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愧死

    01

    视线在不断的晃动。

    由于步履的颠簸，也由于来自身侧不断擦过脸颊的子/弓单。飞散的红发在栗秋的眼前划过，其后有双手托着她的背部把她抱起。略有些慌乱的栗秋只能低着头埋在这人的脖子下方，双手缩进袖口。

    “害怕吗？”

    带着些许热气于她耳畔响起的声音，是来自于太宰治的，甚至、还带着些许的笑意。栗秋没有回答，而是把脑袋往下缩的更紧了些，因为擦过她耳畔的不只有太宰治的声音，还有不停歇的子/弓单。

    她以前可没见过这种东西。毕竟在神栖66町，可是除了水力发电的水车与电就再没别的高科技产品了，甚至电力也仅仅被允许去用来照明路灯，除此以外一切禁止。

    为什么千年之后的人类反而生活更趋向于原始？为什么人类不再需要那些科技产物并且反之还完全禁令？这些问题栗秋目前都还没有意识到，也不知道其缘由为何。她因为呼吸混乱而不断摇晃的视线不断在周围印入瞳孔的种种画面上来回。

    向上看去，太宰治的脸庞被头发遮住，看不清表情。两侧灰色的粗糙墙面于狭窄昏暗的小路许是哪条无名小巷。中原中也在哪里她还没看到，抱着她的太宰治在快速奔跑，原因应该是她偶尔向上颠簸能看到的几眼中，太宰治身后那些拿着枪的歹徒。

    那些因为极速冲力而飞向他们的子/弓单射向了上一秒她还扫过的墙面，瞬间被撞成零碎石块落下，与飞弥出来的烟雾一起漫向栗秋的视线内。如果这个东西打到人……是会死人的。

    栗秋捏着太宰治衣侧的手又攥紧了些。

    开着木仓的也是人类，这是人类间的残杀。人在伤害着人，目的……肯定是置对方于死地。

    她意识过来了。指甲甚至稍许的嵌进了太宰治衣服下的皮肤，还以轻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倒吸了一口气。

    “栗秋？”抚着她背部的手带着淡淡的温度，她能感觉到那温暖又沿着她的背脊向上了一些，太宰治发现了她此刻正逐渐透来的异样，栗秋的身子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或许是在害怕。

    “不用害怕。”太宰治一脚踏过一涡脏水沟，溅起些许水渍到裤腿上，不温不凉的声音似乎是在安抚。

    人类。

    那些攻击他们的是人类，他们也是人类。同类在伤害着同类……

    ………！

    她闭着的眼前晃出了那个恶鬼。不，还有其他同样哭喊着的人们。此刻包裹起她的仿佛不再是太宰治，而是过于浓郁的违和，她不知道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觉得难受的她索性缩的更厉害了些，太宰治还在不断的带着她在各条小巷中不断穿梭逃窜，栗秋只觉得混乱。

    用类似稻草一样的东西被编起的长绳，还挂着白色纸符的，是用来分界的八丁标。

    蹦蹦跳跳的小孩子都走向的那间建筑，模糊的匾额上似乎写着几个字，是和…和贵园吗？

    还有……

    还有什么………

    伦理规定！？！

    与此同时太宰治突然猛的向上跃起，似乎为了躲避从下面袭来的什么东西，却不知被何物绊住了脚，最后朝前摔去。于是再度见到光线的栗秋首先感到的因摔倒冲力带来的疼痛，还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再度清晰起来的大脑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由搁着她脸的冰凉金属器物带来的，

    “喂，要杀了她吗？”

    02

    包围着视线的，是由她的红发而带来的猩红。栗秋坐在潮湿而脏乱的地上，金眸被彻底凌乱的红发几乎完全遮掩住，她面前站着几个穿着灰色皮革的持木仓男子，其中一个站的最前的拿枪抵着她的脖子，而太宰治在距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同样被木仓包围着。

    中原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悄悄的扭动着眼珠扫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他，可能是跑到了别的地方吧。栗秋的下巴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疼痛。那人正在毫不留情的拿着木仓口戳着她。

    太宰治看向她而不带光的眼睛，似乎在说着“别动”。他的坐姿看起来更为悠闲，若是换了个地方，靠着的不是脏兮兮的水泥墙而是体育馆的白墙也毫无违和感。太宰治一直在他刚才绊倒的地方不停的来回看，仿佛在找着些什么。

    他们应该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暴/乱，目标、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们。或者说，是她。

    栗秋注意到这些人的视线全在她身上扫着，而一旁的太宰治只是单纯的由枪控制着，并没有倾注多少注意力。为什么要抓她呢？栗秋并不知道，她试图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放慢急促的呼吸与心跳。

    人类伤害人类是不被允许的事情，似乎是被记载于她血液一般的警示不断的在栗秋脑内高呼。而抵着她脖子的木仓口，却十之有十是在违背着这条规定。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上一次她死去了，这一次来的又太急促了。突然的，她察觉到那只窝着木仓的手似乎要扣动扳机。

    不，不可以。

    栗秋紧盯着木仓的瞳孔缩小了些。

    ————！！！

    “喂、喂……”

    对方手里的木仓正以不可思议的扭转斜度被拧成了麻花一般的形状，没被如愿吐出的子弓单堵在了木仓管里冒着焦烟。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由于对方的退后，栗秋少许撑起了点身子，她看到了旁边的太宰治，因为歹徒的慌乱，警戒着太宰治的持木仓者居然又多了些。而她面前的人都些许的退后了些，因为……害怕吗。

    他们在害怕栗秋，似乎是好事。可是也不能指望太宰治来救她了，因为以他的位置来看，估计稍微动一下就能被木仓射成刺猬。如果中原中也能突然出现的话，那倒还好，但是现在没有，她……

    栗秋拽紧了些她的衣袖。

    她只能靠自己了。

    03

    可是人不可以伤害人。

    栗秋浸入浑浊呼吸的视线正力所能及在面前几个人身上扫视。他们指着她的黑黝黝的木仓口，那同样黑压压的眼神，他们毫无疑问是想杀她。

    不反抗，自己就会死。

    她看见站在她右侧的一个人咧嘴笑了下，似乎是志在必得的笑容，而后和上一个人一般再次扣下扳机。

    “别耍什么花样。”

    理所当然的又被她用咒力拧弯了枪管。栗秋压下身子皱起眉，这样不行，她不能从这个木仓口牢笼中逃出去，她必须想想别的办法。

    怎么办。

    怎么办！

    栗秋不知道。

    她无法伤害他们，来自于她脑海里不知何处的话语告诉着她绝对不能伤害人类，可她不知道有什么能不伤害他们逃出这里的方法。

    她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人类…人类可以不伤害人类来获取安全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想到了那位恶鬼，那恶鬼伤害了不知有多少人。除此以外她根本没见过，栗秋低下头去，想去安抚下自己已经乱至头痛的脑袋。可她忘了现在自己的情况并不允许。

    栗秋先是听到了木仓声，然后是极速摩擦着空气靠近的声音，她瞪大着眸子抬头，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皮肤上一同隐隐传来的，是来自烧伤的疼痛。

    她还不想死。

    可是………

    除此以外别无它法。

    栗秋试图用咒力去扭曲面前人的四肢，才刚刚集中起精力却被心口的剧烈疼痛带去了全身的神经。甚至到不能完整的吐出话语，她摁着胸口在地上抽搐。

    “…………呃…咳……咳咳”

    子弓单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淌下温热的液体，而栗秋直接朝前倒在了地上，于此一同随着疼痛模糊起来的还有她的意识。

    视线，触感，声音，都在逐渐朝她远去，恍惚间她看到了自己面前人开始慌乱而不断走动的脚步，以及一侧已经从退开的木仓林中站起的太宰治，他并没有受到攻击。他似乎在和中原中也说话，到了她耳里已经只剩模模糊糊的片段了，

    “……喂…出…来吧。”

    “没……受伤…………吓……”

    “…………boss…”

    这是什么？

    又是理所当然的，栗秋肯定不知道了。因为宛如要绞裂胸口的疼痛让她无力再去注意其他，代替了一切触感的，是逐渐吞没栗秋的痛苦与黑暗。

    “真奇怪呐，为什么会有金属线呢？”

    她清晰的意识最后一刻看到的是蹲在她旁边的太宰治，盯着刚才绊倒的地方似乎在细看着些什么，喃喃的，小声吐露着这句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