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Uptoyou

    01

    “晚安，太宰先生。”来自于女孩淡淡的声音回荡于印着热烛的黑夜中。

    “不对，不该用这个词吧？”紧接而来的是太宰治的声音，相较于女孩更显得软糯的声线，似是在撒着娇。

    “……那…晚安，太宰。”托着下巴的栗秋半跪在床头柜旁，膝盖搁着地上的绒毯，她想了会儿后，才慢吞吞的开口。栗秋的脸蹭在烛光旁，一同被印的热乎乎的。而后她轻轻的凑向前，将烛火吹灭。

    “嗯，晚安。”得到满意回答后的太宰治埋入枕头，连同声音都一同缠进了些绻缱，而后将自己用棉被又裹紧了些。栗秋盯着他几乎整张都埋没进了被罩的睡颜看了会儿，在想着他到底真的睡着了吗？

    此刻太宰治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内显得尤为清晰。

    于是栗秋站起来，印入月光下的是赤/裸的光滑双腿，她只穿着件简单的白色睡裙踮着脚尖跑到门口，打开一条缝。

    “……晚安。”她悄声的道了最后一句。然后沿着洒满月光的长走廊奔跑，一头扑到了自己的床上。

    栗秋有时会在睡觉前，偶尔去太宰治那里闲度过睡觉前最后的这几个小时，内容多是有话没话的几句闲聊或者发呆，或许还会看看书——

    最后的最后，栗秋都会在睡觉前与太宰治互道晚安，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02

    置于木桌上的桌布描绘着的是精细花卉，艳丽的红与黑，再往上是毫无杂质的白色瓷盘。里面摆放着被细心炒过的粉色鱼松与少许蔬果。食物在空气中漫溢着诱人的芳香。

    还在长身体的栗秋每天都被排着安排好的营养早餐。不谈论喜欢与否，吃到了以前没吃过的东西栗秋基本上还是很开心的。鱼松于舌腹上轻轻融化蔓延出甜味，她记忆中在神栖66町里尝过的食物味道已经逐渐有些模糊了。栗秋也不再穿着破旧的麻布而是换上了洋装，搁在桌布上的纤细手腕和瓷盘一般白皙。她瞥见到了于手腕内侧如樱花花瓣似的小块红印。

    那是太宰治“留下”的。

    栗秋舔舔嘴角，把带着甜味的鱼松卷入舌尖。于是紧接着，像是被窥到内心似的，一只突然出现的手轻轻的捻了捻她的嘴角，垂下的金眸可以看见那是只缠着绷带的手，栗秋又抬起头。

    果然是太宰治，他的头发似乎因为刚刚起床还显得有点乱蓬蓬的，一如既往的被黑色所吞没，他笑着把那根沾了些许鱼松沫的手指舔了下，“很好吃哦。”

    栗秋点点头，又接着低下头去拨弄那些蔬菜。她的耳边传来一丝似乎带着点遗憾的轻叹，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一直对她冷静到没有反应的行为感到有些无奈的样子。其实栗秋也不是故意冷淡，只是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已。毕竟以前没有人教过她，现在看的书里也没有写过。

    她又含了颗小番茄，新鲜的酸甜味于口中炸裂开，还有些困倦的栗秋伸了个懒腰又蜷下身去，她搁在手臂上的侧脸看着旁边现在开始吃早餐的太宰治。阳光倾斜，她看着又一侧已经被染成金黄色的太宰治。

    栗秋昨夜没睡好，有一点还是要怪太宰治的。她做噩梦了，因为脖颈颈间和手腕处不断传来的轻微疼痛。太宰治瞥见了她，于是他伸出手来拢了拢她的红发，露出白皙的脖颈，然后他露出了个似乎很满意的微笑。

    她把视线全部埋入袖口，没下脸去不再看他，没了红发掩盖的脖颈现在有些凉嗖嗖的。虽然现在不疼了，但她姑且记着这是谁才让它疼的。

    “生气了吗？”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笑。

    她埋在自己臂弯里的脑袋慢吞吞的摇了下。还是那样，因为不理解为什么，所以不会感到生气。露在外面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些许被柔软他物触碰的感觉，栗秋一下子本能的抖了下，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是太宰治。

    是太宰治凑过来，然后轻吻了下她的耳垂。

    03

    遇到一件事情的次数多了，人就会本能的习惯起来。就算栗秋一直对于太宰治的种种行为不理解，她至少也逐渐的习惯起来了。窝在床上的时候，太宰治总是喜欢把脑袋搁置在她的手臂处，以斜躺着的姿势看着那些他新找来的自杀资料。或者他有时间也会轻轻的用双手搭着她的脖子，把脸凑入她脖颈处的发间，以鼻尖和唇蹭着她。但他最喜欢的，还是不断的用手指戳碰着她的身体各处。

    栗秋多数是被太宰治那边书架上的藏书吸引过去的，除了看书的时候有些痒，她一般都没怎么在意。栗秋的视线从正着的书页到歪斜的书页，最后视线整个的侧倒下，她的半侧身子埋入了柔软的白色床单，于此同时的书也是，侧着倒在了床单上，最后“啪”的一下合了起来。

    她的视线晃晃悠悠的追寻到了罪魁祸首，处于自己上方罩住了大部分光线，并撑着两只手于她两侧的太宰治，这是昨夜发生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闷气，可能是因为朦胧光线看不清的缘故吧，她不知道，太宰治的一只手绕着她的红发，一圈一圈的绕着。

    接着他凑下身，用唇与手指轻轻的在她的脖颈与手臂留下了那些小小的红印，她记得太宰治在看到她有些皱眉的脸庞时，似乎心情好像好了些。因为他笑了。

    “唔—，太宰。”此刻是今夜，房内没有开灯，而是点了盏小小的烛火在床头柜上。

    “嗯？”听到她呼唤的太宰治扭过头去，栗秋今天没有再看书，而是侧躺在床边沿上，胳膊抱着蜷起的膝骨。红发摊散开，如长片的花瓣一般包裹着她。于是太宰治勾起了嘴角，“怎么了吗？”

    太宰治不讨厌栗秋的红发与白皙如瓷偶的肌肤，不如说，很喜欢，不然他也不会总是像是缠着不放似的每晚在睡前拖着他了。

    “太宰喜欢红色吗？”侧躺着的栗秋眼中的一切都斜了过来，但放空的眼神中所冥想的画面不会，她看到了两年前最后的她所遇见的那位恶鬼飘扬的红发。那红发不断衍生、滋长，最后一直长到了她的头上。没错，她的红发与那恶鬼的红发是如此相似，不如说是，一模一样。

    栗秋抱紧了点自己的双腿，这些小动作太宰治总是看在眼里的，他至始至终全部都看到了，虽然行动与否并不是每次都有。

    “喜欢啊。”他很喜欢红色，虽然好像仅限于栗秋的身上。中原中也的帽子上也有条酒红色的带子，但这个红色他就已经有点不喜欢到讨厌的地步了。

    “……唔。为什么呢？很多东西都是红色的，血液，死亡，杀戮。这些东西不太好……”栗秋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死亡啊，死亡明明很不错啊。”太宰治耸耸肩，“我也一直希望着死亡终有一日能全心全意的接受我呢。”虽然他到现在还是没有自杀成功过。

    “栗秋不喜欢红色吗？”

    “嗯。”灼烧着她的火焰，流逝着人们生命的鲜血，屠杀，还有……带来死亡的恶鬼的红发。她不喜欢红色，因为与之相关的不好回忆实在是太多了。栗秋往下埋了点脑袋，遮住视线，好能遮去自己的红发不再看到，栗秋自己的头发也是红色的。

    “可是我觉得，栗秋的红发很好看啊。”笑眯眯的太宰治看到了她的小动作，那瞄了眼自己的红发再埋起脑袋的栗秋。于是栗秋抬起脑袋，有点不解的看着太宰治。太宰治伸出双手，把她从床上扶起，像是抱着人偶般的手势还让她的位置更往上了些，垂下的两只小腿搁在床单上。

    栗秋摇摇头，似乎在否定着他话。

    “那栗秋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红发吗？”低着头的栗秋不再做声，完全没入红发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看着这样的栗秋，太宰治突然噗嗤了一下，他凑上前，双臂从背后轻拢着她的肩膀，脸庞没入她肩上的红发，肆意感受着由此传来的淡淡花香，“我很喜欢啊，红色，不觉得你的红发其实非常漂亮吗？”

    他感受到隔着几缕发丝的小脑袋似乎又摇了摇头。

    “你的皮肤很白皙，衬着长长的红发，我经常有种旁边的栗秋其实是漂亮人偶的错觉呢，明明这么漂亮。”被他轻拢着的身子突然抖了抖，瘦小，与之相比小了许多的骨架在他怀里真的显得像是精致人偶一般。“可是我不喜欢……”

    栗秋慢吞吞的声音透着最后的执着，太宰治从中听到了些许的犹豫。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起来，他好像预示到这点执着要消磨在今晚了。

    他伸出舌，去轻轻的含了缕红发。交叉的手指从她的腰间拂过，带动了栗秋越发厉害的颤抖，最后扣在她的肩上。

    “这样的红发，是栗秋独一无二的，我从没见过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发色，发丝的柔软，以及——”自他口中传出的热气于她耳畔回响，以此为起点，栗秋突然觉得连带着耳畔的一切都燥热了起来，从耳畔，脸颊，一直衍生到颈间，胸脯。连带着视线都一起开始有些晕乎乎的。

    “与这红发如此相配的，我也从没见过除了栗秋以外的第二人。”明明太宰治的音量并不大，在栗秋耳中却宛如什么爆炸性的轰雷，似乎也是本能，她也缓缓的伸起了两只纤细的胳膊，勾到了太宰治的脖子上。

    太宰治此刻的轻笑，听起来似乎尤是满意。

    ————

    04

    “晚安，太宰先生。”

    脸庞上被印着烛火光芒的栗秋感觉热乎乎的，宛如刚才身体的余韵还没过。

    “不对，不该用这个词吧？”

    好像是的，于是栗秋歪着脑袋轻轻的想了想，再度开口。

    “晚安，太宰。”

    她轻轻的把烛火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