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凝结

    01

    少女凝视着远方，于簇簇垂落的红发下、金眸内似是在涌动着些什么透明而无形的情绪。如同被春风消融逝去的雪水。

    时不时的，她会轻轻拢着双手呼气。藏在宽大和袖内的手依旧会由于体质的原因泛着冰凉。但是习惯了寒冷后，冰凉对于她来说就像温暖一般。

    似乎，中原中也会在今天回来。长达数个月的欧洲出差终于结束了，与此同时一并结束的还有冬天，再过不久，想必阳光也会再次一如既往的覆盖这块土地吧。

    栗秋从坐着的高理石阶上跳下，红发随着裙边扬起，缕缕散开像是飞跃起的花朵。从那之后过了有多久呢？

    半个月？还是一个月？

    她不太清楚，因为窗外的景色和前一天相比基本上都别无二致。只是那冬天里窒息般的温度逐渐消退了，仿佛连空气都逐渐变得顺畅起来。

    少了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的Port Mafia，似乎和以往的大厦并没有什么区别。黯淡、没有生气的氛围几乎晕染满了其内在的每一个角落。随之紧接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坂口安吾，于是就算她挎着大步子一下下而慢悠悠从大厦的这头走到那头，也基本上碰不上一个熟人了。

    芥川龙之介似乎在他的房间内闭门不出的待了有数天，待再次见到他时，栗秋也只是站在走廊上和他互相稍欠了欠身而已。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失落的样子。

    当然，栗秋也依旧没能理解处于她内心中的空荡为何情感。只是等待中的时间仿佛全都凝固成冰一般，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突然的、有只带着温度的手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脑袋，栗秋稍稍反弓着腰后仰过去看。没有了红发遮掩的金眸此刻大大方方的暴露在空气中，注视着倒过来的世界。

    “欢迎回来。”她的声音淡淡的，一如既往。但染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甚至栗秋自己都没意识到。

    翻转的世界中，印入她眼眸的是中原中也。

    02

    三月、就算是再严寒的空气也会被金色阳光完全驱散。独属于春天的温度缓缓降下，如同罩纱拢住一切。能让她感到些许的安慰。

    在目前森鸥外还没传达新指令下来的情况下，栗秋有多至无尽的空闲时间来无所事事。中原中也就算刚刚才结束了他的长期欧洲出差，回来后的工作也照加不减，甚至还有比之前还要多的倾向。

    似乎是因为另一个干部太宰治跑了的缘故。

    不过总得来说，中原中也还是挺高兴的，甚至栗秋都没见过他能那么开心的直接从他办公室里的精致小柜子内拿出一整瓶酒来。

    那只大约和中原中也一样高的檀木柜子是他特地定制来收藏红酒的。雕着繁杂她看不懂的花纹，不过栗秋能本能的意识到，那是个非常金贵的东西。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他后边还坐着个未成年栗秋，虽然对于十几岁就开始Mafia之路的中原中也来说，喝酒开车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不过他天生般带着的责任感告诉他至少别带坏栗秋。

    可能是她看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乖巧了吧。蜷着膝反跪坐在转椅上，搭着双手只露出双藏在红发后的眼睛来盯着他。凌乱的红发看起来毛茸茸的，或许这个时候的栗秋更像只小心翼翼的猫。

    …………猫可不能喝酒。

    也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的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话是这个。一手拿着酒的中原中也与只露出双眼睛偷看的栗秋在互相看着，一时之间的安静比是否可以给未成年喝酒这个问题更尴尬的在空气中漫溢开了。

    对了。

    他突然想到。

    “今年栗秋的生日过了吗？”

    于是他看着栗秋缓缓的把缩起的脖子抬起来，在沉默了大约有数秒后，她又慢吞吞的摇了摇脑袋。

    那就好办了。中原中也将酒放在桌子上，又一手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问道，

    “那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庆祝的时候喝点酒，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他也是没想到栗秋紧接着会摇摇头，意料之外的错愕让中原中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似乎是他的面部表情持续的时间太长，栗秋一直都在盯着他看。

    “……………………”

    于是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尴尬了些许。窒息的尴尬仿佛是要扼住他的喉咙。中原中也又开始习惯性的压低着帽子，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视线遮去。

    ————！？

    紧接着中原中也突然发现他与栗秋中间的空气似乎在扭曲着，而在他本能的反应敌袭之后，他察觉过来那是栗秋的能力，栗秋也没有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只是在看着这团空气而已。

    栗秋的能力和她的出现一样摸不清思绪，就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最初的贫民窟一样，中原中也到目前为止也还没有完全了解透她的能力。

    不过他能意识到那是个不得了的能力。

    那团空气不断的在扭曲着，片刻过后，它变成了个让中原中也稍微感到有些脸抽的模样。

    ………………大型的海蛞蝓。不过因为还没制造完全的缘故，它现在只是个透明的轮廓。但也足够让中原中也感到一阵胃疼了。

    他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不在的时候太宰治教坏栗秋了。

    中原中也注意到栗秋此刻的目光透过了那只海蛞蝓，转而在看着他。

    ……………………她是希望他评价些什么吗？

    ………………………………可他、他说不出话来啊…………

    夸奖一只蛞蝓真可爱什么的，他还真的做不到。

    结果下一秒他便听见栗秋笑了起来，小声的、但的确是散发着轻快笑意的声音。

    这好像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听见栗秋笑。

    他轻叹着气抓抓自己的脑袋，几天不见、栗秋已经会开玩笑了吗？

    这个小小的女孩子真的在不断成长着。

    于是他也笑起来，毫不吝啬的回以灿烂的笑容，

    “十四岁生日快乐啊————”

    03

    “栗秋之后打算想干些什么呢？”

    中原中也指的是类似工作一样的职务。

    栗秋一开始并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窗外，盯着那参差起伏的厚重云朵思考了有约数分钟。才缓缓回答道，

    “……………………可以，做个好人吗？”

    比起说是她希望的东西，不如称之为祈愿更合适一些。

    她也开始有向往的东西了，虽然那缥缈的概率着实比尘埃还要微不足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