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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钰迷迷瞪瞪地睁眼,依稀看见厉青凝半个素白如玉的背,再定睛一看,那肩背已被衣裳遮住,绣了雀鸟暗纹的外衫往上一提,彻底将好景遮尽了。
芳心正低着身,往厉青凝的腰带上系了个坠着墨绿流苏的白玉宫绦。
鲜钰的目光落在厉青凝身上,有些挪不开眼。她伏在床笫上扯了扯薄被,忽然觉得腰背有点儿疼,像是昨夜里挨了一掌似的。
可大晚上的,她在长公主被窝里躺得好好的,有谁会来扇她一掌?
这疼得着实奇怪。
她按了一下侧腰,眼眸一转,忽然与芳心对视上了。
也不知芳心正在想什么,那神情古怪得很,像是在探究什么,带了点匪夷所思,眼眸里尽是惊愕和不解。
鲜钰困倦得厉害,正想再睡的时候,忽然听见厉青凝说了话。
厉青凝扬起下颌,眼眸往下低垂着,让芳心为她整理襟口,她一边道:“齐明真君何在。”
鲜钰愣了一瞬,意识到厉青凝喊的是“真君”,而不是“师尊”,可明面上,厉青凝又确实和齐明是师徒,难不成这背后还有别的考究?
齐明前世死得蹊跷,鲜钰不由多想,那一道劈了他的雷是不是如世人所言,与厉青凝有些关系。
“回殿下,真君在星移广场看泊云真人教新弟子引气。”芳心低声道。
“泊云真人此次收了几名弟子。”厉青凝又问。
“六人。”芳心应答自如。
厉青凝唇角轻提,又问:“那齐明真君呢。”
芳心沉默了半晌,暗暗朝窝在被子里动也不动的鲜钰望了一眼,干巴巴答:“仅收了一人。”
厉青凝眸光复杂,缓声道:“他已有数年未收新弟子了。”言下之意,鲜钰是这数年里的唯一。
闻言,鲜钰一骨碌爬了起来,不曾想师门竟如此萧条,数来数去齐明的弟子竟只有她和厉青凝两人。
再一想,这么说来,她岂不就是厉青凝唯一的小师妹了!
师妹向来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鲜钰双眸一亮,顿时来了劲。
别家弟子都已在广场练气了,她作为厉青凝唯一的师妹,又是齐明这几年来唯一的新弟子,怎能输给他人。
厉青凝见她陡然亮了双眼,不由得心下暗笑,刹那间竟忘了自己昨夜还把对方当细作的事。
思及此处,她嘴角扬起的弧度一僵,硬是将翘起的唇角压了下去。
不可,怎能觉得这立场不明的小孩儿可爱。
再说来,这壳子里的魂魄还未必真的是个小孩儿。
可惜鲜钰不知道厉青凝在想什么,她看厉青凝已穿戴整齐,隐隐生出一丝惭愧之意,莫名觉得自己太懒怠了些。
大意了,应当在厉青凝之前就起来,好去圆昨夜刚编的勤奋好学的谎。
她穿了鞋袜,飞快抱起自己的衣裳,在朝侧卧去的时候,回头噙着笑道:“师姐,待钰儿去梳洗一番。”
厉青凝颔首,对镜用碧玉金花簪挽起了头发,“莫让师尊等久了。”
鲜钰连忙回了侧卧,自己端着盆到井边打水。
她身量不高,又瘦弱得很,手腕还不及吊着水桶的麻绳粗。
本毫不费劲就能将盛了水的桶拉上来,可鲜钰却执意要装模作样,咬紧牙关地拉扯着粗麻绳,把柔嫩的掌心都磨红了也没将水桶拉上来。
她闷声咳了几下,那声音弱得很,一听就知气虚得厉害。
鲜钰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后边,手一松,那拉了大半的桶又落入了井里。她身子随即一晃,连忙将手撑在了井边才堪堪站直。
那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怜,像是羽毛被雨水打湿,怎么扑腾也飞不起来的小雀儿一般。
站在后边看她的厉青凝微微蹙眉,她本是很肯定这小孩儿是身娇体弱的,可如今却忍不住怀疑起来。
这细作究竟是真的弱不禁风还是假的弱不禁风?
厉青凝下颌微微一抬,示意芳心施以援手。
芳心会意,心底却暗叹,她家殿下是真的怜爱这小姑娘,只可惜这丫头年纪还太小了些。
鲜钰暗忖她这戏应当做足了,正想再拉麻绳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一双手从她的背后伸了过来,三两下就把水桶拉上来了。
她回头微微一笑,“多谢芳心姐姐。”
芳心倒吸了一口气,连忙道:“你该谢的是殿下。”
鲜钰回过头,小脸汗涔涔的,脸颊还泛着粉,眼尾通红一片,看起来真的像是使劲浑身解数也拉不起一个水桶的模样,她甜声道:“那钰儿多谢师姐。”
厉青凝言简意赅:“不必。”
鲜钰梳洗后又换了新衣裳,对着镜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忍不住抬手捏了一把自己的侧脸。
脸还挺圆,五官也没张开,别说几分姿色了,顶多长得像个人样,但幸好明眸善睐的,看着是有几分讨人欢喜。
她又瞅了一眼,扯着嘴角对着铜镜露出一抹善意乖巧的笑,刚笑出来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就算是厉青凝喜欢她如今这副模样,她也忍不了,忍不了如今自己这矮墩墩还傻得冒泡的样子。
出了门,正见厉青凝背手站在庭院里的石拱桥上,似是在看池子里的鱼。
“师姐久等了。”鲜钰当即道。
厉青凝微微颔首,从桥上走了下来,眸光从鲜钰身上一扫而过。
山上晨时寒凉,这小孩儿穿得单薄,身上不似是藏了利器的。
鲜钰见她下桥,连忙懂事地走去推开了院门,随即看见了一个躲在门外鬼鬼祟祟的人。
她愣了一瞬,头微微一抬,这才发觉哪是什么鬼鬼祟祟的人,明明是侍女绒儿。
绒儿也是一惊,手里盛了汤药的碗微微一倾,险些晃了出来。
“姑娘!”绒儿笑道。
鲜钰看她安然无恙被带上了岛,这才放下了心,“绒儿姐。”
绒儿把手里的汤药递给她道:“刚熬好的汤药,姑娘趁热喝了,林大夫说了,这药不能断。”
鲜钰眼神复杂地看着碗里那黑漆漆的汤药,欲言又止。
“病了?”还未来得及喝,身后传来厉青凝的声音。
鲜钰一哽,她本不想再喝了,可现在还是喝了为好。
她支支吾吾道:“只是有些体虚,得日日服药。”
说完她头一低,将这苦得不得了的汤药浅抿了一口。
说起博取同情、装弱扮惨,虽说她才刚入门,可也称得上个中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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