字，将来若无意外接替了族长的位置，也是好事。

    李秀才本身涨价也就是为了剔除那些只是为了混日子识几个字的，他要继续科举就不可能再教孩子浪费时间，而收够束脩费以后，他攒够钱才能有本钱继续上场。

    学堂在镇里，比集市还要远一点，这天很早，万百里就送儿子万小甲出了门，大家坐上族长家里的驴车，万小甲和小豪都乖乖坐着。万小甲瞅瞅这坐在身边邦邦硬的万小豪，心说，自己坐着没有孩子样是因为老成，这小豪被族长教的才真是小孩学大人呢。

    一路上都是万百里和万千山对两个孩子的细细叮嘱，万小甲都很自然的应声了，万小豪就板着小大人的脸，来了一句谨遵爹爹叔叔教诲，万小甲心想，这本想找个照应，以后也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学堂是在李秀才的家中，专门有两间房，一间是李秀才的书房，一间是孩子们的学堂。万小甲来到这个世界很久，知道这个世界的房屋都很寥落，但是没想到，这说是学堂，搞的却像小区小饭桌，不过他本身也没期待什么，他也确实是来开蒙的，能在古代考上秀才是很了不起的，整个罗城的秀才也没几个、珍稀程度相当于七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了。而村里的人几乎都不识字，名字就是按照山河水土的部件来取，女人的名字就是各种丫和各种花。他俩姐姐的大名叫杏花和桃花，出生的时候啥花开了就是啥花。

    夫子像挂在正中间，学生要对至圣先师孔子神位，双膝跪地，九叩首。

    万小甲的位置靠后，看到前面的孩子们都跪了，他心里的草泥马都翻腾的看不见天地了。但是形势比人强，古代尊师重道，任何东西都喜欢搞点人身依附性，用俯首称臣的方式表示驯服，来换取对方手中的资源。他也无能为力，脑子在几秒之内就翻滚过来到这里的一些片段，李氏生不如死的眼泪，万大地疼的弯不下去的腰，村里光屁股在牛屎堆里玩的孩子，还有送了很多次饭的田间地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最后他也没惹人注意的跟着跪了下去。

    如果说万小甲以前觉得这个世界与自己无关，那是因为还没有碰到尊严两个字。他一直在麻痹自己，尽量不去想在另一个时空活过的自己，九次叩首，万小甲一次比一次沉默，等到直起身，微红的眼眶也恢复了，他没有哭。

    接下来再向李秀才行拜师礼，三叩首，万小甲也沉默的做了。

    然后跪献束脩，听师傅训话。基本都是教育徒弟尊祖守规，勉励徒弟做人要清白，学艺要刻苦等。万小甲一边听着一边告诉自己，自己是21世纪的万小姐，但也是这个时代的万小甲，两个都是他，不论是男是女，他认为自己是谁自己就是谁。三人行必有我师，跪就跪，who怕who！

    磕完头、行完礼之后，学生们已经“衣冠不整”，所以老师会把提前准备好的几盆清水拿出来让学生洗手，手心手背来回洗，洗净之后拿毛巾擦干。这可不是一次普通的洗手，洗手的寓意在于净手净心，去杂存精，希望孩子们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读书学习。

    在这几个瞬间，万小甲的心绪也稳定了很多。他瞅着这李秀才已经蓄起小山羊胡须，皮相不算难看，但也不算是好看，长衫在身，倒也是一古代读书人的样子。而夫子画像下供奉着一本三字经，万小甲看到书虽然很旧，但是被保护的很好。于是不显眼的排队让夫子给开笔。

    开笔礼是这是开学礼中最后一道程序，包括朱砂开智、击鼓明智、描红开笔。“朱砂开智”就是先生手持蘸有朱砂的毛笔，在学生眉心处点上一个红痣。因为“痣”与“智”谐音，寓意着孩子从此开启智慧，目明心亮，日后的学习能一点就通。

    万小甲得到的破蒙字是一个甲字，破蒙是先生用朱笔给学生写的第一个字，也就意味着从此脱离文盲，万小甲拿着这张纸，感觉还是蛮有仪式感的。

    小孩子们日常在家都是树上河里的野习惯了，出门前即便被再三教导要听话乖巧，但是也很快就嘀嘀咕咕起来。过完年小甲五岁，万小甲瞅着这些孩子有的都十岁大了，□□岁的居多，万小甲是属于最小的。

    万小甲不是真正的孩子，乱瞅的主要目标是放在夫子身上。这李秀才以前娶不到妻据说是因为读书导致家贫，后来定了门小户人家的亲，但是母亲去世，李秀才要守孝三年，为了不耽误姑娘婚事，就做主给退了，又恰逢乱世，不知不觉就拖着了。而现在考中科举，媒人也踏破门槛，不过还没听到有啥消息，大家都估计是想继续科考，再娶个条件更好的。

    万小甲也懒得去操心别人的八卦，除了听一听基本信息，那些又吹捧才貌又或许暗含羡慕妒忌的闲话，他如果想编，话本能都写十几个版本，啥聊斋的，鬼神的，修仙的，侦探的，甚至来个科幻版本的，也不知道这些人吃不吃得消了。

    万方圆把孩子送来以后也没时间在此地久留，看过学堂条件以后也很满意。父母的叮嘱总是千遍万遍，万小甲声声应是以后，万方圆才和万千山一起去街上卖一起带来的一些杂货。

    万小豪来到这里就规规矩矩，但是万小甲看到万小豪小大人一样照顾他，一会问他饿不饿，一会问他怕不怕，一会又问他要不要尿尿，万小甲哭笑不得，就去伸手捏万小豪的脸，万小豪长的也很可爱，但是小大人的微皱的眉毛和强行板起来的严肃脸的反差，让万小甲更想捏他。真是个可爱的小正太，这才是真的正太啊。

    学堂的书桌是不统一的，大家都围着几个大桌子坐着，有的桌子很大很高，年纪小的孩子坐着腿都不着地，这一个屋里是同时教好几个年级的孩子，而年龄也都各不一样，大大小小都有。李秀才是教完这一波，就布置作业，再教下一波，然后再教下一波。作业基本上就是练字和背诵，至于默写，不好意思，没有那么多纸给你练，大家面前用小石头垒个沙盘，就在里边练习。

    在沙盘写字与纸面不同，李秀才先是带着孩子们学习如何握笔，每个孩子手中拿到的其实不是毛笔，而是小竹竿，等到大略的教导一遍以后，李秀才就带着大家读了一句人之初性本善，然后把人之初三个字写在沙盘上，让大家先学一个人字。然后就开始教导高年级的学生去了。

    万小甲作为幼儿园级别的，他们现在没有桌子，大家一起围坐在地上的一个大沙盘，一天只需要学一句话就可以。万小甲想起了无数年前的a、o、e，那时候的自己是真正的孩子，现在要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学，万小甲感慨学习的进度慢的捉急，虽然第一天他不想捣乱，但是如果一天跑这么远的路，就为了一句人之初性本善，他可没感觉有必要。

    这第一句人之初繁体简一个样，万小甲做做样子画了几笔就完事。李夫子正在抽查一名学生的背诵情况，抽到的学生要到先生面前背书。万小甲看这个学生背的磕磕巴巴冷汗直流，李秀才也面无怒色，于是万小甲就站起来对李秀才鞠了一躬说道，“夫子，学生已经会写了，请问学生可以学习下一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