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秘密

    四散的人群中只留下了豫屠、方文和春一, 除了方文摆着张冷脸,剩下两人均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微音挑了挑眉,道:“怎么?放心不下我啊?”说着, 她似乎头疼地摆了摆手:“快!散了散了!”

    方文面无表情地拔腿离开,豫屠欲言又止, 最终也只是叹了声气,紧跟在方文身后离开了。

    只剩春一一人在此。

    微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春一颇为自责道:“此事我亦有责任,在眼皮子底下也没看住她。”

    微音笑了一声:“干嘛?要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啊?碧常峰那么多弟子,你又有许多事要办,哪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说罢, 她还颇为体谅地想伸手拍一拍春一的肩,只是手还未落下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掌上还留有泥巴,便又讪讪地收了手。

    春一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她的小动作,面上忧愁未散,犹犹豫豫道:“你……生气了?”

    生气?

    方才她怼含月瑶时,倒是像模像样地有几分生气, 只是现在,人都走了,她便也气不着了。

    于是微音大度地挥挥手, 浑不在意道:“没有没有,我怎可能因那种事生气?”

    微音说着,侧首看了一下浮修珩, 发现他的目光锁在含月瑶离去的背影上,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让人无法琢磨他的心思。他的面色冷淡,一丝笑意也无。

    微音心里一“咯噔”,只觉要糟。

    虽然现今从浮修珩的种种表现来看,他还没有那么喜欢含月瑶,然而情之一字,历来都很玄。

    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呐!

    微音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道:万一她怼含月瑶就是这么一个契机呢?那浮修珩还不得恨死她?

    为了老命,微音决定把浮修珩从这种凝神的状态中拉出来,想看看他不经意间的表现。

    于是她道:“喂……”

    浮修珩紧锁眉头,像是想什么东西想得入了神,没有听见她的话。

    微音心中觉得事出不妙,是要完的节奏。于是她抬高了声调,道:“喂!”

    这么一喊,她甚至恍惚觉得方才喉头的血气又溢了上来。

    浮修珩总算被她的喊声扰得从沉思中惊醒,只是面上并未露出什么烦闷的情绪,他略微有点懵。

    他茫然道:“师父?”

    微音一直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连一丝细微的变化都没放过。她看得很清楚,方才浮修珩回神的一瞬间,面上只带着丁点的松怔,连一开始锁着的眉头都松了大半。待回首见到她,他那所剩无几的冷淡也散开了,取而代之的,倒是一种舒缓的神态。

    与她所想的契机,半点关系都没展现。

    微音:“……”所以她方才,是想多了吧?

    浮修珩没有异样,这也是件好事,她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

    浮修珩嘴角微扬,似是不解,再次重复呢喃道:“师父?”

    微音抬头望了望天,干笑一声,道:“天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浮修珩疑惑道:“师父不回去么?”

    微音总觉得这孩子越来越腻歪了,她此刻的心境,就如同刚教训完一个小孩子,想要独自释放一下压力,结果自家孩子非要拉自己回家,同他讲睡前故事一样……

    不过,虽然黏人了点,也总比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尊要好,是吧?

    微音自己说服了自己,便道:“好吧。”

    浮修珩的眸子弯了弯,一副听话任揉的模样。十八岁的少年水灵又漂亮,却又没有显示出一般人的叛逆,如此乖顺,令微音心中欣慰不已。

    总算没把他养歪啊!

    微音心头火气降了下去,只觉得含月瑶这糟心玩意儿也没那么糟心了。

    她想开口让春一回去,却听不远处的草地上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微音回头望了一下,发现那人竟是谢昭礼。

    他不是早就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微音不发话,想看他要做什么。

    孰料谢昭礼竟直接向她走来,折扇在胸前一扇又一扇。

    谢昭礼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在春一脸上一滞,紧接着又移开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懒懒散散地道:“你们竟然还在这儿?赏景么?”

    微音直接忽略他的话,冷声道:“谢昭礼?”

    谢昭礼来到她面前,似乎完全不在意她语气中的疏离,神色略显惊奇:“仙主竟然记得我?”

    微音冷笑一声:“当然。”

    杀妻证道,如此心狠手辣,这样的她当然能记得住,不仅能深深记住,她还在心里狠狠唾弃过呢。

    谢昭礼的脸皮委实厚,即便她的疏离态度摆在那儿,他面上仍是毫无芥蒂地道:“仙主,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莫要因一时生气,而坏了身子。”

    微音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是在咒我?”

    谢昭礼躬身一拜:“晚辈怎敢?不过是关心您罢了。”

    浮修珩突然走上前,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昭礼“唔”了一声:“丢了个小玩意儿,回来找寻罢了。”他说着,眉梢一挑:“怎么?有意见?”

    他的语气与微音实在太像,微音怔了下,抢在浮修珩之前道:“那你找到了吗?找到了怎么还不走?没有找到怎么不去找?”

    谢昭礼愣了愣,倏而大笑起来:“仙主怎的如此冷漠?让我好生伤心呐。晚辈不过是想起今日掌门所谈,想来告诉你罢了。”

    他嘴上虽然说着伤心,面上却一点都没显露出来。

    这是个极其矛盾的人。

    微音本想让他赶紧滚蛋,却听春一忽然开口道:“掌门议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谢昭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不似作伪:“太辰真人可是我明月宗宗主啊,我作为明月宗一员,他怎可能瞒着我?”说着,他黑眸一转,朝微音“啧”了一声,语气颇为同情:“倒是你们,好像都知道了此事,却将微仙主一人瞒在鼓里……”

    春一突然瞪了他一眼,愤愤道:“没有的事!”

    “哦?”谢昭礼神色莫测,只吐出了这一个字,却蓦地让人感到压抑。

    微音本不想听他的鬼扯,本来掌门与旁人的议事她也不想管,岂料春一的反应令她心中起疑,再加上谢昭礼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不由地不让她感到好奇。

    于是微音道:“何事?说来听听?”

    她扭头看了看春一,发现她神色有一点不自然。

    谢昭礼却不要脸地道:“既然春一仙主说我在撒谎,那晚辈也不便再说。”他摊了摊手,显得自己很无辜。

    微音:“……”丫的,找打!

    这种神秘兮兮要与你说秘密,在勾起你的好奇心后又闭口不言的人,统统该打!

    微音正想说“你耍我呢”!忽见谢昭礼动作流畅地收了折扇,他将扇柄搭在微音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了几下,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不说就是不说,仙主又能把我如何?”

    微音:“……”

    浮修珩的面色极冷,像是方文的进化版,他抓住谢昭礼的手腕,将他甩开,声色皆寒道:“请自重。”

    谢昭礼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他撤回手,转身潇洒地往回走,边走边高唱道:“飞萤高阁明月夜,酒醇星散蔷薇香……”

    微音还在琢磨他这首打油诗的滥俗,忽听春一在一旁道:“别听他的。”

    春一语气郑重,微音摆了摆手,道:“知道知道,信你还不成么?”

    她像是没把这事挂在心上,只道:“你先回去吧,我们也要走了。”她说着,指了指浮修珩。

    春一仍是不放心地“嗯”了一声,微音便哼着小曲儿走了。

    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朝春一招了招手:“如果那个弟子醒了,记得叫我一声啊!”

    ……

    夜至三更,四周皆静,惟余蝉声阵阵。

    万尘派内,所有的屋子都陷入沉寂。

    含月瑶被关在屋子里,屋中燃了一支烛,四壁皆被贴满了禁制,她无法出去。

    此时距她被囚,已有多个时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避之不及,惟恐她与他们搭上话。

    昔日她的爱慕者们,此时无一人敢替她说话。而那个赤衣人,一时半会儿又无法来解救她。

    在浓黑的死寂中,她心中除了惶恐,更多的,便是恨意。

    她恨!恨那个把她推入此境的女子,那个人明明性格不堪又顽劣,行事作风没有一点儿仙门人士的品德,可偏偏能得全门派的庇护,人人对她都是偏袒,就连今日她这样对待她,除了太辰真人,其他人都不吭声,连阻拦她一下都不肯!心眼早已偏得远远的了!

    他们所有人,都在护着那女子!

    而她呢?她原本在自己的门派无忧无虑地呆着,在血亲面前温柔善良地活着,可是所有人都没给她好眼色看!所有人都对她要求苛刻,甚至不问她的意愿,强行把她送到这里当卧底!

    如果所有门派对待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那她心里还会平衡许多,可是,万尘派的风格与她所见的一点儿都不一样,那些德高望众的仙主,都会不讲道理地护着一个人。护着那个不勤奋又没品的废物!

    凭什么?!就因为那人长得漂亮么?还是因为她年轻大,不能丢下她?!

    这不公平!

    含月瑶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恨意中,竟然还夹杂着嫉妒。

    那人三番两次地坏她好事,害她被同门轻视。又是毁她鸾鸟蛋,又是派人盯着她,而今竟然还要把她囚在屋中!

    且看她如何寻证据,那个小师妹已经被赤衣人施了傀儡术,即便救活,也是个傻子了!

    只要那人找不出证据,她便可以骂她荒唐,求修真界其他人做主,看这些仙主们还能不能撕掉脸面保下她!

    含月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丝毫没有意识到门外的灯笼在狂风的摇晃中已经熄灭。四周原本聒噪的生物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隐匿起来,不再出声。

    俄而,风定,这片院落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含月瑶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她正想出口询问,忽然之间,屋内燃着的那支蜡烛诡异地熄灭了。

    屋内也陷入死寂中。

    含月瑶清楚地记得,那支蜡烛还剩一指长。

    屋内无风。

    含月瑶颤抖着身体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桌子,企图去寻那支蜡烛。

    然而她在黑暗中无法视物,不知被什么跘了一脚,跌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口中自我安慰着:“四壁都设了禁制,无人能进来。”

    这样想着,她顺着桌脚往上摸,却在摸到桌沿的那一刻,“啊”地惊叫起来。

    她碰到了一只手。

    一只冰凉,不带丝毫温度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谢昭礼那句打油诗是我自己编的,太烂了太烂了,没眼看!估计下一章就要走剧情了!感谢在2020-03-07 17:48:49~2020-03-08 19:3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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