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云天之上飞雪弥漫,宫宇数间,一白纱曳地的绝色美人迎着风雪练剑,乌黑秀发轻挽,鬓角几许青丝,身后的头发乖顺的垂至腰间,只簪了一朵梨花白玉珠花,她没有佩戴任何耳饰,只腕上戴了一个白玉镯子,舞剑的神情冰冷锐利,打扮的简单,但身上的威压却让人心寒!
“少主,有温宁公子的消息了……!”唐寻面带微笑,仿佛失了昨日的记忆。唐婉收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有责怪,也无怨怼。“知道了,纸钱准备好了吗……”
唐寻引着她穿过数间宫宇,来到了一处新搭好的灵堂“如少主所言,都在这儿了……”说完这句话,他识趣的退下。灵堂里满目白色,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唐婉楞楞的看着这一切,竟有些不知所措。
“丫头,本公子今日想放风筝,我命令你,陪我一起扎……”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才不去……!”
见她不配合,温晁眉眼一转,把手里的材料放在桌上,跳过来挠她的痒痒“去不去,去不去~~~”
她一边笑一边躲,终是怕了“好了好了,我陪你扎还不行吗?”在少年得意的眉眼中,唐婉撇嘴:“切,小人得志,做什么形状啊……?”
“年年社日停针线。怎忍见、双飞燕。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少年望着岐山上空不断盘桓的乳燕,眼中流露着些看不懂的情绪。
也不知怎的,她突然心里一酸。冲温逐流要了披风,亲自为他系了上去。“春日风大,别着凉了……”
温晁收回凝望天空的眼神,望着眼前娇美可爱的小姑娘,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把披风分给了她一半。披风很大,少女又身量纤弱,远远看去,竟像是他们彼此相拥。“丫头,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那些乳燕……”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有母亲……”
望着她纯净如水的双眸,温晁却突然苦笑,他甚少出现这样的神情,在外人眼里,他永远都是岐山温氏的二公子,该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你知道吗?我养了很多鸟儿,不止燕子,还有画眉,金雀,枭鸟,这么多年过来,我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这里,看着它们在我的屋檐下筑巢,我觉得很温暖……”
那些个无人拭泪的夜晚,他一个人,又到底受了多少苦?想到这里,她握住了温晁的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少年看了她一眼,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叫我二哥吧……!”
“那我叫你二哥,有什么奖励啊……?”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每天开开心心的,不要哭,不要难过,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生气……!”在温晁楞然的神情中,她捏着少年的脸笑出了声,调皮的又还了回去“都做到,我就叫你二哥……!”
温晁还是不说话,只是眼中渐渐泛起水光。唐婉眨了眨眼睛,冲他粲然一笑“喂,这么多年了,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吧,累了就歇歇嘛……”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累不累的人……”
屋檐下的鸟巢里,母燕喂着乳燕吃饭,亲昵的用自己的喙轻啄它们的羽毛。明明是那么狭窄闭塞的空间,却胜过一切琼楼玉宇。温晁望着这一幕,突然有点儿想哭。
唐婉用手指轻柔的拂去了他眼角的泪痕,耐心的哄着他: “哎呀,别哭呀,你看,哭了都不好看了……”
“本公子哭了也是最好看的,我就哭,就哭……”温晁傲娇的别过了头,觉得自己刚刚似乎丢了面子,心里升起了丝丝别扭。
唐婉眼神含笑,望着屋檐下的一窝新燕,唇角温然: “二哥,你救了我的性命,就是我认定的朋友了,以后我娘就是你娘。我带你回渝州,把最好吃的东西都给你吃……”
“本公子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才不稀罕呢……!”他虽然这样说着,却被她哄得破涕为笑,唇边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唐婉凑近,紧盯着他的眼睛,故意逗弄着他“真不喜欢……?”
少年涨红了脸,将做风筝的材料一把塞到了她手上,似乎是故意掩饰着什么,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你,你做你的风筝,不许说话,也不许打扰我……”
唐婉无奈撇嘴,对他无常的个性有了新的认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安安静静的扎着风筝。不知过了多久,唐婉隐约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打量着她。再看过去,少年只是动作熟练的扎着风筝,毫无破绽。
又过了好一会儿,温晁终于忍不住了,他转了转眼珠,清了清嗓子:“喂,丫头,你,你怎么不说话……?”说完这句话,少年放在桌下的左手攥紧了衣角,难得的忐忑紧张。
唐婉眼中飞过一丝狡黠,故意冷着脸: “是你不让我说的,我怕你晚上不给我饭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我听你的还错啦?”
少年涨红了脸,轻轻碰了碰她扎风筝的手指,见她并无嫌弃,温晁笑道:“算我错了嘛,这里就我们两个,你跟我说说话嘛~~~”
唐婉挑眉看向门口,冲温晁努了努嘴: “门口还有逐流大哥呢,你确定是两个人……?”
话音刚落,温晁不满的眼神看向了温逐流,似乎收到了某种信息,他憋屈的看了一眼温晁,冷哼了一声,提着剑大摇大摆的退了下去,走之前还狠狠的拍了一下大门,似乎是在宣泄不满。
在唐婉止不住的笑声中,温晁尴尬的挠了挠头。少年眼眸含笑,见她笑了,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喂,丫头,渝州有什么好玩的啊……?”
“渝州啊,好玩的可多了,等我去太湖找到阿湛,带你们一起去。不过,二哥,这风筝到底该做什么形状好啊……?”
温晁抬眸看向了屋檐下的鸟巢,眉目粲然,“燕子双飞时,故人归来常在,扎个燕子吧……”
“燕子?也好……”唐婉点头,又看向了温晁,神情有些疑惑:“对了二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在少年点头中,她又道:“你为什么不佩剑啊?世家子弟不是都要佩剑的吗……?”
“ 这天下第一的炼器师,是唐门宗主唐子山,可是他曾放言,绝不给岐山温氏的人造一件兵器。我也喜欢“朔月”,可如果不是最好的,我情愿不要……”
“我帮你炼一把吧……”在温晁不信任的眼神中,唐婉突然火了起来“喂,你那是什么表情?等着看吧,我一定会炼出比“朔月”还好的法器……”
她永远忘不了温晁拿到“秋水”的表情,她从来没见他那么开心。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侧颜,也曾一度恍了她的眼 。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可惜他们一生缘分太浅,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会突然惊醒,那个一生骄傲的少年,真的就这么没了吗?
她孤身一人坐在灵堂的蒲团上,麻木的往火盆里放纸钱。“二哥,你把我害得这么惨,就是要死,你也该死在我手里啊……!”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那个曾和她抢鱼吃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从前,现在,以后,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想到这里,她抚了抚毫无波动的心口,讽刺出声:“若是它还在,我此刻又是什么心情呢……?”
天山之巅终年霜雪,偶然有几只雪燕成群飞过。唐婉抬眸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往火盆里烧了许多纸钱。“该花就花,别省着……”
我们这一生,谁又欠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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