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历史

    01

    花野井看到她走到她面前蹲下，带着温婉的笑意。她有着和气质同样淑莲的亚麻色中长发，同色的眸子正毫不畏惧的注视着花野井。

    准确的说，那是花野井在那个世界内唯一好好见过的一个人类。她是比花野井年长些许的女性，和奇狼丸似是以前便熟识许久，在和他交谈几句后便朝花野井走来了。

    ————貌似，是来找花野井的。

    花野井本来还是有些畏惧的后退了小两步，但是那位女性并没有要伤害她的迹象。她面上温和的笑逐渐加深，她揉着花野井的脑袋，说，

    “——————————”

    ………………

    ……

    02

    奇狼丸并未过多的责怪她之前跑到人类居住的八丁标内的事情。或许，比责备更多的是担心。他在花野井回来后反复和她确认了好几次有没有别的人类看见她，还有有没有受伤。然后他问道，

    “觉得那边怎么样？”

    她记得她回答的是，

    “很漂亮，但是……我有点害怕…………”

    花野井有些恐惧那个地方。

    她觉得那边比化鼠女王会肆意杀害同类的化鼠部落还要更加恐怖几分。八丁标内的一切看起来都过于和谐美好，但是危险却潜藏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人类会杀人类，即便表面上什么都不会发生。

    再不久后，花野井迎来了她的九岁生日。

    太阳潮起潮落，虽然她并没有觉得八岁和九岁有什么区别。她的身高长得尤其缓慢，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咒力的逐渐熟练使用了。虽然其中的原因她不太明白为何，但是花野井对于咒力的理解如天性一般。

    对于另一边的「世界」，花野井开始逐渐知晓了解了。

    人类学习的地方，人类管理着图书知识的地方，人类负责监管伦理和教育的地方。

    还有那首总是在黄昏时刻于街道上准时响起的悠扬音乐，归途。

    大脑内存在的隐隐本能向她不断诉说着她绝对无法想象的事情。

    一切都在逐渐偏离花野井从前所知的常识。

    她在大黄蜂部落内的生活与从前相比也没什么太多的改变，有时候会帮一下其他的化鼠搬运些比较沉的石块，木材一类的。不过奇狼丸在对于花野井跑到别的地方去倒是潜在的默许了。

    其实花野井一般也不会跑的太远，顶多也只是在附近的几个森林里转悠，然后站在利根河的上游边遥望。

    偶尔会遇见几次其他部落的化鼠，他们会立马跪下来对她用支吾不清的话语喊着什么，神明大人——”，不过多少感到有些奇怪和害怕的花野井一般都立马跑开了。

    虎蝦的模样、草筑巢的假蛋………………还有、衰白。

    花野井也是见识到了足够多到奇特的生物。

    衰白是同体白色的巨大生物，散发着恶臭、并且好像还有着剧毒。但是据奇狼丸说它并不会给人类带来伤害，在八丁标内，它还是象征着神圣一般的存在。

    花野井曾远远的见过几次，不过再靠近一步的行为便没有了。好奇到付诸实际行动————这好像本来就不是她的做法。

    但是后来，花野井碰到了比那些生物还要惊讶的东西。

    三三两两的驾驶着小木船从利根河下游朝上的……………………是……………

    人类孩子。

    03

    “————夏季露营。”

    那些孩子们在议论着这个。听起来是完人学校里有什么活动，然后组织着到这边的森林里来度过为期几天的野营了。他们用咒力搭起了帐篷，熟练的生起篝火，抓鱼煮饭。情绪高涨的谈论着一些这边的事情。

    “你们听说过恶魔衰白吗？”

    “哈哈哈哈，那是什么？”

    “麻————又开始了，鬼故事。”

    “听听又没什么关系嘛！”

    躲在宽叶丛后面的花野井也是有点好奇的。或许，大概是这个年龄的孩子普遍都有的天性吧。久违的、那看向同龄人的金眸内也藏了些类似憧憬一般的情绪。

    “听说恶魔衰白乍看之下和普通的衰白差不多，但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不少区别。”

    “恶魔？”

    “因为看到了恶魔衰白的人似乎会在不久之后死去。”

    “太扯了啦。”

    还是第一次听到和怪谈般差不多故事的花野井觉得有些意思。甚至当那些孩子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下一个地方扎营时，她一时间也有点想跟过去。但花野井还是反应过来，接着退回石块后面了。

    她的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但即便她想和那些别的孩子一道玩，也是不可能的了。

    而后那些孩子又再次驾着船从这一处出发，沿着利根河游向另一处河岸了。

    花野井一直用目光沿着小船带起浪花望去，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黄昏缓缓来临。

    连带着湖面也一起暗了下来。

    ……………………那是？

    她突然看见了身后有什么发着光的奇特生物。

    有些类似衰白……………但是又不像……………………

    恶魔……………………衰白？

    那只恶魔衰白、或者叫拟衰白的生物，若是仔细辨别的话的确和普通的衰白不太一样。花野井说不出来那种微妙的感觉，只是普通衰白应当柔软光滑的表皮在它身上却有些不明的生硬。

    恶魔衰白并没有注意到这处跪坐在石头旁的花野井。它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草堆里走动。

    ………………………………？

    她觉得那好像不是活物。

    一种本能似的第六感让花野井觉得她一定得过去看看，或者是……………抓住它。

    花野井在看到那只恶魔衰白即将伸露出其全身得触角时，瞳孔收缩，全身得血液仿佛都流到她的胸腔内。她在瞬间就用咒力将那只恶魔衰白死死握在了半空中，一时间花野井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

    “……………请停止破坏公共财产图书馆的行为。”

    ？

    它、说话了？

    “你是什么？”

    或许连花野井都想不到届时的她能那么冷静。

    04

    恶魔衰白好像只是一种人类制造来储存知识的拟态生物，在花野井试图拧断它手脚时，那只自称图书馆的生物就非常大方直接对她开放知识查询权限了。

    花野井一开始问的事关于恶鬼、业魔、以及过去的事情。

    然后她听到了足以会让她惊悚一段日子的信息。

    “史前文明时代，念动力被初次发现是在基督教历2011年时的事情。2011年，阿塞拜疆共和国的认知科学家伊姆兰·伊斯马伊洛夫在首都巴库所做的实验，得到了近乎完美的成功…………………”

    “实验初次成功的超能力者对象是一名叫劳拉·马露达瑙娃的十九岁女性，她的能力仅仅是移动密封在透明塑料瓶里的轻如羽毛的乒乓球。她的出现可以说是诱发了全体人类的变化。”

    “……………获得了超能力的人类数量急剧增加，最终到达世界总人口的0.3％。在那之后，经历了漫长的社会混乱时期。”

    才………………0.3％？！其他的那些人又到哪里去了？

    花野井在之后听到的历史令她过于畏惧。

    “在日本，成为关键转折点的是少年A的事件。那是未成年人犯罪事件。”

    “他的能力其实很弱，但他某一天突然发现他的能力可以打开任何锁。于是他用这个能力在深夜屡次侵入他人的公寓房间。对熟睡中的十九名女性施行了性/暴/力，并杀害了其中的十七人。”

    那是让她发寒的过去。

    “之后开始爆发了普通人与超能力者的强烈斗阵，整个世界被不知不觉的推入一个混沌的战争时代。此前从未有过的席卷亿万人的战争态势从此一直持续下去从此一直持续下去，毫无终止的迹象。”

    “……………另一方面，超级军事大国美国终于爆发了以彻底铲除超能力者的内战。以施加电力来分辨超能力者的简易判定机，再加上国内泛滥的私人枪支，北美大陆的超能力者一时间从总人口的0.3％直降到0.0004％。而科学大国印度，已经发现了超能力与普通人的DNA差异。”

    “讽刺的是，由于不断面临生存危机，死里逃生的超能力者的超能力发生了飞跃性的进化。其后续的事实证明能够使用的能量并不存在上限，在当时，最强的超能力者已经具备了超越核武器破坏力的能力。战争的形势逆转，地球上所有的所有政府实际上都已经瓦解。

    基于这个原因，今天的历史书中不曾记载的文明，即史前文明被全部抹去。历史倒转，人类再次返回黑暗时代，同时因为战乱，饥荒，瘟疫等原因，世界人口大幅减少，据推测，残存的人类总数不足全盛时期的2％。”

    “持续了大约五百年的黑暗时代，在东北亚地区，人类的社会被分成四个互不相容的单位。由于人口锐减，产生讽刺性的结果是，人类可以分隔居住了。”

    “第一种是少数超能力者统治多数一般人的奴隶王朝；第二种是隐居山野，通过不断迁徙来躲避奴隶王朝威胁的无能力者狩猎种族；第三种是以家族为单位四处游荡，使用超能力无休止袭击和杀戮的掠夺者；最后一种，是继承了史前文明的遗产，维持电力供给，传承了各项科学技术的族群。继承了书籍印刷发行的当然是这第四种人。”

    “其中，奴隶王朝内的神圣樱花王朝，第五代皇帝大欢喜帝即位时，有民众的欢呼与喝彩三日三夜不绝的记载。起先人们一般认为这是单纯的夸张说法，但后来的调查发现这一记载乃是事实。因为最先停止拍手的一百人，都被大欢喜帝当作庆典的活供品用超能力点燃，并把烧成黑碳的躯体作为王宫的装饰。”

    “…………………………………那，现在的社会…………………那些没有咒力的人类又去哪里了呢？”

    花野井几乎全身都被冷汗浸湿，连让自己问出问题都是在强迫着自己的，颤抖的声音如同随时会被晚风湮灭的残缺烛火。

    “…………………他们被植入了裸鼹鼠基因，便是如今的化鼠。但是根绝了其所有的历史记忆，作为非人生物统治着。”

    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抖动的双脚，只能猛地的坐在地上，挪动不了丝毫。只剩下惊恐的金眸内倒映着那只恶魔衰白的身影，一时不知道究竟它是恶魔，还是她才是恶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